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1)

叶萳菁站在他对面,嘴唇上还有没来得及抹去的血迹。血液的腥甜混着咖啡的苦甜。融合成一种没有品尝过的味道。

程寒看着她,眼神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惊痛,我已经这样主动,你还要煎熬我到什么时候?那样剜心蚀骨的疼,你怎么知道?

他的目光飘乎乎的,掠过她带着怒意的脸,越过她微微发抖的瘦削的肩膀,落在了阳台上。上面赫然挂着一件男生的T恤!隔着不算太近的距离,他依然可以只看一眼便确定,那样的尺码大小,完全可以装下两个只有五十公斤的叶萳菁。

原来如此,竟然如此,不过如此。

眸子里的哀伤瞬间隐匿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嘴角一抹恶毒的冷笑,说出的话没有丝毫的温度,“叶萳菁,看来你很喜欢邀请别的男人来家里。”

叶萳菁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更不知道别的男人指的是谁。“我没有。”她真的没有。他的手狠狠的钳住自己的胳膊,她奋力挣扎只是徒劳。

程寒站在原地看着她,目光阴冷,“你有没有和我无关。我只是怨自己怎么才知道你这样贱!“

叶萳菁只觉得脸上潮潮的,一伸手去摸才知道是眼泪。和他分手后她就再也没有哭过。以为不会再落泪,可是到底眼泪到底忍不住往下滑。他说她贱!他竟然这样侮辱她!她再也架不住他说一句重话,一指门的方向,“你现在就走!“

程寒终于甩开了她的手,“从今以后,我们各不相干!和你纠缠不清真是人生的一大败笔!“

震天响的关门声里,他的身影转瞬消失。叶萳菁的眼泪似乎也被这声响震落的越发不可抑制。

她再也坚持不住,像抽空了棉絮的布娃娃,破纸片似的委在地板上。他要怎样?明明已经放手却又来招惹,自己又明明知道没有招架之力却还是飞蛾扑火般义无反顾的迎了上去。

上一秒还是温柔到可以融化她的吻,下一秒便是那样伤人心的话。她努力了这么久终于重新筑起的情感堤岸,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他旦夕间的三言两语毁得踪迹全无。

他骂她那样不堪入耳的话,要她怎么受得了!眼泪一串串的向下淌,没有擦,也知道擦不干净。或许他说的没错,她就是贱,才会任由他再一次走进自己的心里;她就是贱,才会任由他糟践。满心伤痕,体无完肤。只是他又何必这样耗时耗力,只为了最后羞辱她?

他哪里知道,最初的重逢本身就是对她的熬煎。他完全可以将她当做陌路,什么都不做,却又偏偏让她以为一切可以重新开始。他一定是觉得伤的她不够,所以要给她希望,在她以为那不是奢望之后,再毫不留情的一手打碎。他非要看她灰飞烟灭才肯罢手。

她缩在狭窄的沙发上,等着天亮。

同样一夜未眠的,还有程寒。等电梯的时候,他发狠的踢着墙脚,粉刷雪白的墙壁上,半尺高的素黑踢脚砖里照着他狼狈不堪的凌乱脚步。分手到现在好多年了,他从来没有这样失控疯狂过。在公司里他是魄力超出阅历的干练经理,在客户面前,他是成竹在胸的委托人。他不得不承认,只有她才会让自己丧失引以为傲的理智。

车子里烟雾缭绕,他极少抽烟,除了必要的应酬,就只有在极度伤心压抑的时候才会吸一支麻痹自己。可是从他踏出电梯到现在,半盒薄荷香烟已经一支不剩了。

呛人的烟雾里,他剧烈的咳嗽着,仿佛满心满肺都已经被烟气占据,没有一点空气,是濒死的窒息。拼命的咳着,却总是咳不完。他不知道自己是中了香烟的毒,还是中了她的蛊。

修长的手指无力的摇下车窗,奋力的抬起头,九楼那间屋子的灯光依旧如他刚才出门时一样,白的耀眼,几乎可以刺盲人的双眼。那样炽烈的灯光,一如那间房子的主人一样,箭一样刺痛他内心最隐秘的角落。无所不在,无处可逃。

七年多了,她始终是刺进他心里的一根带着倒芒的刺,扎进去的时候疼,可是要□□就会更加剜心的撕扯着痛。所以他任由这根刺在那里一点点的发黑、感染、化脓。

已然无可救药,像治不了了的沉疴。

汽车飞速行驶在夜晚的高架桥上,一池浩淼的星河就悬在头上,灿烂如许。夜晚的风透过大开的车窗鼓荡进来,带着微寒的气息扑在他脸上,皮肤被吹得麻麻的,僵硬的钝疼。

第二天一早,叶萳菁如常出现在办公室里,只是厚厚的粉底也没有完全遮住的微红的眼睑。只是早查房时却没有看见程寒。

刚回到座位上,正要整理早上的查房记录,五十多岁马上就要退休的护士长风风火火的进了办公室。手上抄着护士执行医嘱单子的核对本子。护士长历来是雷厉风行的性格,所以刚关上门便开始吵嚷,“这是谁下的医嘱啊?三支□□眼睁睁的开成三十支,是要直接让病人安乐死吗?“一屋子医生面对她的批评都赶紧低头检查自己的医嘱是不是出错了,毕竟这关乎人命,马虎不得。只有叶萳菁不知道在想什么出神。

护士长继续絮絮叨叨:“亏是老护士发现了,不然换做年轻的愣头青实习生早就出事了!难道你要到时候等着法院传票?“一面说着双关语,一面毫不留情的逼视叶萳菁。

后者竟然浑然未觉。直到坐在她对面的小师妹李木子小声的喊她:“师姐,师姐。“一面拼命的给她使眼色。

于是叶萳菁抬起头时迷茫的眼神就对上了护士长烧着了似的瞪视,并且因此而更加迷茫。

护士长一腔怒火没有起到燎原的作用,于是愤愤的走向了隔间的主任办公室。

等叶萳菁从小师妹嘴里知道了具体情况后,还没来得及更改医嘱,主任肖凌已经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只是站在门外冷冷的看着叶萳菁道:“叶萳菁,你出来一下。“完全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叶萳菁只好垂头丧气的跟在她身后进了主任办公室,锁好门之后低着头站在了衣帽架旁边。

肖凌已经坐在了五米开外的办公桌后面,十指交叉支成金字塔的形状,随意而严肃的摆在棕黑桌面上。阳光从后背照射过来,笼罩着她端正的身影,那一圈金边也像是张牙舞爪的蓬勃怒意。“我想,你应该不会忘记医学生誓言吧?“

叶萳菁就站在门口的位置低着头小声嗫嚅着:“健康所系,性命相托……“

“大点声,我听不到!“冷漠到极致的语气,伴着一道不用她抬头就可以感受到的那双无框啤酒瓶底射出来的严厉的精光。肖凌虽然因为她妈妈的缘故对她有着一种超乎上下级的宠爱,可是遇到原则问题从不纵容,所以叶萳菁和她亲近,却也敬畏。

她一闭眼,几乎是吼出来的,“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当……“还没等继续往下背诵,已经被肖凌喝断回嗓子眼儿里。

“你还知道是‘性命相托’?我还以为你早把当初的誓言吞进消化道去了呢!“伴着一声冷笑,医生的损人方式多少带着常人不会的尖酸刻薄。

“小叶医生,我从医将近三十年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失误呢!三十支□□,你是打算把病人半个月以来丢失的钾盐都一股脑儿的补回去吗?好啊,病人心脏停跳过去了,你也直接进了监狱过下半辈子了。你不会不知道这样严重的医疗事故会带来什么后果!你真该庆幸执行医嘱的护士并没有像你一样脑子里装的都是水,不然你甚至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

叶萳菁跟着肖凌学习工作的这三年多以来,她何曾对她说过这样重的话?虽然明知道自己是活该挨骂,可是还是面子上挂不住,外加后怕和昨晚的委屈。所有的负面情绪全堆积在了一起,头垂的更低,眼泪忍不住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肖凌显然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她,在她们那个年纪的人眼里,“打是亲骂是爱”似乎还是信条——我看重你才会严厉,换做是别人我还不屑呢!“无论是作为你的长辈还是上司,于公于私,我都有义务也有责任提醒你,叶萳菁,作为一个临床医生,你要始终保证不受外界干扰的清醒头脑和时时刻刻的严谨自律!“掷地有声的话终于让叶萳菁的无声流泪变成了抽泣。

肖凌依旧冷冷的看着她,“出去!“

得到大赦的叶萳菁小心的擦擦眼角,刚要转身去开门。肖凌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语气也一改刚才的声色俱厉,“回来,把眼泪擦干净再走!“叶萳菁抬头的时候就看见她把办公桌上的纸抽扔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于是察言观色知道她消了气的叶萳菁便蹭到沙发上,凌乱的抽着纸巾往脸上擦。还不时拿眼睛偷觑肖凌,又恢复了私下里小孩子的身份。

肖凌起身走到她身边,挨着她坐到沙发上,揉着她不长不短染成栗色的头发,“委屈你了?“

叶萳菁摇摇头,嘴上回答“没有“,可是那副表情分明就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肖凌知道她在自己面前惯会玩小把戏撒娇耍赖。却故意要逗逗她,于是重新换上严厉的口吻,“不委屈你哭什么?“

叶萳菁小嘴撇着,像是极力压抑着哭泣一样。嘴里说出来的却是“想把早上脑袋里进的水好好倒一倒。“

肖凌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又有精力贫嘴了不是!还是骂的不够狠!“

叶萳菁充分发挥她是小辈的身份,惶恐的缩了缩脖子,“肖姨,你都快把我骂成十恶不赦的千古罪人了。“

肖凌也不逗她了,只是说:“还不快好好擦干净眼泪,这么大了还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出去了让人看见这张哭得乱七八糟的花猫脸,你还怎么混?“

叶萳菁继续贫嘴,“正好让大家看看主任有多么严厉,保证谁也不敢再犯错误。“手上却一点都没闲着,仔仔细细的擦着眼泪的痕迹。

肖凌支着下巴看她,“就算没有拿你来杀一儆百,也不会有人出这样低级的错!”

叶萳菁只好吐了吐舌头,略带调皮和羞愧的一笑。

出了主任办公室,叶萳菁一眼就看到了靠在对面墙上的吴薇薇,看对方的架势,显然是在等她。

叶萳菁只觉得自己一张脸都烧了起来,虽然主任办公室门上镶的是不透明的花玻璃,可是隔音效果似乎还不足以让外面的人完全听不到里面的声音。自己刚才的窘态,师姐一定听见一些了。

吴薇薇显然并没有想要提这个,她只是在叶萳菁出门的时候,几步上前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拥抱。这个明显带有安抚性质的拥抱让叶萳菁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险些掉出来。只好靠在她的肩膀上,努力仰头,才生生的吞回去。吴薇薇也不点破,只是轻轻的抚着她的背,以示安慰。

等到叶萳菁调整好的时候,吴薇薇这才从鼓鼓的白大衣口袋里拿出两个精装的小蛋糕来。“早上刚买的,我可不敢一口气吃两个进去,不然又要在跑步机上多耽误两个小时了。”说完直接把叶萳菁喜欢的抹茶口味递到她手上,自己则打开了那个巧克力口味的。

叶萳菁接在手里,并没有像平时那样说“谢谢”。而是学着师姐的样子粗暴的扯开了一次性透明塑料包装盒。还是昨晚吃过的饭呢,到现在肚子里空空的烧灼感越来越严重。

吴薇薇刚吃了一口,觉得大白天的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吃东西影响不好,于是拉着她进了一旁的步行梯。整个医院主楼二十五层高,一般都是乘坐电梯上下,所以即使是现在,步行梯里也几乎没有人走动。

叶萳菁大快朵颐的吃着蛋糕,吴薇薇也心照不宣的不提刚才的事,直到叶萳菁吃完了一整块,“师姐,你完全勾起我的馋虫来,没吃饱。”

吴薇薇只好一耸肩,摆出无能为力的表情来,“不怕发胖呀你!”

似乎这一页就此揭开不提了。可是昨晚那件事还像一块石头一样压在她心口。不吐不快,却没办法倾吐。

工作还是一如既往的繁重,叶萳菁连续两天都没有看到程寒,反倒是之前偶尔过来一趟的他小阿姨和护工一起在病床前照顾。她不相信对方一直没有来医院照顾外婆,可能只是有意的躲避她,以免再见面更加尴尬。

所以这两天叶萳菁为了转移注意力只好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自己份内的事做的完美无缺不说,连轮到她值夜班的时候都一丝不苟、井井有条。以至于科室里的同事看到她不停的灌纯黑咖啡的时候,都以为是主任的批评起到了鞭策千里马的作用。

直到周六值班的那天下午四点钟,她例行巡视病人时,才在病房里看到了程寒。后者依旧是一身得体的休闲装,只是似乎消瘦了些,眼窝已经有轻度的下陷了。

两个人突然客气的像陌生人一样,程寒的外婆已经开始用杜冷丁止疼了,只是半支的剂量。叶萳菁中规中矩的交代着病情,程寒偶尔点头答应着,却只是家属与医生之间礼貌的言语来往。

回到办公室,叶萳菁拿出红处方准备开药,这样一来明天值班的护士直接就可以用去取药,而不用麻烦明天值班的医生现开方子。红处方是强效毒麻药这一类法律违禁品才会专门的凭证。“□□”几个字刚写完,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叶萳菁只好一边去白大衣口袋里摸索手机,一边继续写字。

“喂,我是叶萳菁。”笔下已经写到“毫克”两个字了。

“喂,学姐,是我。”刚才叶萳菁接电话之前并没有细看来电显示写的是谁的名字。可是接起来只听了一个“喂”字就知道是赵晋阳了。一面往处方笺上按主任的印章,一面差点没把肠子悔的青紫。最近自己的状态,实在没有经历应付异常长时间全神贯注的谈话,何况谈话对象还是赵晋阳。

可是后悔也没有用,毕竟电话都已经接听了。于是只好硬着头皮问:“有事吗?”

赵晋阳答非所问,“师姐你今天值班吗?”

叶萳菁只好先回答他的问题,“还有十五分钟,马上就可以解放了。”她说“解放”其实并不夸张,整天高强度的工作量,伴随着紧张的精神状态,的确不是她这种没吃过苦头的小女生受得了了。

赵晋阳那边的声音突然嘈杂起来,她听见他在对面对着不知道是谁的人说:“两杯热饮,一杯要焦糖玛奇朵,一杯要拿铁。带走。”

叶萳菁只好静静的先等着他那边忙完,可是等了一会儿却听见赵晋阳说:“师姐,我先挂断了啊,一会儿再找你。”

叶萳菁如释重负的出了口气,“你先忙,我这边不急。”心里想的却是最好这两天也不要找我了。理由完全是因为太累。

如果她能预料到十分钟之后发生的事,那么打死她也会趁没挂电话之前问问赵晋阳到底在哪忙着呢。

五分钟后,赵晋阳出现在了她的办公室门口。手里捧着两杯饮料。虽然是不透明的纸杯,可是不用猜也知道是刚才要的焦糖玛奇朵和拿铁了。

办公室的门开了一半,赵晋阳为了怕吓到她,现在门口用胳膊肘“敲“了两下门,叶萳菁抬起头时他已经走到了办公桌前。手里的热饮随意的放到她面前,一副你先选的表情。

叶萳菁当时的惊讶程度已经没法形容了,险些变成了惊吓。“你怎么来了?“

赵晋阳不说话先是一笑,露出右边一颗尖尖的虎牙。“周末休息,我就跑过来了。“

虽然以前赵晋阳也有周末奔波一百多公里来S市的“前科“,可是每次都是事先会打好招呼,以免来了又赶上叶萳菁值班。没有预兆直接显现真身,今天倒是头一次。

叶萳菁随手拿起装着焦糖玛奇朵的棕色杯子,不得不打起精神像个姐姐似的征询他的意见,“说吧,打算晚上去哪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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