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楚离揉了揉眉心,“这是在哪儿?”她打量四周,“我们怎么回来的?谁破的阵?我师父来了吗?师姐呢?”
渠迪听她一连串问那么多问题,递给她一杯水,“是石姐姐救了我们。不过你师父也出现了。”
楚离却心里一咯噔,“师姐?”她顿时觉得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幻境里的事情她可丝毫没有忘记,这会儿听说石霂也去了傲徕峰,顿时嗓子发紧,“她……她去了?怎么救的我们?她……”
“别急别急,”渠迪笑道,“石姐姐破了阵,后来令师前来,将我们送到了山下。”
楚离脑袋发涨,“那他们人呢?师姐她……一直跟我们在一起吗?她什么时候去的?”
“你师父已经走了。至于石姐姐,她……”
“她怎么了!”楚离一下坐起来。
“别担心,”渠迪连忙说,“她好像是受伤不轻,回来之后就一直在休息。不过她说如果你醒来,让你不要担心。她事了自己会回来。”
楚离却皱眉,“不可能,我昏迷不醒的话,师姐就算不能守着我,也不会离我太远。你说实话,她干什么去了?”
渠迪苦笑,“你们还真是了解彼此。”
“不要岔开话题。”楚离一脸严肃。
“石姐姐刚来不久就说有点事,也没告诉我做什么事情,只是让我好好照顾你,这两天都不要找她。”
楚离仔细看着渠迪,见她神情不似作假,又问,“她到底什么时候上山找到我们的?”
“就在你说入了幻阵那会儿。我正背书呢,石姐姐就来了。”
楚离顿时心跳漏了一拍。她声音发抖,“那……那你一直跟她在一起吗?她……她有没有说什么?”
“原本是一直在一起的。”渠迪说,“可是后来我误入阵中,就找不到你们了。也没说什么,就告诉我探路,保持清醒。”
楚离有些难为情,“我是说……她有没有说我什么?”
“说你?”渠迪想了想,“有。”
“什么!”楚离紧张不已。
渠迪看着好笑,“她说难怪你会入幻境,因为你把红心菩提弄丢了。”
“就这个?”
“就这个。”
楚离松了口气。
渠迪又说,“国师,你还真是深藏不露,你简直一身都是宝贝,可你竟然从未表露过。且不说那个辟邪养身的红心菩提,就说你师父,以前听你说他老人家,总觉得是个没什么用的骗子,谁知道竟是个世外高人。”
“师父啊……”楚离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接触的人不多,师父他又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还老坑我,所以我不知道他有多厉害。其实现在想想,师父大概真是个世外高人吧。毕竟和他来往的都是些有道大德,只是我原来不知道他们都很厉害。没有对比,就觉得大家都一样。”
渠迪哭笑不得。难怪楚离谦逊不自满,原来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深浅。
楚离又问,“师姐出去多久了?”
“这……”渠迪神色为难,“很久了。”
“很久是多久?”楚离奇道,“你为何吞吞吐吐的?”
渠迪深呼吸一口气,才说,“其实国师,今天是你昏迷的第三天,可石姐姐刚把你送回来就说有事,到现在还没见人。”
“什么?!”楚离大惊,“你说她已经不见三天了?”
渠迪为难地点头。
“三天都没回来?一点消息都没有?”
渠迪面露难色,“是。”
楚离冷了脸,“我去找她。”她起身下床,身上掉下一个东西,捡起来一看竟然是红心菩提。楚离怔了怔,忽然心慌起来,“你没有找过她?”
“虽然她让我不要找她,但我不放心找了两天,但奇怪地是,竟然没有人见过她。”渠迪说,“兴许石姐姐也是像你们师父那样的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
楚离默默听着,不顾渠迪拦她,胡乱穿上衣服就往外走。
“国师,你慢点!”渠迪实在拦不住,只好跟上去,“你刚醒来,身子吃得消吗?”
“晚了我怕她出事。”楚离心急如焚。
渠迪急忙道,“可眼见着天色都黑了,你现在出去怎么找?”
“那也得找。”楚离固执地像头牛。
渠迪实在无法,只好跟着她一起出去。天色渐渐黑了,路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家家户户甚至都开始安歇。宵禁已到,她们仍旧一点头绪都没有。
“国师,要不先回去吧?”
楚离不说话。
“现在到处都没人,你也没法找啊。”渠迪无奈极了。
月到中天。楚离仰头看看月色,心中一动,“我们先回去。”
渠迪可算松了口气,“国师,你也别太担心了。我看石姐姐也不是一般人,既然能悄无声息的消失,恐怕旁人也难伤到她。这两日我已经派了驿站的人加派人手查找,如果我们找不到,旁人也难找得到。”
“好。”楚离言简意赅,“你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再说。”
渠迪不知她为何突然如此,不过好歹楚离还知道休息,她也松了口气。毕竟她自己也有要事,如果楚离一直找下去,她也没法脱身。
直到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楚离推开窗户望着月色,心中动了念头——,好像是在幻境中师父给她的,又好像只是个梦。她不能确定其真假,然而那场景又是如此的真实,就像……她的春|梦一样。
她这样茫然无头绪的,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石霂。如果那本书是真的,她修成静观一阶就可耳听远方眼观八面,何不用这个法子试试呢?
楚离犹豫了一下,盘膝坐在床上,仔细回忆那本书。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她觉得背得滚瓜烂熟,这会儿认真去想,却只想出了个大致轮廓来,只有纲要并无细致内容。
她有些急,可越是想去回忆偏偏就越是一点都想不起来。楚离眉头紧皱,额上细细密密渗出了汗珠,直到胸口一阵剧痛让她喉头涌上血腥,她才赶紧停了下来。
月光打进来,一片银辉。
楚离默然半晌,自语道,“戒急戒躁,息心凝神。无我无物。”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放空自己,什么都不想,摒弃一切杂念。
脑海里却在这时缓慢地掀开了那本书。
楚离不喜不惧,书翻着她就看着,跟着书上的指示做。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觉得万籁俱寂,她进入一个奇妙的境界之中。那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万物有灵。美丽的,丑陋的,安静的,嘶鸣的,欢笑的,痛苦的。无古无今,无前无后,一切人和物都渺小如尘埃,在眼皮下静静地上演着悲欢离合。
楚离心里头一次如此安宁。她听着万物耳语,渐渐破除一切障碍,就在这时,她所在的房间也不存在了。不止是房间,而是一切事物。刹那间她看到了苍生,剥除一切繁缛的表象,天地万物尽收眼底。
可她的心,却是寂然的。寂然到,好像天地万物与她同在,她是万物之一,与万物血脉相连而又高居万物之上。
一切外在的藩篱都消除了,她竟然看到了不远处的石霂。
楚离不觉一喜,原来石霂根本没有离开这间客栈。而是在她自己房间布下罔生阵,她就在房间里盘膝坐着,神情一片冰冷,不知道在想什么。
“师姐……”楚离心头一动,念头刚转到不知道石霂何以如此时,却忽然发现自己“看”到了石霂的记忆!就如同她刚刚看到万事万物在发出自己的声音一样。可她看到了什么?那是……
那是——傲徕峰,生死门!
纠缠喘息,耳鬓厮磨都清清楚楚,历历在目。楚离睁大了眼睛,只觉得心神俱震,完全不敢相信。原来……那些不是梦吗?!那些竟然不是幻境!她心神大乱,却在此时忽然觉得万物俱乱,自己好似陷入了兵戈之中,如同凌迟一般,又像是被绞在了狂风雷电中,让她整个人被撕裂一样,每一寸肌肤每一块血肉都被撕碎,完全无法承受的剧痛,好像被天地万物吞噬的痛苦让她难以忍受地厉声尖叫出声——
“啊!!”
声音凄厉又异常尖锐。她觉得自己被绞碎了,从那安宁之境中被裹着刀剑的狂风绞着,以难以描述的极快速度一直掉一直掉,刺耳的嘶吼,无边的黑暗,一点点被撕扯被吞噬的肉|体之痛,让她几乎失去了自己。
渠迪刚刚出门不久,来到不远处的客栈中正见着京中来人,忽然听到这撕裂的凄惨叫声,唬地她心头一跳,“这个声音……”她皱了皱眉,“国师?!”她刷的站起来,急急推门要走。
那人拦住她,“公主!大人的意思是——”
“回头再说。”渠迪不由分说,恨不能飞回去。
而此时,石霂就在楚离隔壁房间。她本静心打坐,设了阵法,试图掩去自己气息,以免招来祸端,此刻却忽然听到楚离如此痛苦的声音,竟生生打断了她运气,顿时一口鲜血涌上来。
“噗——”
“噗——”
却是楚离和她同时吐血。
“离儿?!”石霂大惊,心都快跳了出来。再顾不得别的,强撑着元气大伤的身子艰难地推开房门,一步一扶墙,走到楚离房间。
楚离却已经不省人事。整个人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却面无血色,苍白如纸。衣襟上有星点血迹。她在床上蜷缩成一团,虚弱之极,眉宇间尽是痛楚,似乎经受过极大痛苦。
见此情景,石霂心上好像被什么狠狠捅了一刀似的,连忙上前抱住了她,“离儿……”她阵脚大乱,“你怎么了?哪里痛?”声音紧张地近乎嘶哑。
可楚离并不会回答她的话。
石霂抱紧了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心疼的直落泪。
直到房门被猛地推开,渠迪一看见石霂,吓了一跳,“石姐姐?”
石霂自己也元气大伤,脸色苍白,“她怎么了?”
渠迪见她竟然也是神情恍惚,显然受伤不轻的模样,顿时吓到了,“你们俩怎么了?”
石霂勉强摇头,“离儿刚刚……”
“我不知道啊,”渠迪大急,“国师醒来后执意要去找你,结果没找到。回来就说要休息,这才一个多时辰,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快去请大夫……”石霂声音极为虚弱。
渠迪只觉得头疼不已,这师姐妹两个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果然高人的世界无法理解。人比平常人“高”,所以伤也比平常人厉害。她急忙出去寻医。
石霂再不敢离她半步。只是幸好三天时间已经过去,她不用担心招来心怀叵测之徒。
等渠迪带着大夫过来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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