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阳光特有的灿烂打在十四的脸庞上,那不羁的眸子随‘性’地弯出一抹笑意。
乐璇便也从玄凌珏身后走出来,瞧见了十四那灿烂不羁的笑容。
“那便也略歇一歇吧。”玄凌珏淡淡开口,便回头看了看乐璇,“十四弟车马劳顿,命人烧些热水,给十四弟沐浴更衣吧。”
乐璇点头,便见玄凌珏转身回了房间。
他竟将十四单独‘交’给了她?
十四微微低头,他以为他已经将对乐璇的思念藏得足够好了,可从七哥的表现看来,他到底还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知道他是真心的想跟乐璇聊聊天。
“十四弟,跟我来吧。”乐璇冲着十四略点了点头,便要领着他往客房的方向去。
十四倒不扭捏,直接抓住了乐璇的手腕,将手指搭在她纤细的手腕上,略思忖了片刻才开口:“这孩子生下来,必定不叫人省心。”
乐璇抬眼瞧着十四紧皱的英眉,不由得浅笑:“再不省心,也不过他十四叔这般吧?”
十四听了乐璇的揶揄,不禁略怔了一怔,才冷冷一哼地敲了敲乐璇的脑壳:“别以为你是我七嫂我就得受你的嫌弃!最不省心的人,就是你了!”
所谓尴尬,仿佛也在这两句玩笑话中便化解了,乐璇与十四笑着‘交’换了驼城与京城的所有趣事,才引着十四进了一间宽敞的房间:“你先在这儿住一晚,估计明儿一早就得入宫晋见了。”
“父皇当真病了?”十四远在驼城,接收到的信息难免都是经过了无数次的篡改了的,十四终究是了解自己的父皇的,他那种人,不该为了九哥的事气成这样啊?当时十五弟那便……父皇不也没见半分异样么?这才几年光景,九哥是做了多出格的事情,才能让父皇如此动怒?
“我也不曾见着。”乐璇抿‘唇’,“我也以为九皇子的事情始终是个借口,但本以为我有孕的消息传出,父皇好歹是该见见我的,可是他竟也沉得住气,根本不曾召我入宫,仿佛是当真病了一般。”
十四点头,扯出一抹极不屑的笑意来:“不妨,别人见不着,我总是见得着的,别忘了,我好歹是那个不省心的十四叔呢!”
两人说话的功夫,茗燃便已经命人准备好了热水,乐璇便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十四叫住了她,面‘色’略有些纠结,但也只是一瞬,便又洒脱笑起,“其实也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告诉你,这次回京,我恐怕要定婚了。”
虽仍是十四那招牌式的洒脱不羁的笑,但乐璇仍是在十四的笑意里瞧见了一抹苦涩,看他的神‘色’,看来父皇已经为他物‘色’好了人选:“是哪家的姑娘?”
“西陵国的小公主,褚兰。”十四说话的时候,一双英眉仍是不由自主地皱在了一起,他对这个褚兰,可着实没有太好的印象。
这个结果似乎并不意外,十四所守护的驼城是天朝与西陵国的‘交’界处,如此联姻对两国也是互利的,以后无论是十四还是公主想要省亲都不算难事,可见,在皇帝心底里,十四虽不是个能继承大统的储位,却仍是个让他格外照顾的好儿子。
但乐璇仍是要感叹,又是西陵国么?乐璇不禁心中微微沉了沉,这天朝与西陵国,究竟有多少解不开的恩怨了,却仍要继续纠缠在一起么?
十四略上前了一步,低头看着乐璇的眼睛:“你应该是除了父皇这些始作俑者以外第一个知道的人,虽然之前便说好了要与你划清关系,可当真要面临嫁娶了的时候,还是会想到你,至少说明我不曾彻底死心吧!你若不是七哥的‘女’人,我必定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夺了你的!”
乐璇略微迟疑,若这话出自楚乔之口,她必定是要透彻地反击过去的,可是十四如今的眼神清澈,根本没有任何争夺的‘欲’望,至少单纯地想要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便再无他物了。十四的与众不同,便是他对自己信任的人是永远的直白坦率,无论成功失败,他总是可以无愧于心地说出自己的所思所想。
这世间若所有人都如此,那该多太平呢!
乐璇微微浅笑:“乐璇能得十四皇子如此真诚相待,也算三生有幸了。”
十四略扯起一抹笑:“我倒是觉得,遇见你是我三生之中最大的不幸呢!”十四说完,便转了头,向里屋大步而去。
乐璇立在‘门’口,微微抿了抿‘唇’,这天下因为遇见了她而变得不幸的人,恐怕不只十四一人。
就连那‘药’膳房的两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不也是因为她才受了那无妄之灾,虽然乐璇早已经让百里失笑教两人认了罪又送出了府,可她仍是觉得可惜,这复杂的天下,去哪儿找那么多单纯的灵魂呢?
可是想要试探出杨妪是不是慈宁宫的人,她必须先稳住了杨妪的心,让杨妪觉得她已经足够相信她了才行!
乐璇叹气,似乎又到了该吃‘药’的时候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每次吃安胎‘药’,都觉得是在吃安眠‘药’一般嗜睡。
“王妃,”杨妪从‘药’膳房出来便急急迎了王妃而来,“到了服‘药’的时候了。”
乐璇微微点头:“有劳杨妪了,这‘药’可都确认过了?”
“王妃方向,老奴已经确认过了,”杨妪将‘药’端给了王妃,眼睁睁地瞧着她将‘药’一饮而尽,才又接过了碗,“王妃娘娘,毕竟胎气仍有些动‘荡’,尽量少走动吧!”
“好,忙过了今天便去歇着了,”乐璇只是浅笑了下,便又皱紧了眉头,“杨妪,我总是觉得,这王府中所有人都想害我的孩子!我真的很怕会没有这个命能为王爷生下这个孩子!”乐璇说着,那璀璨的眼睛里几乎已经可见泪光,那副委屈的模样任是谁见了都会怜惜几分的。
杨妪用她皱纹满布的手握住了王妃的柔荑:“有老奴一天,必保小世子平安无事!”
乐璇便就势紧紧攥着了杨妪的手,用一种类似神经质的眼神瞧着她:“杨妪,您是过来人,究竟是何人会想害我您一定知道!是大皇子?八皇子?十二皇子?万岁爷?皇后娘娘?还是……”乐璇似乎想到了什么,便忽然撒开了手,“不,不能是皇祖母,王爷说过,皇祖母是最希望他有子嗣的人。”乐璇似乎只是自言自语,便略歪了头往回走。
“王妃如何知皇太后的心思?”杨妪微微扬眉,搀着王妃顺着她的意思说着。
乐璇仍是神经质地眨了眨眼,才偷偷凑到了杨妪耳边说道:“因为王爷偷偷跟我说过,皇祖母最喜欢小孩子,若我生了孩子,必定是要抱给皇祖母去瞧瞧的!”
杨妪微微皱眉:“可慈宁宫进不去呀!”
“谁说进不去的!”乐璇眨了眨眼睛,“我就见过有人进出慈宁宫!我也不瞒你,我始终是劝了王爷与皇祖母合作的,皇祖母的势力绝对没有完全消灭,一定可以东山再起的!反正她年岁也大了,攀着她做了皇帝,以后这天下还不是我们王爷的!何必计较以前的过往……”
乐璇仿佛才转过神儿来,才冲着杨妪瞪眼:“哎呀,我真是‘乱’说话!杨妪,今儿这话儿你可千万烂在肚子里,否则让别人知道了,会天下大‘乱’的!”
杨妪微微怔了怔,便浅笑道:“杨妪这点儿分寸还是有的。”
杨妪将王妃送到了卧房才转身离开,天‘色’已经黑透,乐璇眼瞧着这个不算佝偻的纤瘦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才不禁微微勾‘唇’,若是这个杨妪当真是慈宁宫的人,皇太后必定是要想办法与自己联系的,若她不是慈宁宫的人,那她所效力的人,便必定要对慈宁宫加以对付的。
乐璇微微叹气,望了望头顶的夜空,时间已经不早了,她与玄凌珏甚至十四都等了一整日的十二,究竟准备何时才来呢?
乐璇抬着头望着窗外璀璨的夜空,那明亮的银河一直贯穿了整个苍穹,乐璇的心里有太多需要盘算的事儿,纷杂得便如同这热闹的夜空。
“王妃,”茗燃匆匆而来,“王爷请您去十四爷的房间。”
乐璇回神,嘴角便已经含了笑意,必定是十二来了!
借着月‘色’,乐璇便是匆匆赶至了十四的客房,王府中人大都是知道十四皇子脾气的,无缘无故的都并不往跟前凑,院落中便只住了从驼城回来的众人,十四便干脆派他从驼城带回的‘精’兵将他的庭院围了个乌溜严,若不得十四爷的允许,就即便是只鸟也是不能随意飞入这个单独的院落的。
乐璇四外瞧去,这是军人的风范么,为何她会想起第一次见到那嚣张跋扈的皇子时便也是这卫兵满院的景象?
乐璇走进房间,才见了那一屋子人,玄凌珏与十四自不用说,十二与芷兰、子、南柯子、赫连兄妹等人在也是情理之中,可见了大皇子,乐璇还是惊异了半分。这哪里是在给她的子‘女’过周岁,这分明是他们在给十四接风。
十四抬眼见了乐璇坐到玄凌珏身侧,便饶是朗声大笑:“大哥,这桌上老老少少的可都是成双成对的,便只有你我形单影只,不如凑合凑合吧,大哥应该知道十四弟向来是崇尚龙阳的吧?”
大皇子听着,倒也冷哼:“少拐带了我,我家有娇妻爱妾,可不是你这种孤家寡人!”
“行行行,你们都甜蜜,就我……”十四略砸吧砸吧嘴,“去,将‘床’上养伤的百里失歌给我带来,我就不信了,十哥与失歌当真是势均力敌了不成!七嫂的伤都好了,他耗什么病号!”
“百里失歌只有他哥一个人能叫的起吧!”芷兰微微浅笑,她好歹在驼城小住了许久,跟十四也算熟了,知道他是开得起玩笑的人,便‘露’出狡黠的小白牙,“十四弟确定要再加一对在这宴席上?”
芷兰的大眼睛转的滴溜溜,‘露’出一副极灿烂的笑容,那副得意样不由得让十二伸手将她后脑的头发‘揉’‘乱’,小丫头,当真是哪儿都有你!
“哎呀……”十四‘露’出一个极鄙视的表情,“非得在我面前如此黏腻才行么!”
“没错,非得如此黏腻才行!”芷兰便冲着十四做了个鬼脸。
众人见这两人的斗嘴,也不由得欢笑起来。
乐璇浅笑着侧眼瞧了瞧那含着笑意的玄凌珏,他已然不再是她初见时那个只有十二跟在身后的孤独和尚王爷了,他有了最疼他的娘亲,有了最‘挺’他的兄弟,还有了最爱他的她……
玄凌珏感受到了乐璇的注视,不禁回眸也望着她,他的眼中含着并不常见的笑容,是啊,这一日当真是幸福的,有兄弟有朋友有妻儿,这世间最幸福的事情也没过于此了吧!
乐璇与玄凌珏的对视被芷兰瞅在眼里,不由得惊呼:“看见没,真正黏腻的在那儿呢!不行,我才不要输,十二,你就没有什么表示么!”
芷兰的下颌微微扬起,‘露’出白皙的脖颈。
十二憨憨一笑,仿佛只要见了芷兰娇嗔的模样,他便只有束手求饶的份。
夜‘色’阑珊,这小小的厅堂中却是一片欢声笑语,百里失笑坐在百里失歌的房间,也可以清晰地听见那屋子中传来的言笑晏晏。
“哥哥,人家也想去……”百里失歌微微撇嘴,‘露’出一个极委屈的神情,他分明都没有怎么受伤,却愣是被哥哥给教训了一通,罚他十日不准出‘门’,他如今快憋疯了。
“不行,若你不改改你这无法无天的‘性’子,以后非捅篓子不可,我这个做哥的也算什么都依你了,这件事,免谈!”百里失笑端起茶杯,泰然自若地品着茶。
“哥哥……人家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还不行么?这样好不好,我告诉你这一年来你所有的事情,你就别再生气了,好么?”失歌闪着小鹿一样乌黑的眼睛,趴在失笑的膝盖上,不停地撒娇。
“那是两回事!”百里失笑义正言辞地开口,却转念一想,将失歌额前的碎发掖回耳后,“失歌最乖了,告诉哥哥,哥哥最喜欢的人谁啊?”
百里失歌闪了闪懵懂的眼眸:“你说的是前半年还是后半年?”
“你当你哥什么人!”百里失笑几乎炸‘毛’,腾地站起身,半天时间喜欢俩人,百里失歌还敢再不靠谱一点儿么!百里失笑甩了甩衣袖,便离开了房间。
百里失歌撇嘴,他分明没有说谎啊……哥哥好难哄啊,他还是上‘床’睡觉好了!
宴席持续了大概两个时辰,到了寅时,大皇子与十二才准备离开,十二有些醉酒,便拉着乐璇絮絮叨叨:“七嫂,你跟七哥一定要幸福,我是特别想看见你们幸福的,要知道,七哥是我从小的偶像,我就没这么崇拜过谁,所以你必须,一定,千万要跟七哥幸福……”
“十二,你喝多了!”
“是啊,他喝多了,胡说八道了!”芷兰横眉,将十二搀扶好,“千万别跟个醉鬼一般见识,也别听醉鬼的话,你还是别太幸福了!太幸福招人恨!看看我跟十二,招了多少妒忌!”芷兰微微扬眉,便搀着十二往回走。
“回家!”十二醉得‘迷’‘迷’糊糊,居然仍一脚点地便飞上了房顶,嗖嗖两下便没了身影,只留下芷兰的惊声尖叫回‘荡’在院落上空:“妈呀,你给我看着路!哎呦……啊……”
乐璇不由得浅笑,十二和芷兰啊,永远是那个能招人恨的幸福小孩。
送走了所有人,乐璇不禁重重地咳了几声,咳得极凶狠,若是胎气弱些得恐怕连孩子都保不住了,子见了,便伸手将手指搭在乐璇的脉搏上,略微叹气着开口:“夏季的毒发期,恐怕不远了!”
“如何化解?”玄凌珏不禁皱眉,他仍记得冬季时乐璇那忽冷忽热的模样,虽然那仍有蛊虫作祟的成分,但不得不说,这种毒发会让他如万虫噬心般痛苦。
“最好的方法,便是趁着乐璇尚未毒发,赶快送到无忧谷中的寒冰‘洞’里,待过了九月,再回京。”子捋了捋胡须,说真的,他也是最近这两天才想出这个计策的,奏不奏效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总比在京城中能略缓和些。
“好,让人收拾行李,我们后天一早便出发去无忧谷!”
“可是……”乐璇皱眉,这京城仍有那么多事情还没处理……
“没有可是,”玄凌珏的眼睛在夜幕中格外深邃,“你若有恙,我也难安生!”
十四第二日一早便信誓旦旦地进了宫去给父皇请安,也知道父皇不可能如此痛快的接见他,可他偏有那股子小脾气,听说皇上暴病不见,便不顾所有人的阻拦,直直地跑到了卧房‘门’外跪拜:“儿臣给父皇请安,请父皇见见儿臣吧!”
卧房与‘床’榻便只有一‘门’之隔,十四仔仔细细地听了听里面,竟杳无音信,十四皱眉,又继续朗声道:“儿臣十四子玄凌璨给父皇请安,请父皇见见儿臣吧!”
仍是毫无声息。
十四腾地起身,不顾梁喜的阻拦,一把便推开了卧房的‘门’,绕过屏风,便看见那空无一人的‘床’榻。
十四瞪大了眼睛,盯着跟随他一同走进来的梁喜,睚眦俱裂:“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