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洞’在无忧谷的半山腰,距离谷底足有千尺,一路没有一级像样的台阶,甚至连可以安稳走上山的路,每隔一段缓坡,便会有一块七八丈高的立陡峭壁,玄凌珏便一手将乐璇紧紧抱住,用腰带将两人的腰绑在一起,一只手以匕首开路,在那岩石上凿出一个个受力点,才将乐璇带上了那寒冰‘洞’中。
子便一路跟在玄凌珏身后也上了寒冰‘洞’。他虽佝偻,身子却极轻便,又没有乐璇坠身,便比玄凌珏上山更轻松了几分。
寒冰‘洞’是一个只有两臂宽的‘洞’‘穴’,不知为何,即便是夏季,‘洞’中的冰雪也丝毫不见融化,一路向内走进去,大概一丈左右,便豁然开朗,拿火折子照过去,四处都是冰的世界,冰柱、冰瀑、冰‘床’、冰笋、冰‘花’……,佛若置身于一座晶莹的宫殿。
玄凌珏却没有欣赏这些场景的心情,只是急匆匆将乐璇放进那千年寒冰铺就的“‘床’”上,满头大汗地将乐璇的手握紧:“乐璇……乐璇?”
玄凌珏本以为,进了这寒冰‘洞’,乐璇便可以安然醒来,可过了许久,却仍不见她睁眼。
他不禁皱紧眉头向子望去:“她为何不醒!”
“寒冰‘洞’只能帮她缓解毒发征兆,不能解毒啊!”子缓步上前,将手搭在乐璇的脉搏上,那微弱的脉象让子这等人都‘摸’了好一会儿才感受到,更别说是那脉息中的征兆了。
那微弱的脉象又因为喜脉的干扰,便显得更加错综复杂。
子皱眉沉默了许久,才将乐璇的手放回:“果然随时有毒发的风险,千算万算,到底算不出她会在这个时间有孕!哎,她能不能‘挺’过这一段,便看她自己的意志了。”
玄凌珏的眉头不禁缠在一起,那握着乐璇的手掌也不由得加了两分力度,那指节传来的咯咯作响,竟像极了他心碎的声音。
山‘洞’幽暗,看不清他眼中那比寒冰还要幽冷的光芒,他抿‘唇’沉默了许久,才重重点头:“没关系,我相信她。”
玄凌珏伸手将乐璇有些凌‘乱’的头发整理好,微微勾了‘唇’角,才朝着闭着双眼的乐璇轻声开口:“别害怕,我会每日陪在你身边,无论多久,我等得起,你忘了,我是最不怕等待的。”
玄凌珏的声音轻缓得仿佛是在哄一个稚嫩的孩童入睡,几乎听不出一丝的紧张忧虑,仿佛只要乐璇还活着,他便会一直一直地等下去。
玄凌珏倒当真说到做到,无论晴日还是风雨,他都坚持每日天还没亮便在无忧谷的木屋中带了食物入山‘洞’,咀嚼碎了才一口一口喂给乐璇,每日给乐璇清理面容,再与她说一整天的话儿,直到天‘色’黑透了才从山‘洞’中下山来,处理那些暗夜骑送来的折子请示,那足有千尺的山崖每日上下往复,可不是个容易坚持的事情。
这无忧谷看起来‘波’澜不惊,可京城中,却早已经是一片天翻地覆。
皇宫这一方红墙中,早已经是‘阴’云盖顶,那暴风雨仿佛已经酝酿到了极致,只需要一个巨雷,便可以倾盆而下。
皇太后端着那手中的折子,不禁颤抖不已:“乐仲呢,不是说他已经成功挑拨了老二与老四间的关系?怎么老二会带了皇后的旨意去了老四的营地?”
“祖母莫急!”十皇子却不知从哪儿走出来,满眼的平静,“二哥此去,只怕得不了好!”
皇太后微微扬眉:“此话怎讲?”
“皇后以为她已经胜券在握,此次派二哥入军营,不过是要四哥将兵权‘交’出,再里应外合,将她束缚许久的父皇抬出,将祖母做为靶子,以清理‘奸’佞为由,占据朝堂。”十皇子的话儿是极平静的陈述语气,没有偏向任何人,也没有任何情绪。
皇太后微微皱眉:“那你还叫我莫急?”
“祖母以为四皇子是何人?”十皇子牵了牵嘴角,“带了那么久的兵,四皇子当真会轻易放手?我这个四哥,可没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孝顺!”
皇太后微微眯眼:“你是说……四皇子的大军压境之时,未必会听从老二和皇后的指挥?”
“那是必然的!”十皇子勾‘唇’,“所以皇祖母放心,这一次,皇后栽定了!我们要做的,就是拉拢四皇子,只怕这一次,他会是最大的赢家,或者……我们可以威胁他!”
皇太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你是说……佛王妃那丫头?”
十皇子笃定点头:“四哥为了她不惜暴‘露’自己与皇后之间的嫌隙,可见这‘女’人的重要‘性’!”
“哼,”皇太后冷冷一哼,“说的好听,老十,你自己的‘私’心,哀家清楚得很!乐萱……这狐媚子,留在人世,只怕早晚是个祸害!”
“祖母!”十皇子一怔,猛地跪地,“老十不敢‘乱’想,也不敢隐瞒祖母,老十对乐萱是有‘私’情,但绝不会耽误这朝堂政事!祖母应该知道,老十与四哥的区别!”
皇太后微微撇撇嘴:“罢了,看在你坦白的份上,若是大事可成,我必将乐萱送与你,只一条,无论是为王为帝,她都不可做正室!这‘女’人若触碰了江山,你们谁都不是她的对手!”皇太后微微眯眼,看见乐萱,她似乎就看见了年轻时的自己。
若乐萱想掌权,可能做得会比当年的她更好!
“老十谨遵懿旨!”十皇子欣喜地叩谢着,却没有看见皇太后眼中流‘露’出的一抹杀机。
她重新掌权的那一刻,必定是乐萱的死期!
三天后,一切都如十皇子所说的一般发生了,当那乌云积累到承载不住,才一道闪电在京城上空划破天际,便听见一声震天的巨雷惊得人神经紧绷在一起。
瓢泼的大雨从天而降,不过眨眼的功夫,将所有始料不及的人淋得全身湿透。
而此刻的宣和殿中,却是一片死寂。站在大殿之上的官员人人自危,那端坐正中的皇太后与皇后面‘色’都比‘阴’云更沉重,因为有人查到了皇帝的下落。
又是一声巨雷,才见两个早已经湿透了的卫士压着一个老太监和一个小宫‘女’走入大殿正中,将两人按倒在地后才朗声启奏:“禀太后、禀皇后,末将两人在他们两人的房中翻到了皇上的腰佩,他们一定有皇上的消息!”
“来人,给我将钉子板抬了来,我倒要瞧瞧,这两人的嘴有多硬!”皇后微微眯眼,甚至不审讯,便已经要严刑拷打了!
话音才落,便已经有人将准备好的钉子板铺在地上,不由分说地便将那老太监扔在那钉板之上,那一股子抛出的力道让那老太监根本连吭声的时间都没有,便已经被万根钉子狠狠穿透,没有了气息。
那小丫头哪儿有这见识,看见老太监的惨状,顿时便没了魂儿,见卫士朝她而来,便慌叩首道:“不要!不要抓我,我招,我招!”
“你知道皇帝在哪儿?”皇后微微扬眉?
“奴婢知道,就在……就在……”小丫头微微抬头瞧了皇太后一眼,那仿佛只是下意识的一眼,却让满朝文武哗然,一瞬间,所有人又都安静下来,听那丫头继续开口:“就在慈宁宫的柴房之中。”
“胡说八道!”皇太后不禁拍案而起,怒发冲冠地指责眼前这个她从未见过的小丫鬟,“哀家的慈宁宫是皇帝失踪以后才开放的,怎么可能在哀家这儿!”
“奴婢不敢撒谎,若你们不信,大可以去搜一搜!”小丫鬟似乎大无畏地扬起下巴,撅嘴道。
皇后施施然起身,一手挽住皇太后的手肘:“母后莫急,这事情还没个定论呢,别着急,也许是有人故意要陷害你也有可能,我们先找到万岁爷,一切让万岁爷来指认,好么?”
皇后的话儿于情于理都是最好的办法,皇太后也没有立场拒绝,便只能甩袖道:“既然这样,你们便查去,哀家就是再怎样,也绝不会跟自己的儿子过不去!”
皇后便派了许多御林军一同奔向了慈宁宫。乐武带领御林军满身铠甲在雨中寻找了半个时辰,却讪讪报告道:“启禀太后,启禀皇后,慈宁宫未见万岁爷踪影。”
皇太后微微眯眼,按照十皇子的猜测,御林军应该会在慈宁宫搜到皇帝生活过的痕迹啊!皇太后甚至让十皇子留在慈宁宫,连让他来证明是有人刚刚将那物件带进慈宁宫的证词都设计好了,怎么会搜不到呢?
皇太后警惕地看了皇后一眼,这‘女’人到底卖的什么‘药’?
皇后微微浅笑:“母后,您看,这不是就能洗刷您的清白了么?来人,给我将这信口雌黄的丫头的嘴撕烂了,看她还能不能说句实话!”
那丫鬟不禁跪倒哭诉:“皇后明察,奴婢没有撒谎!”
不过片刻,便听见‘门’外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报!万岁爷找到了!”
“在哪里?”皇后与皇太后不由得同时惊讶起身,连连走下了大殿往那通禀的卫兵前走了几步,满心焦虑地朝着那人问道:“万岁爷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