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董清清跟在秦子川后面进了屋，听见秦子川开口，不由朝里面看了过去，只见靠墙的办公桌边坐了三个人，吴落雁坐在一边，而她的对面则是一对上了年纪的男女。
听秦子川喊他们“周叔叔、周阿姨”，董清清趁他们转过头来，下意识地又仔细看了他们两眼，只觉得这两人眉目有些眼熟。
秦子川已经抱着桐桐进去，吴落雁把桐桐接过，放在地上，柔声说道：“桐桐乖，先到旁边自己玩。”
她说完，从抽屉里摸出一包小饼干塞到桐桐手里。等桐桐拿着饼干跑到一边的小桌子上自己画画，她这才又看向对面的老人，轻轻叹了口气。
董清清跟着秦子川走近了，越发将这对老人的容貌看得清楚，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有些明白过来，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秦子川，悄悄拉了拉他的手。
秦子川反手握住她的手，微微紧了紧，扭头在她耳边道：“你去那边陪桐桐。”
“哦。”董清清点点头，这事儿的确没她插嘴的份。
等董清清走开，秦子川拉开椅子在吴落雁身边坐下，嘴角微勾，沉声说道：“周嘉诚已经跟您二位说了？”
周母点头，却没看他，而是对上吴落雁的视线：“落雁，是我们阿诚对不住你，可是你看看，桐桐这孩子总归是我们周家的血脉……”
“阿姨，我说了很多次，桐桐是我的孩子，跟周家没有任何关系。”
“妈妈在说我吗？”桐桐手里拿着小饼干，扭头看了吴落雁一眼，又回过头看向董清清。
董清清低头给她整理画笔，闻言笑道：“没，妈妈在谈生意上的事情呢。”
“哦。”桐桐轮换着画笔，在纸上画了几下，然后展示给董清清，“看，我画的萝卜。”
“哇，桐桐好棒！”董清清看着眼前纠结的彩色线条，鼓掌夸奖，然后指着纸上的空白处说，“那桐桐可以在这儿画一只小兔子吗？”
桐桐笑得大眼弯弯，开心地点点头，低头作画。
董清清摸摸她脑袋，扭头看向那边四人，周嘉诚的父母并不好对付，吴落雁明显已经精疲力尽，秦子川此时正扶着她的肩膀。
董清清目光在吴落雁右肩的那只大手上顿了顿，抿了抿唇，又坐正身子。
面对周父周母的依依不饶，吴落雁疲惫地靠在秦子川肩头，秦子川只觉得一个胳膊上一沉，下意识地看向董清清那边，却见她正埋头陪桐桐画画，不由轻舒了一口气，待吴落雁稍微缓过来一些，又推着她坐直。
做完这一切后，秦子川这才对周父周母说道：“叔叔阿姨，我们要说的已经很清楚，落雁在最困难的时候都没想过找周嘉诚，现在就更加不会。至于桐桐，如果你们执意想要抚养权，我们不介意法庭上见。”
“小秦，你这说的什么话？！”周母有些动气，脸色微微涨红，大有起身跟秦子川理论的意思。
倒是周父拦下她，笑看着秦子川，慢慢开口：“小秦，当初你跟阿诚也是好朋友，我们也把你当成半个儿子，如今大家为了桐桐的事闹得这么僵，又是何必呢？”
桐桐抬起头：“阿姨，我怎么又听见那个老爷爷在叫我？”
董清清没想到小孩子这么敏感，干脆起身牵着她往外走，边走边说：“是桐桐听错了，走，阿姨带你到外边儿玩，不听这些大人们聊天儿。”
“我们玩什么？”桐桐很快把刚才的疑惑放在了一边。
“去折飞机。”
“好啊好啊！”
两人的声音逐渐消失在门外，秦子川又等了一会儿才说：“叔叔阿姨，车轱辘话说来说去也没意思。反正我们的意见很明确，让落雁和桐桐安安静静地生活，你们周家人别来打扰，要么，咱们就法庭上见。”
周母气不过，挣脱丈夫的阻拦，起身指着秦子川的鼻子骂道：“小秦，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啊！当初要不是你跟落雁不清不楚，我们家阿诚能跟落雁分手么？！一想起刚分手那会儿我们阿诚整宿整宿地喝酒，我这心里就难受……还有雁雁，我们现在提出让你跟阿诚复合也是为你好，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以后孩子大了你怎么跟她解释她爸的事儿？！”
“阿姨，我跟周嘉诚已经没有感情了，请你们回去吧。”吴落雁盯着桌上某一处，沉声说道。
周母见她油盐不进，气得咬牙。周父却在这时候站起来，拉住自己妻子，缓缓开口：“小秦，雁雁，今天是我们冒犯了。只是，我们也希望你们能理解，毕竟桐桐是我们的亲孙女，我们也是想能够每天见到她。”
吴落雁没吭声。
周父又道：“这样，桐桐抚养权的事我们先不谈，只是我们请求你能让我们随时来看桐桐。”
吴落雁与秦子川对视一眼，秦子川替她说道：“看桐桐可以，别让她知道你们的身份。”
“你这……”周母气急又想说话。
周父拦住她：“好，我们会注意。”他顿了顿，又道，“那我们就告辞了。”
说完，他带着自己妻子往外面走去。
到了门外，周父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先让桐桐熟悉我们喜欢我们，比盲目抢抚养权重要多了。”
正说着，一个纸飞机飞到他们脚下。
周母捡起纸飞机，抬眼便看见不远处桐桐站在椅子上，由董清清护着，折飞机玩儿。
周母看着梳着两条小辫子，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越看越喜欢，忍不住拿着纸飞机上前，柔声道：“桐桐，这是你的吗？”
周父也慈爱地笑着。
桐桐怕生，抱着董清清的腰，答了一句“是”，然后就把脸埋进董清清的胸口。
董清清怕她摔着，抱着她从椅子上下来，双脚着地之后，桐桐又躲到了董清清身后。
周父的目光顺其自然地来到了董清清身上，刚对上董清清的目光，他的眉头便不易察觉地拧了拧，随即又坦然笑道：“辛苦你了。”
董清清知道他在说带桐桐的事，摇了摇头道：“没关系，陪桐桐玩儿挺开心的。”
周母一见到桐桐，双眼就恨不得黏在她身上，弯着腰还想逗她开口，却不想后头传来吴落雁的声音：“桐桐。”
桐桐眼睛一亮，很快从董清清身后跑出来，向吴落雁奔去。
周母满脸遗憾，周父拍拍她肩膀安慰她：“算了。”
说着，两人便并肩朝大门口走去，没走几步，周父又回过头问董清清：“小姑娘，我刚才看你跟小秦一起进来，你跟他……”
“哦，我是他女朋友。”董清清笑了笑。
周父点点头又问：“贵姓？”
“免贵姓董。”董清清答得也十分客气。
周父笑了笑，与妻子一同出了门。
两人坐上车，周父坐在副驾驶，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翻看起来。
周母开着车，余光瞥了他一眼：“什么时候在车里放了个文件夹？都退休了你还看什么资料呢？”
周父一张张翻过去，终于找到想要的东西。他看着上面的一寸照以及个人信息，漫不经心地说道：“网上几个股神的经验分享，我给打印出来了。”
周母怒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管你那点股票！”
周父连忙把文件夹放回去，笑了笑没再说话。
董清清与秦子川在火辣辣陪着桐桐玩了一会儿才走，走的时候正好是营业高峰，两人在大堂见到了忙里忙外的王云龙。
董清清远远地跟他打了个招呼，没有停留。两人到了外面，董清清才抱歉地说道：“之前你费了那么大力气才把王云龙送进一中，结果他给一中带来了这么大的负面影响，实在对不起啊。”
秦子川拍拍她后脑勺：“有什么对不起的，一中都把他开除了。”
“唉，他大概是真没读书深造的命。”
“不过是人生的一种选择而已。”秦子川揽着她的肩膀，“有些人除了按部就班地读书毕业做小白领，干不了别的；有些人不读书，照样能赚钱过日子。当然我不是说其中一种就比另一种高端，只不过是两种选择罢了，没有可比性。”
董清清笑了：“按部就班地读书毕业做小白领，那不就是我吗？”
秦子川握了握她的肩头：“我也是，按部就班。”
董清清歪头看看他的手，突然问道：“哎，刚才落雁姐靠到你身上的时候，你什么感觉？”
“嗯？你看到了？”秦子川笑了笑。
董清清踮起脚尖，脑门顶顶他的下巴：“我眼睛又不瞎。”
秦子川想了想说：“没有女朋友软，也没有女朋友暖，更没有女朋友靠过来时，那种血液，想把她就地按倒的冲动。”
“神经！”董清清红着脸打他。这男人逗她的本事已经练得炉火纯青。
秦子川抓住她的手，搂着她走在街头。
春节将近，街上已经满是年味。
两人站到商场前面的广场上，周围人来人往，购物、置办年货，忙得不可开交。
秦子川从后面抱着董清清，两人面对广场中央的喷泉，耳边是喜庆的“恭喜你发财”。
“定了什么时候的机票？”秦子川亲亲她的额头。
董清清道：“大后天，一放假就回去，我把小q放你那儿去吧，你帮我好好照顾它。”
“嗯，还有呢？”
“别给它吃太高级的狗粮，嘴巴养叼了就不吃我给买的粮食了。”
“还有呢？”
“记得要带它散步，别喂太多。”
“还有呢？”
“没了。”
“那我呢？”
“啊？”
秦子川把她转过来：“我呢？你就没什么话嘱咐我的？”
董清清想了想，捧着他的脸说：“别抽太多烟，走亲访友别喝太多，要多笑，别老是板着脸。还有，别再让落雁姐靠你身上了，别让桐桐再喊你爸爸，出门有小姑娘跟你搭讪，别理会，因为我会吃醋。”
“还有吗？”
“还有，”董清清开口，声音低下来，“我不在的这一个多星期，要想我，每天都想。”
“好。”秦子川应下，低头吻住她的双唇。
喷泉内水声不断，广场地上灯光通明，远处商场顶楼的大钟缓缓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