来到兴国州后,李安国对汤志谆谆告诫:“汤志,大冶对我军异常重要,你一定要护卫好大冶的安全,特别是奚鼎铉的安全,他可是我营不可多得的人才”
汤志答应了,不过李安国见他有些勉强便让他坐下,决定和他好好谈谈。
“都督,这奚鼎铉不过是一个前朝举人罢了,最多会一些诗文,加上一些奇淫巧技,不知都督为何如此器重于他?”
李安国一听便有些知晓问题所在了。
汤志在历史上可是与周文江并驾齐驱的人物,文武双全,当时张献忠任命他为游击将军,让他负责麻城、罗田、黄安一带的防御,最后不屈而死,这样一个人物,自己竟然将他当成一个寻常武将来用,确实有些不妥。
“汤志,是我操切了,不过现如今我后营就武昌一府的地盘,职位也就这一些,先生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不妨明言”
汤志眼睛转了几下,最后还是准备实话实说。
“都督,末将并非嫌职位小,而是实在不知这奚鼎铉如何能得到您的青睐”
“实话跟你说了吧,奚鼎铉这些奇淫巧技在大冶能派上大用场,如今我军兵械全靠缴获,始终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我决定恢复大冶的兵械制作,这样你明白了吧”
“都督准备在武昌府长驻?”
“哦?那以你的意思呢”
“属下也是这么想的,在打退左良玉的进攻之前我还有些忐忑,现在倒放心了,左近一些营头,以左营最强,左营败了,大事济矣”
李安国看了看他,“我暂时也是这么想的,汤志,你和文江对后营功劳不小,你要不还是去做文官吧”
“不,都督,我还是愿意做武官”
“哦?”,这下李安国倒有些意外,他站起来走了走,沉吟半饷,最后对着汤志说道:“汤志,你终究是书童出身,又是童生,干脆去蒲圻做知县兼守备,我准备在蒲圻招兵三千,这事你作为守备全权负责”
“另外,今后我准备在武昌、蒲圻、兴国州建设大仓三座,不仅储存粮食,还有军械等物,武昌已经有了,你去蒲圻之后一方面募兵、征收秋粮,还要新建大仓,你看……”
汤志一听就知道李安国准备在武昌府长驻了,武昌、蒲圻、兴国州正好呈三足鼎立之势,蒲圻还是面向湖南的要地,自己要是再拿捏就说不过去了。
“末将敢不从命!”,他赶紧单膝跪下施了一礼。
李安国扶起他,“接替刀盾营的人你可想好了?”
汤志说道:“都督,徐将军麾下的原重步兵的千总张勋一身刀盾的功夫远强于末将,操练的水平也比我强,不如…….”
李安国却有些犹豫,虽然用人不疑,不过这样一来原徐勇的人马在后营也太多了,一旦有事后果就不堪设想。
正踌躇间,只见外面一阵响动,随即一人进来了。
看着那人三角眼、老鼠须的样子,李安国突然想到了一人,不禁笑了笑。
“原来是我们的鼓上骚到了”
来人正是山地营的总管花小山,他正单膝跪下低着头,一头此言,仰起头笑道:“都督,这鼓上骚时迁怎么也是一百单八将之一,天上的星宿‘地贼星’,末将今后便以此号为诨名”
李安国、汤志两人闻言皆是大笑不已。
花小山禀道:“都督,九江出大事了”
“哦”,李安国闻言心里一动,“何事?”
“都督,左良玉得知几路大军兵败之后,大怒若狂,先是喷了一口鲜血,接着沉睡了几日方醒,醒来后大开杀戒,竟屠了徐将军及麾下全部的家属,徐将军先前驻扎在城子镇的五千新兵也被他打散编入了瑞昌的营头”
李安国骂道:“喷了一口鲜血?此等机密之事你如何得知?莫非你真将自己当成了柳麻子嘴里的地贼星?”
柳麻子是当时有名的评话大家柳敬亭,一嘴《水浒传》名噪一时,此时正在左良玉营中帮办军务。
花小山笑道:“都督,此事已在瑞昌城里传开了,属下自然知晓”
李安国听了便沉默起来。
以左良玉的行事作风,做出这样的事倒并不意外,不过就苦了降了自己的徐勇等人了,没想到徐勇一家没死在孙可望手里,倒死在左良玉手里,终究没有逃脱“满门忠烈”的下场。
半晌,他对汤志说:“你赶紧去蒲圻吧,将营头就交给张勋”
……
瑞昌城,整个城池一片肃静,街面上除了巡逻的士卒,看不见一个人影,在巡逻士兵火把的照射下,街面上的血迹忽隐忽现,显见这里不久前发生过莫测之事。
左良玉的宅子是以前瑞昌王朱拱栟的郡王府,朱拱栟坐宁王朱宸濠造反事处死、除国后,这里变成了江西湖西分巡道的官邸。
目前江西各处中,九江是四省总督吕大器的驻所,南昌是江西巡抚的驻所,赣州是南赣巡抚的驻所,饶州(今鄱阳县)是湖东分巡道的驻所,左良玉的大军进入江西后,湖西分巡道便将宅邸让给了左良玉。
郡王府的规模自然无法与楚王府相比,不过也占了四分之一个瑞昌城,左良玉领兵进入瑞昌城后,将城里的居民除了官绅以外全部赶走了,整个城池除了少量人家外,都住着军卒,主要是王允成、李国英的一万多人加上左梦庚的三千家丁。
所谓赶走,粮食、物品是不能拿的,只能携带金银财物,瑞昌县的居民栖栖遑遑来到城外,又被城外的吴学礼部劫掠一番。
最终,城里的年轻女人被吴学礼部全部抢走,青壮男丁则被张应元部抓走当做夫子,老小幼弱下场不知,不过以左营的行事方式,自然也不能让彼等如愿投奔亲戚,最终的结局恐怕逃不过一个“惨”字。
瑞昌城里的匠户左良玉倒是留了下来,他的营头也需要打制、修葺兵械。
湖西分巡道敢怒不敢言,最后他带着城里的士绅投奔吕大器去了,左良玉也乐得自在,任他去了。
这便是左营在湖广一带的一个缩影,历史上李自成兵败南下后,左良玉打着“清君侧”的名头第二次东下,当时他将武昌城劫掠、屠戮一空,还有的抢,有的屠,可见当时张献忠部攻占武昌后基本没有太多的杀戮和劫掠。
整个瑞昌城只有左良玉的府邸灯火通明。
前厅跪了一地的人,王允成、李国英、金声恒、黄人龙、金成勋、马进忠、马士秀、惠登相、吴学礼等,大小几十人,黑压压铺了一地,这些人从黄昏时分就跪下了,如今已经过一个时辰。
江北的战事虽然不像江南那么惨,不过也好不到哪儿去,三支大军被王得仁的五千骑兵压在黄梅附近动弹不得,白旺又调了一万步军过来后,彼等更是无力回天了。
金声恒伏在地上更是忐忑不安,江南三路大军虽然他只损失了一半的人马,不过人家郝效忠、张应元是“大义殉国”,徐勇虽然惨了点,不过人家现在已经是献贼的人了,自身安危反而保全了。
如果左良玉大怒之下将他推出去斩了他也无话可说。
王允成、李国英却有些不快,两人的人马都在瑞昌城内,这次并没有出征,完全是被其他人牵连的,心里也在暗暗骂着这些人不中用,不过后来一想,连徐勇都兵败投敌,就算他王铁骑、李国英去了也好不到哪儿去,想到这里也安心了一些。
众人各怀心事,在地上又跪了约莫一刻的时间,只听见偏厅的小门“嘎吱”一响,众人纷纷抬头一看,只见左良玉在两个人的扶持下一脸平静地走了出来。
左良玉面如金纸,一副大病未愈的模样,扶着他的两人中一人便是他唯一的儿子,年近三十的左梦庚,另一人则是一名文官,正是左良玉部的监军、湖广巡按黄澍。
所谓监军,实际上在明末,“有刀便是草头王”,武人的地位一时高涨起来,何况拥有号称八十万大军、连皇帝都奈何不得的左良玉?
所以,这黄澍名为监军,实则成了左良玉私人的幕僚,一门心思帮着左良玉打理营务及与朝廷交涉事宜。
“都起来吧”
左良玉的声音虚弱不堪,与以前“声若洪钟”的境况相去甚远,众人一个个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心里也有些不祥的预感。
“已经如此了,再责罚你等也无济于事,本帅决定”
一听此言,众人又不得不单膝跪下领命。
“其一,马进忠部扼守黄梅,马士秀退守宿松,我跟黄闯子说好了,你两人就在两地就食、练兵,不可放闯营越过黄梅一步!”
“其二,黄人龙部驻守城子镇,金成勋部进入原张应元部的驻地”
“其三,惠登相部驻守湖口,吴学礼部继续驻守范镇”
等众人领命而去,只剩下金声恒、王允成、李国英三人呆立在那里。
“虎符,你走近些”
虎符是金声恒的字,他依言走到左良玉面前。
“虎符,我老了,时日不多了,今后梦庚尚需你多多扶持”
金声恒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不过自己麾下的黄人龙、金成勋却……,算了,先逃过此劫再说吧,嘴里大叫道:“大帅春秋正盛,何出此言?”
左良玉叹了一口气,“我自己知自己事,算了,不说这些了,你虽然兵败武昌,不过能巧使计谋,为朝廷带回两万大军,也算忠贞体国了,我与吕大人商议过了,你把楚国佐的三千人带到建昌,在建昌再募兵七千,凑足一万人马”
“粮草、兵员就在建昌解决,以你的能耐,操练半年后又是一支能战之师”
“多谢大帅”
“允成,自昌平时你就一直跟着我,如今武昌府几战后我军实力大损,你去德安募兵一万,规制与建昌相同”
王允成听了心里一惊,这样的话,自己手下那三千精骑……
“大帅,末将自当遵从将令,就是担心瑞昌的安危啊”
“有心了,梦庚已近而立,也该独当一面了,他今后少不了还要想你等讨教,你以前营头的家丁、中意的将校也可以带走”
王允成走后,心里狂骂着:“狗日的,不动声色将自己几千骑兵收入囊中,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昔日的情分就一点没有了吗?”
“国英,王铁骑的三千骑拨给你两千吧”
李国英一听不禁大喜过望,他与王允成都是总兵,不过他的麾下只有一千骑兵、五千步军,如今有了王铁骑的两千骑,自己就是三千骑、五千步军,实力在左营可算拔尖的了——除了左梦庚的四千骑(三千家丁加上王允成的一千骑)。
“多谢大帅!”
等众将散后,左梦庚却是忧心忡忡,“父亲,这样合适吗?”
左良玉笑道:“只要去除了将校、家丁,那些个军卒到哪儿不是一样吃粮?王铁骑勇则勇矣,可惜心志不够坚定,首鼠两端,而国英不仅忠心耿耿,且勇于任事,你今后要向他多多请教”
“那武昌府……”
“你看我等还有余力进剿吗?放心吧,献贼猖狂不了几天,如今闯营大军铺在江北,以我来看,献贼在武昌、湖南待不了几日”
“不能吧,不在武昌、湖南他还能去哪里?”
“哼,依我来看,不是四川,便是广东、贵州,多半是前者”
“.…..,那我等就窝在瑞昌不动?”
“自然,不过你可得好好操练人马,等献贼退出武昌后我等再去岂不更好”
“是,父亲深谋远虑,孩儿远远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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