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完诸多杂事以后,柯林公爵再次离开了自己的领地。尽管对于新柯林堡的居民来说,领主外出游历已经是见怪不怪的情况了——但这一次,有心人却仍能从中感受到一份罕有的压抑感。
先是精灵商团的驻地“意外”失火,紧跟着就是一连串的部队换防和人事调动。忠于银月王室的士兵被公爵大人用各类借口调离关键岗位,而当精灵军官们聚集起来准备反击的时候,他们却发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
公主殿下最信任的亲卫、地下要塞与留守部队的最高指挥官、芙罗拉?霜叶已经失踪近一周了!
按理来说,一支部队的指挥官衣食住行皆无小事,每日的行程安排都应留下专门的记录。然而当军官们真正调阅档案时,他们却从两个不同的部门找到了两份互相矛盾的记录。一番鸡飞狗跳的混乱过后,军官们总算达成了一个最基本的共识:先调查再说。但当调查结果出来之后,整个军部却又陷入了更严重的混乱中——两份记录都被确认为“真品”,但无论循着哪一份记录找去,都寻不到任何有关芙罗拉的消息。
公主殿下远在前线,最高指挥官又下落不明。如今高层们又开始互相猜疑推卸责任,整个精灵社会在一夜之间便陷入了瘫痪之中。预料中的强势反扑并未到来,艾萨克非但没有感到高兴,反倒轻轻叹息了一声。精灵官僚虽然不讨人喜,但他们毕竟仍是伊文娜的支持者。面对拥护费奥多的叛党,双方可以说是立场一致的天然盟友。如今伊文娜的势力被一举击溃,只能证明银月公主已经彻底失去了对部下的掌控力。而柯林公爵虽然可以暂时用强硬手腕稳住局面,但他毕竟只是精灵的盟友。时间一长,两族联盟注定会走向崩溃。到时候,这个孤悬一隅的人类殖民地又会如何?那恐怕就要看费奥多?银月的脸色了。
当初艾萨克之所以没有插手精灵族的事,一方面是相信伊文娜的能力,另一方面则是顾忌两族文化中的不同之处。但如今禁卫军参与叛军,芙罗拉生死不明。事态急转直下,他已不可能再袖手旁观。安排好领地事务之后,艾萨克立刻就开始准备这次出访。无论如何,银月公主的禁卫队与叛党勾结已是事实。柯林公爵需要弄清楚他的盟友是否背叛了他——如果是,那他至少也要明白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长官,使节团的队伍已经准备完毕了。”光灵卫士站在门外,毕恭毕敬地问道:“现在您就要出发吗?”
“是的。”圣武士放下羽毛笔,将新写的信装进信封,涂上火漆,盖上自己的印章:“进来,我有任务交给你。这封信……我要你在寒霜醒来后亲手交给她。”
卫兵鞠了一躬:“如您所愿,我的大人。”
“很好。”狮鹫之心幻化而出,骑士扶了扶头盔:“走吧,别让其他人等太久了。”
公爵府外,鲜衣亮甲的士兵早已排好了队列。除了传统的步兵与弩手之外,阵列中还有二十名全副武装的骑士。他们都是各个部队遴选出的精英,其中绝大部分还是在职军官。如今他把这些人召集起来,一是为了威慑潜在的敌人,二也是想要磨砺一下这把没见过血的钢刀。
紧跟在骑兵阵列之后的则是庞大的运输车队,里面全都是支援费奥多的作战物资——武器、盔甲以及大捆的箭矢。与地下世界的交易让新柯林堡获益匪浅,如今艾萨克已是费奥多最重要的几大武器供应商之一——这也是圣武士敢于深入敌阵的底气所在。现在兽人与精灵的战争一触即发,于公于私,柯林公爵都算不上费奥多的头号大敌。这批物资一方面是支援精灵王国,另一方面也是在提醒银月王子,人类并不是连一张可打的牌都没有。
艾萨克唤出北风,策马走入队列中央。车队缓缓启动,一路上文官躬身行礼,武士垂首叩胸。当艾萨克踏出公爵府的大门时,一朵沾着晨露的玫瑰缓缓飘落到他的肩膀上。圣武士伸手接过花朵,颇有些茫然地抬起头。不远处的二楼窗后,一名相貌秀丽的女孩羞涩一笑,匆忙躲到窗帘的后面。
呵,和柯林覆灭的那天还真是有几分相似呢。
“大人。”随行的骑士看到了他的失神,颇为不安地问道:“是否……”
“无妨。”圣武士摆摆手,挥散了某些不快的回忆:“我们继续前进吧。”
使节团沿城市中轴线一直向前,穿过城门,最后与驻扎在城外的骑兵队汇合。新柯林堡的骑兵队伍规模不大,如今主要负责城外的治安问题。这支骑兵的任务是将队伍安全护送到精灵的地盘,在那之后自会有精灵的部队接手。
分别数月,伊文娜的村庄也扩展成了一座小城。使节团兜了一个圈子,完美地绕开了它——这里并不是他们的目的地,艾萨克也没有趟这滩浑水的兴趣。就算他有心想做些什么,城中敌我难辨的复杂局面也足以让他望而却步了。
新世界北方的肥沃土地养育了一片漫无边际的针叶林,伊文娜的领地位于森林东南侧,而费奥多的势力范围还要更靠西一些。降临在北方的精灵贵族主动聚集在西提尔伦之鹰的身边,在林海深处打造了一座真正的城市。精灵的蛮族盟友们称之为“绿宝石”,而精灵则给它取了个更有诗意的名字——常青。
费奥多以这座城市为根据地,与盘踞在南方平原上的兽人部落周旋对峙、争斗不休。但当艾萨克赶到这里时,却被告知王子与公主殿下仍在前线营地。常青城的守备官是个有礼而冷淡的精灵——有礼是因为教养,冷淡则是因为傲慢,这也是绝大多数精灵贵族对待外族人的方式。经过协商之后,守备官同意派人护送艾萨克去前线营地,但执行护送任务的部队“同时还得护送另一支运输队”——很显然,精灵们根本没把这些人类放在眼里。不过艾萨克对比倒是毫不在意,毕竟保持低调对他的任务有好处。相比之下,这点小小的耻辱就算不上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