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寻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商谈完后席淳阴着脸出来了,不管如何这件事席淳是应下了。鬼上身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上,傅柏贤使用席淳的身体也很不熟练,磨合了一天,才逐渐适应。
傅柏贤顶着席淳的脸站在灶台前,盯着一锅浓汤,时候撇去四周的沫。他自言自语说道:“齐鲁菜系讲究的是汤,这是傅家独特的制汤方法。”现在是一体二魂,也就是说席淳的意识还在,傅柏贤是在教他家的独门秘方,来感谢席淳。
傅柏贤教得认真,席淳也在仔细地观察傅柏贤的手法以及调料多少。
烟雾袅袅中,两人在厨房待了一天。
傅柏然自从和傅柏贤摊牌后,内心惴惴不安。被父亲关紧闭的几天里,整日地在房间里打转,晚上也没睡好,几天功夫,眼眶边就黑了一圈。打发走来送饭的仆人,傅柏然升起去找傅柏贤的念头。
好歹看见傅伯贤,他心里踏实一点。
傅柏贤是被褚寻带走的,他就去找褚寻。傅柏然是偷偷溜出来的,身后也没带着仆人,一进酒楼,眼尖的二善就冲了过来,瘦小的身板叉着腰堵在门口,要拦住傅柏然。
傅柏然看着就堵住一半门的二善,笑了笑,从兜里掏出碎银子扔给二善,说道:“带爷去雅间,我是来吃饭的。”
二善狐疑地看了眼傅柏然,傅柏然一脸正直地看向二善。褚寻站在大堂管账,对上傅柏然的视线,灿烂一笑,吩咐二善,“带这位少爷上去吧,您是要吃什么菜,这边是今天的特色菜肴。”褚寻指得是挂在支架上的木牌,上面写得菜肴名。
木牌做得十分精致小巧,菜名是用朱色写上去的。傅柏然勾起一抹笑,习惯性地想摇扇子,却发现手上空落落的,尴尬地说道:“我先看看。”
褚寻特意站远点,让傅柏然看清楚。傅柏然看了眼,浑身僵硬,急切地问道:“今天的菜是谁做的?”褚寻也不能说,今天大多是傅柏贤练手的,从早做到现在,菜量也多。他笑了笑,“你心中想的就是了。”
傅柏贤!傅柏然心中又惊又喜,说道:“哥哥做得菜,我都要了。”现在看来褚寻本事不小,他也十年没见过、吃过哥哥的菜,心中满是喜悦与怀念。
褚寻摇摇头,说道:“您不够再要,汤汤水水容易饱。”
傅柏然点了点头,跟着满头雾水的二善去了雅间。二善只觉得二东家本事大,几句话把这小少爷哄得眉眼弯弯,看来是真来吃饭的。
褚寻心眼也挺坏,想到傅柏然要把傅柏贤做的菜给包圆了,嘿嘿一笑,跑到厨房令上菜的那左边作废的菜肴,右边就给客人,这初期练手的菜就交给傅柏然了。傅柏贤停下手,问褚寻:“你这菜是拿去做什么?”他和席淳自然是不允许这种残次品上座的。
褚寻笑了笑,对傅柏贤说道:“自然不是给客人吃的,你就放心吧。”
傅柏然喝完了杯茶,菜就陆续地上来了。傅柏然是怀着美好、怀念的心情去品尝傅柏贤的食物的,可吃下第二口,傅柏然的脸色就有些古怪。这菜味道不算多难吃,可完全不是傅柏贤的水平。
“这真得是哥哥做得吗?”傅柏然漱了漱口。
褚寻顺势坐下,奇怪地问道:“你哥哥做出这样的水平,你不应该是高兴吗?就可以容易的赢得比赛。”
傅柏然的脸阴下来,放下一袋银子离开,留下一句话。
“如果哥哥现在只有这水平,对我来说是侮辱。”
褚寻笑看傅柏然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傅柏然想得有点多,他觉得傅柏贤是想要让他,提前表示自己不如他。他记得傅柏贤菜的味道,菜里面充满了真挚的情感,极富个人特色,唇齿之间被傅柏贤菜肴独特的味道所占领。傅柏贤的菜包容中又多了浓浓的独占欲,吃下就会认出那是傅柏贤的手艺。
褚寻把残次品给傅柏然吃的事还是被席淳知道了。傅柏贤忧心忡忡,傅柏然正是爱多想的年纪,知性大哥有种想要跑回傅宅和傅柏然谈心的冲动。
席淳觉得傅柏然还会再来的,脑洞大的人会想出各种理由来安慰自己,再加上傅柏贤在他心目中地位这么高,他第二天果然又来了。
这一次,傅柏贤自己来见傅柏然。傅柏然瞧着顶着席淳脸的傅柏贤,语气不算好,说道:“我哥哥呢?”
傅柏贤没想到父亲把傅柏然养成这样子,明显就是养歪了,这骄纵的小公子是怎么回事?傅柏贤冷着脸对傅柏然,说道:“他现在还不想见你,你有这是个时间出来闲逛,为什么不能好好练下厨艺?”傅柏贤口气有些冲,和席淳笑面虎一般的样子截然不同,傅柏然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傅柏然心中的疑惑一闪而过后,又恢复了痞子一样的模样,这回他带了把玉制的扇子,天气不冷不热,在那儿扇扇子扇得欢快。“你管这么多干什么?你以为你谁啊!”
这要要是陌生人,脾气大点的,正要吵起来了。傅柏贤就想好好教育傅柏然一顿,小时候教育得礼貌懂事,长得也是玉雪可爱,世伯没有不夸赞的。傅柏贤又想起父亲家族至上的模样,叹了口气,这么多年家中也没有个女主人,傅柏然变成这样也情有可原。傅柏贤眼中划过一道疼惜,语气温柔起来,“无论何事都要全力以赴,既然决定比试,就多加努力。”在傅柏然眼中,这简直就是赤果果地嘲讽自己实力低,还出来鬼混。
傅柏然哂笑道:“你挺厉害吗?”
“我跟你说,这次斗厨大赛我必定会赢了你!”傅柏然先前的怒气积攒起来,猛地喷涌出来,推了傅柏贤一把,走出门口,吼道:“席淳你别得意。”
食客都投以目光,心想这傅家的小公子又来捣乱了。傅柏然的行为让席淳的名声更高了一层楼,没看见夺冠热门的傅家也来找席淳麻烦嘛,饕餮阁更是座无虚席。
传到傅家家主耳朵里,又把傅柏然叫来训斥了一顿。
斗厨大赛复赛首赛日子在了草长莺飞的春季,满是春意,昨日下了场细细绵绵的春雨,将天空洗涤一番。空气中也弥漫着浅浅的土腥味,混杂着青草特有的味道,满城都笼罩在清新之下。
主办的官员是建元八年的探花,后被召为长公主驸马,为人颇风雅,挑选的位置也到了城郊,京城小有名气的一景,竹林小亭碧池很得文人喜欢,也传出了不少诗作。到了复赛,斗厨大赛的规则是抽签一对一比拼。
席淳本想傅柏然的名声如果不是浪得虚名,决赛应该是进得了,复赛就由来席淳来参加,等于傅柏然对上,再换上傅柏贤。傅柏贤身上虽然怨气重,但还没化为厉鬼,也没有悠然自得地出现在阳光下的本事,傅柏贤还待在大宅里。
席淳看到自己抽的签,微微一愣,木牌上正是傅柏然的名字。傅柏然头戴玉冠,一身风流倜傥,冷着脸向席淳走来。傅柏然走到席淳面前,压低嗓音问道:“我给你下战书给你这件事传遍京城,是不是你做的?”
席淳这几天的身体几乎都被傅柏贤接管了,也没时间出去闲逛,哪里知道这回事。
“恩?”席淳发出疑惑的声音,一双眼睛清澈透亮,极为无辜。
傅柏然也不解释清楚,咬牙切齿说道:“你可害惨我了,不赢你,我的脸都丢大发了!”
席淳犹豫半分,说道:“那天并不是我,今日下午和你比试的会是你哥哥。”
城郊里大宅距离挺远,但席淳还是赶了回去,匆匆忙忙地与傅柏贤交换了身体。
傅柏然站在灶台后,眉宇间满是不耐烦,他总觉得席淳在忽悠自己。傅柏贤也没说过,要在斗厨大赛于他一战。席上的官员交头接耳,席淳一方的灶台还是空荡荡的,就在傅柏然觉得席淳弃权的时候,席淳匆匆赶来。
傅柏贤和席淳两人的气质是不同的,做了十年的鬼傅柏贤多了沧桑。傅柏贤的助手是褚寻,摆好食材后,锣鼓声响起。小童在一旁生火,此次的水都是山涧里的泉水,甘甜清亮。褚寻平日里进厨房就是来吃东西,厨具什么从来不会动,他就站在一旁递东西。几名官员和观战的群众看到都觉得傅柏贤太过大胆,对面的傅柏然的助手手脚麻利,刀工也颇出彩。
此次以诗为题,既是春季,那便去了应景的诗,俗话所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新鲜打捞上来的鳜鱼还在木盆中活蹦乱跳。
两人做得都是齐鲁菜系。
鲁菜传承千年,前朝皇室将它排列首位,所谓无汤不成菜,两人首先是熬高汤。
厨师最重要的便是放调料的精准度,无数次的练习加上天分,从处理材料的时候就在计算如何放置调料才是最适宜的。灶台下的火焰熊熊燃烧着,尽管是露天的,空气中还是弥漫了一股热气,两人对峙的气氛越发热烈。
傅柏贤选定的菜肴是温炝鳜鱼片,极其考验刀工的一盘菜,传闻切片薄如蝉翼。傅柏贤从小就由傅家精心培养,从小边练习刀工与眼力,熟悉赛场上的刀具,傅柏贤竟然开始闭眼片鱼片,指尖感受鱼的纹路,刀齐齐地沿着纹路下滑,一气呵成。
观战的人无不赞叹,对比傅柏然,傅柏然就有些逊色了。傅家家主的脸上呈现出激动的神情,死死地看着傅柏贤,他从这个年轻人身上看到自己长子的影子,可转念一想,又颓废地坐在椅子上,两人怎么会相同呢,长子早早的逝去了,这是他平生最大的遗憾。他的目光又落在了傅柏然身上,叹了口气,作为顶尖厨师之一他怎么会看不出这个小儿子不爱习厨艺,做厨师什么都可以丢,唯有真挚不可以失去。
再如何精密制作的菜肴也带不给食客温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