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秦子川不动声色地坐在车里。
那边董清清站在台阶下等着周嘉诚把车开过来,便开门上了副驾,随即,周嘉诚的车子疾驰而去。
秦子川收回目光,又呆了会儿,这才发动车子,朝着跟他们相反的方向开去。
周嘉诚的车内,董清清笑着说道:“周老师,真是谢谢你,不然这么冷的天我还得赶地铁。”
周嘉诚闻言,微微勾了勾嘴角。外面温度低,他在西装外面又套了一件长款呢子大衣,修身的设计,恰到好处地衬出他成熟稳重的气质。
“只是凑巧同路罢了,不用放在心上。”他说了一句,声音低缓,想了想又问,“最近一直跟着王云龙跑?”
董清清点点头:“我觉得他是一个很典型的案例,作为一个施暴者的背后,他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比如他长期承受同学与老师的语言暴力。而邵光威作为受害者,也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无辜。可是,六中所有人都站在邵光威那边,这难道不奇怪吗?”
“大概是因为王云龙平时总是独来独往,不与人交际。”
“他不说话,不是大家把所有罪责推到他一个人身上的理由。”董清清说了一句,想了想又对周嘉诚道,“周老师,我第一次觉得我这么喜欢‘记者’这个职业。”
“董清清。”周嘉诚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嗯?”
“不要对手上的选题投入太多私人感情,这样会让节目失去公正。”周嘉诚说了一句。
“我没有……”
周嘉诚侧眸扫了她一眼:“我不希望有一天你变成曝光被拐妇女照片、体谅买主、呼唤她们回到买主家里的同行。”
“周老师……”
“我们要做的是还原事实,敲响警钟,不是按照个人喜好引导舆论。”
董清清抿了抿唇,最终说道:“是,我知道了。”
周嘉诚在医院把董清清放下,又独自去约好的茶餐厅见投资商。
医院,董清清找到病房,王云龙的妈妈精神已经好多了,自己在吃苹果,王云龙则坐在她床边百~万\小!说。
董清清进去瞧了一眼,是物理课本。
王云龙的妈妈见她过来,像见着大恩人一样,自己在床上无法动弹,便指使王云龙跑前跑后地招呼董清清。
董清清受不了这种热情,找个借口拉着王云龙去外头说话。
王云龙正好也有一肚子话要跟她说,一到走廊尽头便问道:“我妈的医药费真的是你付的?”
董清清不想跟他说太细,点了点头,随后又说:“我找人安排了你去一中上学,你可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
“一中?!那么牛逼的学校让我去?!”王云龙一脸错愕。
董清清笑道:“好歹我也是zj的大记者,总有点门路的嘛!”
王云龙看了看他,表情有些为难,抓了抓后脑勺道:“可是,听说一中是封闭式管理,我还想每天放学后去打工呢。”
“王云龙你要气死我啊!”董清清提高了声音,看了眼走廊里来往的病患家属,把他拉到角落说道,“有什么比上学重要?都让你不用担心你妈的医药费了!”
她说完,见王云龙握紧了双拳,表情有些强硬,眼眶也有点泛红,不由柔下声音说道:“好吧好吧,大不了你双休日的时候去做兼职呗,不过是在做完作业的前提下。王云龙,我好不容易托人让你进一中的,你要努力啊!”
王云龙默了默,随后才点点头。董清清跟他约法三章:“不要找那些不正规的工作。”
王云龙嗯了一声,过了会儿问她:“为什么这么帮我?”
董清清一愣,嘴角笑容一僵,沉吟一会儿才道:“大概是因为看见你就好像看见曾经的我吧……我是说家人病重,没钱读书。不过,我以前读书比你用功多了,成绩也很好。”
王云龙扯了扯嘴角。
中午董清清从医院出来,没了顺风车,只能自己坐地铁回台里。下午茶的时候恰好在茶水间见到沈伊。
这次是董清清主动过去打招呼,然后在沈伊对面放下咖啡杯。
沈伊看了她一眼,挑了挑眉:“有事?”
“没有,就是想和你聊聊天。”
沈伊轻嗤一声,摆明了不信。
董清清脸红了红,假装随意地扯了个话题说:“听说你今天在楼下跟人撞了,没事吧?”
“原来是为了打听这事儿啊!”沈伊笑了一声,搅着咖啡,看看窗外的景色然后才说,“你也听说了?”
董清清摸了摸鼻子,“嗯”了一声。
沈伊道:“那个男人挺帅的,又高又帅,目测得有一米八五以上吧。”
“是吗……”董清清回应了一句,她倒是没注意过秦子川的具体身高,“那你觉得那个男人怎么样啊?有没有觉得眼熟什么的?”、
她说完,低头喝了一口咖啡,掩饰自己心中的忐忑。
沈伊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等她抬起头来才悠悠地说:“问那么细干嘛,那是你男朋友啊?”
“咳咳……”董清清呛住。
沈伊皱了皱眉,等她缓过去之后才说:“哎,如果你只是想打听这件事的话,我就告诉你,我精力有限,对那些无益于我事业发展的人没兴趣。”
她说完之后,再次看向窗外,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那双棕色的深眸。
到底是哪里见过呢?
秦子川在休息室小憩一会儿,醒来已经三点多。外面天阴沉沉,像是又要下雪。恰在这时,陈朗打电话过来。
秦子川歪头夹着电话往外走,一边整理领带。电话那头,陈朗说道:“老板,你说这狗也真奇怪,早上看着都快死了,现在打完针又开始正常喘气儿了。”
“这就好。”秦子川心里一松,到底是怕小q没了,董清清伤心。
陈朗顿了顿又说:“还有那个沈伊,我刚才在网上查了一下,还以为找不到线索,没想到这姑娘还有个百科。我已经把网址发给你了,你先大致看看。”
秦子川点点头:“行,那就这样。”
挂了电话,秦子川打开陈朗发过来的网址,还真是沈伊的百科资料。
秦子川浏览下去,发现沈伊是zj《晚间新闻》主播,毕业于州城中文大学。
他又顺手查了一下《晚间新闻》,看到这也是周嘉诚负责统筹的节目。
“同一个领导手下,还是个公众人物,居然没见过、不认识?”秦子川想到早上董清清的反应,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他关了网页,又给陈朗回了信息:“去查查她大学以前的资料。”
很快,陈朗回了他一个字:“好。”
处理完手上的事,秦子川看了看时间,已经四点多,他想了想拨通董清清的电话。
那头很快接起,随即传来低低的声音:“喂?”
“下班去接你?”秦子川听到她的声音,心情不错地靠在椅背上。
“不用了……”董清清沮丧地说,“我今天要加班。”
“你那个选题不是不急么?”秦子川挑了挑眉。
董清清叹口气道:“我们组一个校对的大姐生孩子去了,只剩一个校对实在忙不过来,就让我今天暂时帮个忙。”
秦子川长指揉揉额头:“你们组今年只招了你一个实习生吧?”
董清清惊叹:“你怎么知道?”
秦子川轻笑一声:“行了,你好好工作,完了给我电话,我去接你。”
“不用,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呢。你先去医院帮我把小q带回家吧,谢谢啊。”
秦子川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又嘱咐她别忘了吃晚饭,这才挂断电话。
董清清把手机放到一边,静下心来专心工作,忙忙碌碌,一转眼便到了晚上八点多。
她晚饭只随便啃了两个面包,现在又有点饿了。她摸摸胃部直起身子,现在整个组里只剩下她跟另外一个校对,整个工作区空荡荡,显得格外安静。
她揉揉脖子,轻嘘一口气,随即又埋头一鼓作气地把剩下的工作完成,看看时间,已经快到九点。
董清清跟校对打了声招呼,收拾好背包走人。哪知刚转弯走进电梯间,周嘉诚正好从对面走来。
“周老师,你也没下班啊?”董清清跟他打招呼。
周嘉诚点了点头,电梯门正好开启,两人进了电梯按好楼层,周嘉诚这才说道:“现在才回家?”
董清清“嗯”了一声,又听周嘉诚说:“这么晚了,我送你吧。”
“不用了。”她下意识地拒绝。她现在住秦子川那儿,他送她,有点不太方便。
“正好顺路。”周嘉诚说道。
电梯已经到达一楼,两人一前一后地出去。董清清跟在他后面为难道:“周老师,真的不用了。”
转眼两人已经走到大楼外面,大楼外只有昏黄的几盏路灯。周嘉诚回头看向董清清:“你在怕我?”
“不不不,周老师,我没那个意思……”董清清连忙摆手,红着脸跟他解释。
周嘉诚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董清清终于在他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低声道:“我、我这两天没住那儿了……”
周嘉诚眉心一跳,脸色渐渐冷下来:“搬家了?”
“没、没有……只……只是暂时住到朋、朋友家。”董清清不知道为什么,跟他聊起私事就容易结巴。
周嘉诚扯了扯嘴角:“男朋友?”
“啊?……嗯。”董清清红着脸,低下头应了,想了想又说,“是、是我的狗病了,他家离医院近。”
“是秦子川?”周嘉诚又说,语气很淡,听不出感情。
董清清见他都猜到了,瞪大双眼看着他,一时忘了回答。周嘉诚凝眸看着她缓缓道:“董清清,我跟你说过,秦子川是商人,你骗过他。”
“可是……可是他……”董清清瞥了周嘉诚一眼,又垂下头,像是做错事的小朋友。
“董清清。”周嘉诚叫了她一声。
“什……”话没说完,董清清就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怔在原地——周嘉诚忽然吻住了她的双唇。
他站在低一级的台阶上,正好是微微低头就能将她吻住的角度。
董清清回过神之后便挣扎着往后退,周嘉诚却死死地压着她的后脑勺。
董清清双手去推他的肩膀,还没开始用劲,忽然眼前骤亮,两束耀眼的白光直直地刺破夜幕照射过来。
周嘉诚终于放开了她,抬手挡住眼睛向光源处看去。
董清清也眯着眼看过去。
台阶下的空车位上不知何时停了一辆大切诺基,车头对着他们,远光灯大亮。
董清清瞄了一眼车牌,心脏钝钝地跳动了一下。
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