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那日师父楚玉锵与北戎帝后之事一无所知,权海晏仍旧每日犯病,嗜睡,在清醒时分忙着折腾荣国。
渠清多少知晓自家皇夫大人最近在给荣国下绊子,然她近来政务繁忙,腾不出手管他。更何况只要他顾着自个的身子,他就是要将天捅出个窟窿,渠清亦毫无异议。
如此安安稳稳地过了两月余,渠清愣是没瞧出权海晏日日在她跟前演戏,生生把她一颗心安抚得服服帖帖。
这一日,辰帝猝不及防地收到了荣国新君派使者递来的称臣降帖。
脑子片刻空白后,辰帝激动得几乎无法自持,草草结束了朝会,风一般飞奔至乾和殿。
“晏哥……”
话至一半,渠清心头狂跳,几步行至权海晏跟前,一把揽上他的腰身,轻声细语地问:“怎么了?”
权海晏刚刚起身欲往内殿歇息,然不过几步,便忽然犯病。剧烈难耐的疼痛伴随阵阵眩晕,令他不得不双手抵着御案,以求稳住身躯。
千防万防,这两月余几乎没在渠清面前露出一丝破绽,如今被她抓了个正着,权海晏心头暗叹,却并无慌乱。
“清儿,药!”积极主动,权海晏端的是一副乖巧懂事,珍爱生命的模样。
赶忙从他袖口摸了药送到他嘴里,瞧着他颇为顺从地咽下,渠清一颗火烧火燎的心才稍稍镇定些。
她搂紧权海晏,轻轻揉着他的心口,朱唇微抿,神色意味不明。
缓了一会,权海晏倚在渠清怀里,低声慨叹:“好些时日……没犯病,乍一发作,竟疼得有些……受…受不住!真是越……”
听他说话喘息不已,渠清赶忙打断:“乖!别说话!”
乖乖闭嘴,权海晏羽扇长睫轻颤,眸底似是不经意间闪过一抹黯然,复又掩饰般缓缓浮起几分浅淡的微笑。
心一下揪了起来,渠清顾不得再思索他忽然犯病的缘由,更是把那一点点莫名的疑虑抛到九霄云外,急急忙忙地哄到:“晏哥哥乖!要说话,等你好一些,清儿陪你说个够!”
吻了吻他苍白如雪的脸颊,渠清娇娇软软地继续:“晏哥哥乖一点,别胡思乱想,好不好?看晏哥哥犯病,清儿都要心疼坏了,绝对不是嫌弃晏哥哥呢!”
“嗯。”轻轻应了一声,权海晏凤眸半阖,脑袋搭在渠清肩上不再开口。
他这副模样落入渠清眼里就是疼痛难耐,外加黯然神伤。脑子飞速运转,渠清绞尽脑汁寻思着该如何逗这人开怀几分。
没给渠清表现的机会,权海晏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来,轻声要求:“清儿扶我去内殿歇会吧!”
“好!”
小心翼翼扶着他,一步一步缓慢地进了内殿。
“咳咳……咳咳……”
躺在床上,权海晏倒不曾如从前一般意识昏沉,只是慢慢喘咳起来。
“怎地好端端咳嗽起来了?”
心急如焚,渠清一面替权海晏抚胸顺气,一面朝外高喊:“安公公,传御医!”
外面安公公应了声,领旨而去。
渠清回头,瞧见权海晏额头渗出了一层薄薄冷汗,一时有些怔愣,不由喃喃地道:“晏哥哥好几个月不出冷汗了呢!”
“是吗?”权海晏自个倒未曾注意,听渠清如此一说,仔细想想仿佛是这么回事。
“嗯。”心下忧惧,渠清浅蹙着柳叶眉,掏了帕子替权海晏细细擦拭额间冷汗。
咳了好一阵,症状虽明显,但权海晏神识清明,自觉身子比前些时日松快不少。他抓着渠清的手轻轻摩挲,柔声安抚:“莫慌!许是气血恢复了些,身子才有了反应!”
愣了愣,渠清嫣然一笑,回握住他的手掌,眸中盛满星光:“晏哥哥可是有所感应?”
自家小姑娘一脸期冀,权海晏心底酸涩而温暖,凝着她极为慎重地点头:“嗯!你瞧,我这些时日可是越发精神?”
仔细回忆一番,近来自家皇夫大人似乎清醒的时辰较之以往是多了几分,渠清眯着桃花眸显出些许激动:“嗯,这倒是!”
“所以,清儿莫慌,我好着呢!”
他神色坦然,语气诚挚,瞬间获得了渠清的信任。
一颗心安生了不少,渠清开始细细碎碎地说些哄人的话,耐着性子等御医过来。
御医来得一如既往地快,这回是周淮生与上次那将将升任的小御医左鸣。
这二人进去尚未行礼,摄政王又开始咳嗽起来。
辰帝直接免了礼,命他们看诊,二人自是恭恭敬敬地领了旨,上前诊察。
周淮生这些时日,日日替摄政王搭脉,最清楚不过摄政王的身子正一点点恢复起来。但这改变过于缓慢微小,他一时没想好当如何向辰帝与摄政王禀报。
同样,余的御医怕亦如他一般有所顾虑,齐齐静观其变。
然今日脉象一应指,周淮生心头一动,仔仔细细地将两只手把了好半天,再询问了症状,眼底露出一抹情难自禁的欣喜来。
他努力绷着脸,强装镇定地让小御医左鸣去把脉。
左鸣才将将弱冠,医术却算了得。只是到底年轻,搭了脉便喜不自禁,哪怕在大湙至尊面前仍心存畏惧,面上的惊讶欣喜依旧无法遮掩。
瞧了他俩这般反应,辰帝迫不及待地追问:“如何?”
辰帝开了口,周淮生亦不敢再指着锻炼左鸣,恭谨地答道:“回皇上,微臣瞧着摄政王脉象趋于沉稳有力,倒是一派生机盎然之象。”
“皇上不必忧心,这些时日摄政王气血日渐恢复,引发咳嗽出汗症状亦并非坏事。微臣下去开个方子,摄政王用个几日,应能和解一二。”
悬着的心安安稳稳地落了地,渠清笑靥如
花:“去吧!”
“是,微臣告退!”
领着左鸣出了殿内,周淮生这才充当起师父的责任,慢慢考较起左鸣来。
期间,左鸣十分小心地低声问出来心中的疑惑:“师父,徒儿不甚明白,摄政王脉象原本一片沉珂难解,何以今日忽地一派生机勃勃?”
“师父曾偷偷给摄政王用了甚仙丹妙药吗?”
小徒弟满脸不解,周淮生又何尝不是。他摇摇头,轻声斥责:“莫要追究,若是皇上知晓太医院所作所为,我们谁亦逃不过!”
听自家师父如是说,左鸣想起几个月前整个太医院受摄政王威逼利诱,无一人敢在辰帝面上直言摄政王真实身体状况。
集体隐瞒,这欺君罔上之罪,倘若真被发现……
左鸣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浑身一激灵,把那些疑惑抛之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