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晨的话一落音，殿内一片寂静。小卿微红着脸，低垂着头不敢看任何人，太子的眼神若有所思的在白晨和小卿的神身上扫来扫去，皇帝则是微笑着看着白晨不说话。唯有小白，嗷的一声跳到小卿的肩膀上，指手画脚的说着什么。小卿的脸更红了，羞赧的一把将小白抓下来，塞到了袖子里。
白晨直挺挺的跪在当地，眼坚定的看着皇帝，“皇伯伯，侄儿对小卿日久生情，希望能和她共度一生，能好好的照顾她保护她，求皇伯伯成全。”说着，又郑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皇帝笑的和煦，却没有让他起身，而是柔声问道：“晨儿，你说自己对小卿日久生情，你有问过小卿的意见吗？”说着又转身问向小卿：“丫头啊，你自己说，是愿意做晨儿的媳妇儿呢，还是愿意做太子的妹妹？”很家常的问话，高兴却从皇上的眼底看到一抹戏谑。
太子也微笑着说道：“是啊，小卿姑娘还是要好好考虑一下哦。”
白晨心里微微着急，却也不能再说什么。他不明白皇上为什么忽然之间会提让小卿做太子的妹妹，是也打算收小卿做义女吗？如果小卿做了皇上的义女，名义上也是他的妹妹了。他可不想好好的媳妇莫名其妙变成妹妹。
小卿眨巴眨巴大大的杏眼，看看太子又看看白晨，故作严肃的说道：“陛下，您是一国之君，小卿只是个没什么势力背景的小丫头，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小卿全听您的。”她就不相信了，在这个人丁单薄的皇家里，皇上会不照顾这个精明能干的侄子。她虽然没有看到皇帝戏谑的眼神，却看到太子在说那句话的时候看向白晨时眼底的笑意，也更加笃定太子的态度。因为人单势孤的太子，需要白晨这个睿王世子的支持，所以她猜测皇帝只是一时玩笑。
皇帝听了小卿的话，不由微微一怔，随即哈哈大笑，“你这个丫头啊。”说完，笑着对白晨说道：“起来吧。”
白晨心里一松，起身站在了太子身边，望着皇帝，眼神中都是期盼。皇帝看着不由又是一阵开怀的大笑，说道：“晨儿，你请求赐婚，朕不是不准，只是你和你父王商议过了吗？再说，小卿还没及笄吧？你是知道我雪圣的规矩的，女子不满十五岁是不能成婚的。”
白晨顺着皇帝的话答道：“是，皇伯伯，侄儿知道，侄儿只是想您能提前赐婚，等小卿及笄后侄儿再迎娶小卿。至于父王，”白晨略微低了一下眼眸，遮住了眼底的冰冷，“侄儿决定的事，父王不会反对的。”当着面谈论自己的婚事，白晨一片坦然，小卿却觉得很难为情，只好假装自己是一幅壁画，静静的立在那里不发出一点声音，顺便管好小白的小嘴，不让它呜呜呜吱吱吱的发表意见。
尽管白晨的情绪掩饰的很好，敏感的皇帝还是看到了那一瞬间的异样。哎，自从睿王妃去后，这个侄儿就和他的亲爹自己唯一的弟弟有了心结，至于是为了什么，他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弄明白。问白晨，肯定是问不出什么。问睿王，他自己还一头雾水搞不清楚呢。皇帝心里叹了一口气，面上却带着愉悦的笑容，斜睨了白晨一眼，“你放心，朕知道了，只是这个婚暂时还不能赐，好歹你上面还有一个白晗呢。”
白晗最终还是留在了京城，皇帝没有准他调往西北边军的请求，却将他五城兵马司东城指挥使的职位撤了。也不知白晨和皇帝说了什么，皇帝竟然听从白晨的意见，将他放到了羽林军里，做了一名长史。但没过几日，皇帝就收到消息，说是睿王府二夫人让睿王上折子，请皇上为白晗赐婚，求娶西南边军副将齐战的嫡女为妻。齐战，是二夫人齐依依的隔房堂兄。只是不知为什么，直到今日，皇帝也没有看到睿王的折子。
白晨恭敬的躬身，“一切全凭皇伯伯做主。”
皇帝慈爱的看着白晨，“朕会替你好好留着小卿的。”
白晨感激的谢恩，小卿却红着脸瞪了他一眼。这个家伙，都没看到她还在场吗？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定下了她的终身？
太子用手肘悄悄捅了捅白晨，眼底都是促狭的笑，示意白晨看小卿。白晨却回了他一个得意的笑容。不管怎样，好歹现在小卿是他的了，比他预想的简单多了。
殿内一片和乐融融，却不知京中正在酝酿一场大风暴。
当皇帝下旨赐封小卿为长安郡主的消息在京中沸腾时，很快就被另一个更加令人震惊的传言掩盖。
不知从哪里传开的，说当今太子不是已故皇后的亲生子。当年还是太子妃的皇后因为子嗣艰难，不得不给皇上纳妾，但皇上与皇后鹣鲽情深，不愿两人之间有其他的女人，只是迫于压力才不得不为之。皇上为了保住皇后的正妻之位，与皇后的一名小宫女生了一个儿子，充作皇后的亲生子。所以当年的太子妃怀孕的时候，整个东宫戒备异常，尤其是太子妃的寝殿，只有几个人可以进出，太子妃的一切饮食起居更是当年的太子亲自照料，一点都不假他人之手。太子妃生产后，照顾过太子妃的几个宫女嬷嬷相继病故，更是疑点重重。
流言传的有鼻子有眼，不仅对当年太子妃生产的时间细节描述的很清楚，还有那个代替太子妃怀孕的宫女的姓名相貌都传的很细致。
当皇帝从德妃处听到这个传言时，太子已经在自己的东宫里辗转了好几天了。他对着一面铜镜细细的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人影，长眉入鬓，凤眸潋滟，和那个传言中的女子一模一样的眉毛眼睛。太子白昶的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他不想相信，不愿相信，却不得不怀疑。父皇、王叔还有白晨，都是一双桃花眼，只有自己的眼睛和他们长得不一样。哪怕其他地方长得相似，一旦怀疑的种子种在心里，总能找到想佐证的地方。
太子在殿内纠结着，既想去找父皇问问清楚，又怕父皇伤心。想到那么疼爱自己的母后，太子的心里也是一阵疼痛，但又想知道那个生下自己的女子究竟是怎样的。
皇帝脸色暗沉的坐在御书房内宽大的书桌后，微垂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身上散发的冷冽气息让人大气都不敢出。地上低伏的黑影头垂得更低了，背上也一阵阵的冒冷汗。
高兴一脸担忧的看着皇帝越蹙越紧的眉头，低声道：“陛下。”
皇帝抬头瞟了一眼地上的人影，“为什么现在才来报？”
“奴才……奴才是一听到消息就来回报陛下了，许是底下的人疏忽了这些市井流言。”地上的黑影颤抖的答道。他一直都在注意几个特定的人员，并没有特地安排人员去注意一些升斗小民的传言，谁知就出了这样的纰漏。连宫里的嫔妃娘娘们都知道了的流言，皇帝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如此大的失职，不知项上这颗脑袋还能不能保得住。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个不停颤抖的人影看，直看得他软瘫在地上。半晌，皇帝收回目光，淡淡说道：“给你三天时间，查出流言从何处传开的。否则，提头来见。”
“是，奴才遵旨。”瘫在地上的黑影挣扎着跪好行礼，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脑袋是暂时保住了。出了御书房，那人抬起头，一张惨白的脸上毫无特色，属于扔人堆里都找不出的那种，唯有一双眼睛闪着狠厉阴鸷的光。一个人影闪到他身边，低声问道：“老大，陛下说什么了吗？”
何昌海，暗龙卫统领，暗龙卫手下都尊称为老大。此时，这位老大一脸阴鸷的看着眼前这个表情瑟缩的小个子男人，阴狠的说道：“说了什么？哼，洗干净脖子等着吧。”说完，不再搭理他，大步走开了。
小个子男人眯着眼看着前面那个挺直的背影，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容，恶狠狠的“呸”了一声，朝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御书房内，皇帝疲倦的声音响起：“高兴，去宣太子过来。”
“是，老奴这就去。”高兴看着刚才还威严四射的皇帝，此时一脸的疲惫，心里也是一阵苦闷。怎么会有这样的传言啊？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太子进了御书房，看见的是皇帝背对着他望着窗外不知名的地方在出神。太子放轻脚步走到皇帝身后五步处立定，轻声唤道：“父皇？”
皇帝转过身，笑着说道：“你来了。”像一个普通的父亲一样看着自己心爱的儿子，眼神中都是慈爱和关怀。
太子心内一揪，却依然恭敬的说道：“不知父皇召儿臣来所为何事？”
皇帝看着眼前龙章凤姿的太子，心里有淡淡的骄傲，却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苦痛。但望着太子的眼神依旧温和如初，“没事就不能来陪陪父皇吗？我们父子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说话了。”
“儿臣不孝，请父皇责罚。”太子诚惶诚恐的躬身说道。
皇帝亲自搀起了太子，看着太子和自己相似的鼻子嘴巴，看着他那双在白氏皇族中独一无二的凤眼，想起自己深爱的皇后抱着那个小小的襁褓时满脸感动的泪水，皇帝的眼底闪过一抹黯然。他执着太子的手，温声说道：“昶儿，你没有什么要问朕的吗？”
太子一惊，抬起头看着两鬓斑白的皇帝，声音里不自觉的带上了颤抖：“父皇，我……我……”父皇知道了，他也听到了那个传言。
皇帝安抚般的拍拍他的手，“昶儿，你也有怀疑了，是吗？”
太子低着头，不敢再看皇帝的眼睛，“儿臣不敢。”
“昶儿，来，坐。”皇帝携着太子的手，走进了后面的晏息室。太子侧着身子坐了，看着皇帝白皙的手背上点点的老人斑，看着皇帝两鬓上丝丝的白发，眼前不由浮现出小的时候父皇和母后抱着自己嬉戏的情景，想起疼爱自己的母后，看着呵护自己的父皇，他的眼底泛起晶莹的泪光，哽咽着说道：“父皇，儿臣错了。”
皇帝一直在观察太子的表情，看着儿子的泪光，他没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伸手拍拍儿子尚且稚嫩的肩膀，说道：“不，你并没错，你有权知道真相。只是，不管你如何怀疑，都只要坚信一点，父皇和你母后是爱你的，你是真真正正的白家人，是朕唯一的儿子，是朝中声名卓著的太子，是雪圣国未来的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