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第一酒家广聚轩内,此时正聚集着京城半数以上的高级衙内,而广聚轩门外,马车林立,奴仆成群,侍卫云集,他们只在外面尽职的等着他们的主子。经过广聚轩的行人纷纷绕道而行,只是时不时偷偷往这边瞧上几眼,暗自猜测一下不知又是哪位大人物来了。
如果这个时代有恐怖袭击,在这里炸一颗炸弹,那么整个大华朝都将震动,甚至天翻地覆,因为这将引起来自整个大华朝近半数以上的当权者的疯狂报复,这其中甚至包括整个华朝的最高权威康正帝。最后究其原因,只是因为这群衙内们吃饱了饭没事做,聚在一起以两个俊俏的男人为赌注斗诗,结果被恐怖分子有机可趁,一网打尽。
于是这场甚至可以令天下震动的斗诗比试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开始了。
“我们也别学那些穷酸书生们什么押韵、限题的规矩了,我看就每人限时作出一首来,然后让大家来品评,大多数人认为好的就胜出,如此简单明了,你们看如何?”
一个衙内颇有心得的提议,引来众人的轰然叫好,于是比赛的规则就这么确定了。
首先上场的是宰相之子范世杰范衙内,众人屏住呼吸,只等他将他的旷世之作念出来。当然,这里大多数人都知道,他要念的只不过是冯班的诗作,大家也只是在等他代为传诵一下而已。不过,这丝毫影响不了比赛的胜负,因为如果冯班的诗念出来确实比贾衙内的好,那么获胜的依然是范世杰。
于是这也同样影响不了范世杰装逼,因为冯班的诗或许以前是冯班的,但等他过会儿念出来之后,那么这首诗以后就得姓范了。
众人期待的眼神让范世杰很满意,只见他牛逼哄哄十分有范儿的唤了声“笔墨纸砚”,早有他身边的随从将上好的笔墨纸砚摆在了桌子上。看来这厮准备十分充分啊,连笔墨纸砚都带好了。
众人只见他又牛逼哄哄的将毛笔拿了起来,比了个范儿,便开始挥洒他的墨宝,一首绝世好诗一蹴而就。
写完,范衙内又拿起写着这首绝世好诗的宣纸,装逼的吹了吹上面尚未干透的墨汁,心中无比的欢畅,甚至爽的酣畅淋漓,他当真有种杯酒成诗,才华横溢的名士感觉,装着一副睥睨天下,不可一世的样子。当然,在装逼的同时,他还不忘偷偷瞄几眼乾王身边的那个兔儿相公和那两个俊俏公子,看看他们是否已被自己的风采折服。
众衙内见他一副欠揍的样子,如果不是因为他老子是范相,恐怕早就冲上去把他狂扁一顿了。不过此时,大家只能暂时忍耐,催促他赶紧将写的诗作念出来,让大家品评品评。
范世杰见逼已装足,便清了清嗓子,就准备把“他”的好诗给念出来,可这时,我们的贾衙内却把他唤住了。
“等等,等等。范兄的诗自然是好的,但如果范兄自己把自己的好诗念出来,岂不是有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嫌疑吗?还是让我来代劳吧。”
“哇!”
贾衙内此言一出,把众人都惊的一头的黑线。大家都在想贾衙内是不是被范世杰那个装逼的范儿给吓傻了啊?还没比呢,就开始认输了?
方才还对他露出些许期望的那两个赌注美男,此时已惊的无以复加,眼中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都对他嗤之以鼻外加失望透顶。
永陵公主更像是见到了天下间最好笑的笑话似地,拼命的笑个不停,同时还时不时用她那可爱的小拳头去捶一捶身边的乾王,好像如果不这样她就无法发泄出心中的笑意似地。
乾王也只是笑笑,心想这帮衙内啊,就没一个靠谱的!
而贾衙内一伙的薛蟠、冯紫英等早就一个个无精打采的低下了头去,像一群战败的公鸡似地,死气沉沉。
范衙内更是觉得有些飘飘然了,心想从今天起,俺范世杰在京城衙内圈可就真正成为领军人物了,有了贾衙内这个教训,看谁以后还敢得罪自己。
“拿去吧!”范世杰高傲的仰着头,像是在对别人进行施舍似地,几乎从鼻腔中哼出了这几个字。
贾衙内只是笑笑,将诗接了过来,然后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的将“范衙内的诗”抑扬顿挫的念了出来。
此诗似是而非,其词隐秀;兴在象外,言尽而意不尽;章中迫出,意象生动。不想却真是首好诗!
就算贾衙内绞尽脑汁,从后世那些清朝的诗中找出几首好的来,恐怕也难以取胜,更何况他根本就记不得几首。
“哇!”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都道这首诗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妙,甚至堪比李杜,可流传千古。
这一群人喜的喜,悲的悲,看诗的只顾赞赏诗,看笑话的只顾着笑,倒好像范衙内已经赢了似地,全然把我们的贾衙内还没出手的事给忘了。
贾衙内无语了,只得又清了清嗓子,咳嗽了几声,方才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大家这才都看向了他,心想是不是该到清算赌注的时候了。
不想贾衙内只说了一句:“我的诗还没作呢!”
“咚!”众人摔倒一片。
别说那些向着范衙内一边的了,就连绝对希望贾衙内能赢的薛蟠、冯紫英等人都已经对他不抱什么希望了,纷纷摇头叹息不已,薛蟠甚至都已经开始在想自己过会儿要怎么赖掉那三个响头了。
至于那两个赌注美男也已经无语得直翻白眼,甚至连他们就是本次比试的赌注都忘了,不停的对贾衙内投去不屑和鄙视的眼神。
永陵公主早就笑得一头栽倒在了乾王怀里,似乎有些呼吸困难的笑道:“这人太有趣了,看他长的人模人样的,却不想是个呆子,哈哈哈……笑死我了。”
永陵公主一身男装,婀娜多姿的身子就这么栽倒在一个男人怀里,把那些早在偷偷瞧她的那些龙阳癖爱好者们弄的妒火中烧,醋意滔天,一个个幽怨的瞅过来,她却浑然不觉,只顾拼命的笑着。
有一个骨灰级龙阳癖爱好者为了讨好她,便将他所知道的内幕说了出来:“其实这不能怪贾二爷,只能怪范爷实在太狡猾了些,事先叫了天下第一诗才的冯班冯先生作好了诗给他,他岂能不赢?”
这话说的声音颇大,以至于连那两个赌注美男也听到了,都露出了一幅原来如此的神情。
永陵公主听了也停止了笑,一脸了解的神色。
不过那人又说了句:“贾二爷事先其实也是知道的,冯爷开始的时候不是还借赞冯班的诗来劝过他吗?只是他不听,又能有什么办法?哎!真是他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这话讲出来又让那两个赌注美男和永陵公主都觉得贾仁真是愚蠢至极了,永陵颇为不屑的向乾王说道:“那么说这人可真就蠢到家了,明知必输的赌局他还去赌,当真无可救药了!”
乾王虽然也认为贾仁的确很蠢,但心中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世界上难道真会有这么蠢的人吗?当然,这是因为他看事情比一般人深,想问题比一般人远的缘故,才会有此一问。像在场其他人,几乎人人都认为贾仁已经是蠢到家了,哪里还想的到其它的?
……
不过贾仁对这些都只是视而不见,笑嘻嘻问范世杰要笔墨纸砚。
范世杰对他则是嗤之以鼻,十分不屑,心想量他也搞不出什么花样,便吩咐身边的随从将笔墨纸砚给他。
贾仁把笔墨纸砚接了过来,便躲去了一个角落里,开始挥洒笔墨作诗。
有那些见他神神秘秘的,虽说也不相信他能做出什么翻盘的绝世好诗来,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偷偷过去瞧。
谁知我们的贾衙内护的死死的,就是不给任何人瞧见。
大家只当是丑人多作怪,便一个个笑眯眯的等着看笑话。
片刻之后,贾衙内的诗也作好了,大家一哄而上,就想看看他故弄什么玄虚,是否真能作出那翻盘之作来。
不想贾衙内却将自己的诗作紧紧护在怀里,怎么也不肯给他人瞧见。众人抢了一阵没抢到,也只好作罢,只当贾衙内拙作不堪入目,故不肯示人,等下或许他就要自己认输了。于是在场众人,几乎十之八九都对他嗤之以鼻,输就输嘛,还故弄玄虚,真是蠢的不可救药。
过了会儿,贾仁见众人不再争抢,这才整了整凌乱的衣衫道:“方才范兄要念他的好诗之时,因恐有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之嫌,所以让我代劳。如今我作了首更好的诗出来,当然更应防止有自卖自夸之嫌了,所以还请范兄也替我把此诗念出来吧。”
“轰”的一声,广聚轩顿时如炸开了锅般,笑声大作,让轩外的行人都不住的侧目看过来,不明白广聚轩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人笑的如此开心,如果不是门外有那么多衙内们的家仆侍卫挡着,恐怕他们就要进来一看究竟了。
那范衙内更是笑弯了腰,心想这厮是不是失心疯了,竟连这种大话也说的出来,普天之下也没人敢说自己的诗比冯班的还好吧?偏偏就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小儿敢这么说,叫人怎能不笑掉大牙?
女人毕竟心软,虽然也觉得贾仁蠢的无药可救了,可见了贾仁这样被人嘲笑,永陵公主反而觉得他很可怜,几乎不忍再看下去了。
女人心软,永陵公主有这样的反应不足为奇,但那两个作为赌注的美男似乎也同永陵一样,一副不忍再看的表情,这便让人觉得奇怪了。
……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贾仁又说话了,只见他脸上竟然露出一丝讥笑,对范世杰道:“怎么?怕输,不敢念啊?如果是这样,你认输好了。只要范爷说一句服了我了,以后见着我都绕着道走,我也就不追究了。至于薛爷嘛,以后你在他面前就只能做王八,要不然就给他磕了那三个响头,我们也就不说你是没卵子的。”贾仁倒把范世杰方才激他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
众人虽见贾仁这般,但怎么也不相信他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作的诗能比的过拥有天下第一诗才的冯班,反而笑的更大声了。
范世杰也只是不屑的哼了一声,量贾仁不能搞出什么花样来,几乎是从鼻腔中哼出的那带有浓重山东乡音的几个字道:“拿来吧。”
贾仁只是笑嘻嘻的将自己作的诗交给了他。
范世杰接过贾仁的诗,略看了一遍,心中立马大定。虽说他不学无数,但好歹出生在书香门第,自小耳濡目染,一首诗的基本好坏还是分的出来的。这首贾衙内作的诗,分明就是一首孩童都能作出来的打油诗嘛,还大言不惭的说比俺的诗也好(他理所当然把冯班的诗当成自己的诗了),当真是笑掉大牙了。
于是他大声笑了起来,说道:“我当是什么绝世好诗呢,却原来是首打油诗。”说罢放声大笑起来。
众人本来也没看好贾衙内,此时听范世杰说是首打油诗,不由又都哄笑了起来。有那存心想看贾衙内笑话的人就叫道:“是什么样的绝世打油诗啊,竟然比方才范爷那首还好?范爷那你倒是念出来给大家听听啊,也好让大家赞赏赞赏,学习学习啊!”
这话又惹来众人一阵哄笑。
就在这种嘲笑贾衙内的哄笑声中,范世杰牛逼哄哄的摆了个范儿,清了清嗓子,然后用他那特有的浓重山东乡音,以巴不得在场所有人,甚至连楼下外面的人都能听到的高音,念道:“我蠢!”
只刚念了个题目,众人的哄笑声忽的戛然而止。大家惊疑的互相望了望,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赶紧掏了掏耳朵,以便听的更清楚些。
此时的范世杰完全陶醉在奚落贾衙内的快感之中,只想快些把这首拙劣之作念完,好叫大家再好好取笑一番,当然念完诗名后大家的表情,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反而紧接着就开始念了诗的第一句:“俺没有文化。”
范世杰的声音极大,配上他那特有的浓重山东乡音,这句“俺没有文化”就显的格外的清晰,这回大家可是听的真真的了,没错,范世杰是在说自己没有文化,大家都听的很清楚。
可还没等大伙儿反应过来,范世杰又接着念了第二句,第三句,第四句:“我智商很低,要问我是谁,一头大蠢驴。”
众人先还发怔,顿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哈哈哈……”,那笑声轰天价响,上上下下几十个人,几乎同时声嘶竭力的大笑起来,这笑声可非同一般,几乎要把建造的十分坚固,甚至十级龙卷风都吹不走的广聚轩都给震塌了。
广聚轩之外的行人经过,只觉一阵地震身摇,还以为是发地震了,纷纷急赶慢跑的往家里去。
而在广聚轩内呢?此时却早已乱成一团:有那撑不住的,一口茶都喷了出来,直接喷到对面正张口哈哈大笑的人嘴里,差点没把他噎死;有那笑岔了气的,趴在桌子上只叫“哎呦”;有人互相大笑着指着对方,却说不出话来;有人笑得手里的茶杯没拿稳,把那茶杯盖子直接就盖在了旁人的头上……
薛蟠、冯紫英他们几个笑的尤欢,要么蹲在地上笑的弯腰屈背,要么就直接笑的捂着肚子,满地打滚。
那对俊俏的公子哥儿眼睛都已经笑出眼泪来,却是一脸的不解,一会儿看看范衙内,一会儿看看贾衙内,如两个好奇宝宝似地,把那两对勾人夺魄的大眼睛睁的老大。
永陵公主笑的离了座,拉着她的四哥乾王,叫“揉一揉肠子”。
乾王纳闷之余,也不免笑的喷出声来。
……
范世杰还犹自以为这帮人在笑贾衙内作的诗烂呢,虽说觉得他们笑的夸张了些,却内心欢喜,更加得劲的念了下面几句:“俺是驴,俺是头驴,俺是头呆驴。”
“噗通”,“噗通”,“噗通”……连续有人笑的栽倒在地上。
“哐啷”,“哐啷”,“哐啷”……杯盏茶碗不停的摔碎在地上。
……
对于在场的所有人来说,从来也没有如此狠的笑过,也许这辈子也不会再有如此的声嘶竭力,行畅淋漓的大笑了,这可还真要多亏了范世杰这个大笑星啊!
贾衙内见时机差不多了,便过去拉了拉那两个正笑岔在地上的赌注美男,和他们一起下了楼去。
虽说范世杰也觉得贾衙内的诗的确可笑,但却也不至于笑的这般吧?此时又见贾衙内竟然拉了那两个赌注美男就想走,范衙内认为他是输了不认账,想耍赖啊!这还了得?就想过去阻止。
可他身形方动,却已经被众人中笑的缓过些气的人给拦住了,都向他要贾衙内作的诗,看看到底写了些什么。
于是在贾衙内带着两美男逃之夭夭的时候,范衙内却被淹没在了人群里。
等贾衙内已经走了很久了,众人才七倒八歪,七手八脚的将范衙内手中,贾仁所作的诗拿在了手上,大家看时,才发现这诗是这样写的:
卧春
暗梅幽闻花,卧枝伤恨底,遥闻卧似水,易透达春绿。
岸似绿,岸似透绿,岸似透黛绿。
由于范衙内那一口浓重的山东乡音,硬是把这样一首登不上大雅之堂的打油诗,念成了一封自我诋毁的“自白书”。
众人这时才都回过味来,好笑之余,不免觉得周身都泛起了一丝寒意,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不约而同的冒出这样一个奇怪的想法来:“还好惹贾衙内的不是我。”
……
“啊……”
许久之后,广聚轩响起了一阵惨绝人寰的叫声,让经过的路人听了都觉瘆的慌,纷纷快速行去,避之不迭。
这当然是范衙内已经明白自己被耍了之后的怒号。本来还幻想着自今日起自己就成了京城衙内圈的领袖,可不成想转眼睛却已经沦为了全京城的笑柄,让他无颜再面对这个衙内圈子的任何人了。这叫他如何能不怒火中烧?
“贾宝玉,俺与你不共戴天,你等着,总有一天俺要让你跪在俺面前,舔俺的鞋子,你等着,等着……”
分明是让人听了就心生惧意的发誓赌咒,但配上他那方才还念了《卧春》的浓重山东乡音,却让在场的诸人忍不住就会有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