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并不是指一座山,而是京郊以西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其中一座山上有个小小的庵堂,据说第一代庵主是某位权贵家的女眷,这位居士酷爱红枫,就在庵堂周围遍植枫树,后来的弟子也沿袭了这一风俗,久而久之,相连的几座山峰也慢慢种满了枫树,天长日久的,这里就形成了京郊的一个盛景,一到秋天,来西山赏红枫寻风雅的人多不胜数。
今天,白晨带小卿来的并不是靠近山脚那一片最繁盛的枫林,而是稍微偏僻一点的一座小山峰,从山脚到山顶都覆盖着火红的枫树,但并不密集,地上略显枯黄的杂草和树顶红艳的枫叶相间,不会给人视觉上的压迫感。
小白在前边跑跑停停,不时回头催促一下那两个慢悠悠散步的人。小卿牵着白晨的手,不时抬头看看远处的红枫,感受着树荫间漏下的温暖的秋阳照在脸上,风吹过树林,树叶沙沙响,只觉得心里无比的舒坦。新鲜的空气,美丽的风景,静谧的气氛,还有……让人心动的人。
偶尔偏头看一眼白晨,总是能看到他的眼神等在那里,脸上是温柔的笑,眼底是自己开心的容颜,手心传来他温暖的温度,好像自己的心也被融化了,泡在温泉里一样,暖暖的,热热的。
在小卿又一次看向白晨的时候,白晨终于忍不住出声了:“小卿终于发现我长得很好看了吗?”
小卿也没有尴尬,认真的点头,笑着说道:“是。我发现你真的很好看。”说完,一把放开白晨的手,朝前跑去了,银铃般的笑声洒在身后。“我的白晨是最好看的。”
白晨一怔,顿时如喝了蜜一般,从嘴里舔到了心底,脸上的神采似乎比高空的秋阳还灿烂。他听到了什么?他终于听到小卿说“我的白晨”了吗?小卿终于肯承认把自己放在心底了吗?他刚刚那么说,只是想调侃一下小卿,谁让她那娇俏的笑容、惑人的眼神让他的心底痒痒的?再让她一眼一眼的看下去,说不定自己心里那股冲动就要化成行动了。没想到,小卿那么认真的承认他好看,还说出了“我的白晨”这样的话。
白晨的心里甜的冒泡。望着前面那个蹦蹦跳跳的背影,眼睛里都是无尽的柔情,他拔足追了上去,“小卿,等等我!”只看着你欢快的背影,都觉得自己的心也快乐起来了。
眼看快到小白说的那条小河边了,前面带路的小白却忽然站住不动了,小卿正要看口喊它,小白转身,猛地一跳。就奔进了小卿的怀里,眼中都是焦急的神色,吱唔了一声,快走,有杀气!
小卿一愣,瞪着小白说:“你说什么?”这个时候,白晨也过来了,看着小白瞪圆的眼睛和小卿呆愣的神色,似乎也感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已经收敛。不经意的扫视了一圈周围,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凛然之气。
小卿皱着眉望了一眼前方。没感觉到什么杀气啊。她凝神静听,好像是听到什么打斗声,并不真切。疑惑的望向白晨。“小白说有杀气?”
白晨也望着前方某处,点点头,低声道:“别怕。”是有杀气,但好像不是冲着这边来的。
牵起小卿的手握在手里,慢慢的往后退,“先离开这里再说。”他的脚步刚动,不知道跟在什么地方的那个车夫和花蕊也来了,一脸戒备的看着周围。
几人刚刚退出几步,打斗声就近了很多,小卿已经可以听得很清楚了。是刀剑相击的声音,还有人受伤疼痛的闷哼声。
白晨显然不准备多管闲事,小卿也没那个能力管,但是,有人却不这么想。
“几位就想这么走了?”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响在耳边,像蛇信划过肌肤,忍不住的会让人打颤。
小卿靠近白晨一点,望着不知从哪儿出来的几个黑衣人,人人手里都拿着一把大刀。为首的一个黑衣人,身形细长,却极瘦,蒙着黑巾的脸上只露出一双细细的小眼睛,闪着野兽一样的凶光。
白晨身形不动,花蕊和那个车夫一左一右的护在两边,也不言不动。
“阁下什么意思?”白晨的声音依然温润平和,完全就是面对一个正常的陌生人的语气。
那个细长条只盯着白晨几人看,眼神在小卿身上扫了几个来回,让小卿觉得好像被狼盯着一样。白晨眼底狠厉之色一闪即逝,把小卿揽在怀里,尽量遮挡那人的视线。
那个细长条忽然冷冷一笑,“京城人?游山的?”
白晨不作答,只冷冷的望着那几人,小卿忽然看见前方树林里跌出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影,衣衫已经破烂不堪,却可以看得出材质上佳。那个人脸朝下趴在地上,一个黑衣人正举着一把刀狠狠的劈下,又一个深蓝色人影窜了过来,直接扑在地上那个人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挡下了那把刀,抬腿踢向举刀的黑衣人,只听“咔嚓”一声,那个黑衣人直直的飞出撞在了不远处的树上,趴到那儿就不动了。
而那个挡刀的人,背上插着一把大刀,血淋淋漓漓的瞬间湿了整个后背,还费力的要把地上的人扶起来。小卿这个时候才看清他的脸,古铜色的皮肤,方正的脸型,一双眼睛好似充血般的红。受了那么重的伤,却一声不吭,只牢牢的把那地上的那个人影抱在怀里,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周围的人。
“哼,废物!”那个细长条阴森的声音又响起,手势一挥,围在小卿几人身边的黑衣人分走几个,举起刀冲着那两个受伤的人奔去。那人反手拔下了背上的刀,和几人战在一起,好像受伤的不是他。好像背上的血也不是他的。
而剩下的几人只围在小卿他们周围,并没有动手的意思。
那个细长条看了一眼那边,就把目光转了回来,恶狠狠的说道:“小妞留下。其他人滚!”
白晨搂着小卿的手安慰的拍拍,轻声说道:“你是自己了断还是让本公子动手?”声音轻缓的就像说“今天天气真好”,却无形的散发出一种凌厉的气势,靠近的小卿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个细长条也是一愣,随即“嘎嘎”的笑了几声,难听如鬼哭狼嚎,小卿皱着眉,直想堵上自己的耳朵,怀里的小白乖巧的跳到小卿的背上。用尾巴和自己的小爪子捂上小卿的耳朵,眼睛还狠狠的瞪着那个细长条,死竹竿,不知道你的笑声会让人做噩梦吗?
那人一看到小白,眼神亮了几分,狠厉的说道:“哼,别怪爷没给你们机会!活捉那个小妞和狐狸!”说着,手一挥,周围的几人都扑了上来。
白晨一手揽着小卿急速往后退,冷冷的吐出一声:“不知死活!”
话音没落。又有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从身后闪进了战圈。小卿抬头望去,正是火凤和乐同。她知道,乐同总是会在暗中跟着她的,所以并没有多少惧怕。但火凤什么时候跟来的?
只见火凤一出手就刺穿一个黑衣人,直直的扑向那个细长条。而花蕊却去帮那个受伤的人了,随手捡了一把地上掉落的大刀,险险的架住了一把看向那人右臂的刀,那人只点点头,一手护着那个昏迷不醒的人。一手挥舞着大刀格挡着黑衣人的进攻。
那个细长条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件奇怪的兵器。一头尖尖细细的,一头是五指张开的一个爪子。两头都泛着狰狞的幽绿色,很明显都是淬了剧毒的。而火凤手中的短剑也换成了一条艳红的绫带,长长的綾带上连着一把短剑。上下飞舞缠绕着那个细长条,逼得那人左支右绌,略显狼狈。
而乐同这边,虽然人数最多,却显得最轻松了。小卿觉得他根本就不是在杀人,而是轻描淡写的像在散步一样,一举手一投足都那么优雅,只见白色的衣袂翩飞之间朵朵艳红的血花已经爆开,一个个人影悄无声影的倒在地上,而那身白衣还是纤尘不染。
花蕊那边又加入了白晨的车夫,显然也是个深藏不漏的高手。自始至终没用过别的武器,手里一只马鞭舞的虎虎生风,把剩余的几人都抽翻在了地上。那个忠心护主的汉子始终抱着一人,此时也是强弩之末了,单膝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那个细长条本是想着顺手捞个小美人,没想到惹上了煞神,眼看自己带来的人都死了,心下又急又怒,偏偏被缠的逃不脱,不由厉声叫道:“今日算爷有眼无珠,请各位大侠高抬贵手,日后必当厚报。”手下的动作却一点不慢,只恨那个冷冰冰的女人不进前来,手中的利器没办法发挥它的效用。
白晨只冷冷的道:“留下你的舌头和眼睛,本公子就放你离开。”
细长条还没开口,那个深蓝色衣服已被鲜血染成紫黑色的人影抬头望向了白晨,眼里闪出焦急愤怒的光芒,只“啊”了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而那个细长条冷笑一声,手里的武器忽然转个方向对准了小卿,一只闪着寒芒的细针直直的飞了过来。白晨冷哼一声,正要抬手,小卿背上的小白已经飞了出去,小爪子在细针上一踏,那根针就掉在了地上,而小白已经借势飞到了细长条的脸上,也没见怎么动作,那人嘶喊一声,眼睛的地方只剩下两个血洞了。哼,死竹竿,敢伤我的丫头,爷灭了你!
而火凤的短剑已经刺入了他的胸膛,随即手一收,那把带着红綾的短剑就回到了手中。赞赏的看了一眼小白,转身走向白晨。乐同愣了一瞬,随即摇头晃脑的说道:“啧啧,看不出这个小狐狸还是挺彪悍的啊。”
小卿胃里有点难受,止不住的恶心一阵一阵泛上来,黏腻的血腥味,满地的尸体,饶是她不断的告诉自己这是不讲人权的古代这些是坏人,还是对着一地的尸体接受不能啊。“哇”的一声,小卿猛地俯身吐了出来。
白晨眼底都是担忧,不停的拍着小卿的背。是他疏忽了,不该让小卿看见这些血腥暴力的场面的。看见小卿苍白的脸,白晨的心也一抽一抽的疼。轻轻的把小卿搂在怀里,低声说着:“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都是我不对……”
小卿赧然的一笑,弱弱的说道:“没事,就是没见过这么多死人。”
“嗯……”一声细弱的呻吟忽然响起,接着是花蕊的声音,“咦,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