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学林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到现在为止,他一直在观察智子的一举一动,试图从她的身上找到一丁点人工智能的痕迹。
但始终没有发现,她与常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甚至从她的身上,庞学林隐隐感受到了人格与个性的存在。
三体文明的科技,真的强到能创造出如此强大的强人工智能的地步了吗?
亦或是,智子干脆只是系统创造出来的一个强人工智能,甚至是具备自我意识的生命?
庞学林不知道。
但他却隐隐感觉到,未来智子回到自己身边后,或许会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一些不一样的色彩。
……
两天后,庞学林在陶哲轩的陪同下,前往得克萨斯州圣安东尼奥市,参加美国数学会柯尔代数奖的颁奖典礼。
这次颁奖典礼,数学界来了不少顶尖的学者。
如皮埃尔·德利涅、彼得·萨奈克、曼纽尔·巴尔瓦加、越南裔数学家吴宝珠、华裔数学家张一唐等等。
奖金不算多,只有两万美金,但也算是庞学林继千禧大奖和ICCM双奖后,所获得的又一个重量级奖项。
颁奖典礼结束后的晚宴上,庞学林成了整场晚宴的焦点。
应付完众多学者的祝贺后,庞学林一转身,便看到一名身材微胖的华人学者,正端着一杯香槟,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来人正是张一唐。
在华人数学界,张一唐应当算是一位大器晚成、具有传奇经历的数学家了。
张一唐出生于1955年,早年就读于北大数学78级,是当时最优秀的几个学生之一。
1985年,张一唐在北大数学系硕士毕业后,前往美国普渡大学攻读博士学位。
只可惜,张一唐倒了八辈子血霉,碰上了一位几乎毁了他一生的博士导师莫宗建。
当年张一唐的博士论文,宣布证明了雅克比猜想。
雅可比猜想在数学界同样是一个旷世难题,而张一唐年纪轻轻就能搞定,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许多媒体都已经报道了,论文里面的数学技巧非常之高。
可惜的是,张益唐自己证明的部分是无懈可击的,其中引用了他导师的引理被很多数学家指出是错误的。
但是他导师就是死不承认。
这在数学界已经很奇葩了。
更可怕的是,作为导师,莫宗建还因为此事诋毁张一唐的人格,甚至不想让张益唐毕业。
普渡大学的博士是三年就可以毕业,超过七年就不能毕业了。
张一唐被整整拖到了第七年,眼看毕不了业,张一唐人生都要被拖垮。
最后普渡大学校方实在看不下去了,组织其他数学教授看了张益唐的论文,大家一致认为那篇论文尽管有错误(其实是莫的锅,根本不能怪张一唐)但是水平非常高,足以毕业,才强行出手干预让张一唐毕业。
就算这样,莫宗建也没放过张一唐,不仅不给推荐信(在国外自己的导师不给推荐信,往往意味着学生品行不端或者学术上有重大问题)这家伙甚至还利用他在学术界的影响力,让张一唐一份学术工作都找不到。
最落魄的时候,张一唐只能到餐馆打零工维生,以致于五十多了还没成家立业,一直孤身一人,无房无车无稳定收入。
直到后来他的一位在英特尔工作的北大学弟,有个计算机算法非常难得数学题,找到了他,他业余时间花了三周轻松搞定,因此获得了一个很高级别的专利。
于是把他推荐到新罕布什尔大学当最低级别的讲师,才免除了继续端盘子谋生的尴尬。
美国学术界的核心是终身教职系统,分为助理教授,副教授和教授三个级别。这些教授职位就是传统意义的学者,既进行教学活动,也进行科研。
一旦获得终身教职,这些教授就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科研,即使没有经费,科研没有进展,甚至不再科研,学校无正当理由也不能开除他们。
而讲师,仅仅是一个临时教职,教学任务繁重,科研上得不到支持。
在这种情况下,张一唐在新罕布什尔大学讲师岗位上待了整整十四年。
一直到2013年,张一唐终于一鸣惊人,在《数学年刊》上发表了关于一个弱化版孪生素数猜想的证明,证明了存在无穷多对素数,其差小于7000万。
尽管7000万是个很大的数字,但如果结果成立,就是第一次有人正式证明存在无穷多组间距小于定值的素数对。
这一年,张一唐五十八岁。
在数学界,能够在这样的年纪做出这种举世瞩目的数学成果,不敢说是后无来者,但也是前无古人的壮举。
如果不是遇上莫宗建,凭借张一唐的天赋,完全有望成为一代顶尖的数学大师。
“张教授,您好!”
庞学林主动举杯朝张一唐走了过去。
张一唐也举杯笑道:“庞教授,恭喜了!”
“谢谢!”
庞学林笑道。
张一唐道:“庞教授,晚宴后有空不,我有几个关于庞氏几何的问题,想向您请教一下!”
庞学林笑了起来,说道:“当然没问题,待会儿我们回酒店后,我去房间找你吧。”
张一唐点了点头,把自己的房间号告诉了庞学林。
接着,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张一唐便选择告辞。
这时,德利涅又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庞教授,这回你可不能再推脱了,好不容易来趟美国,来普林斯顿做一场报告会吧。”
德利涅微笑道。
庞学林不由得有些头疼。
德利涅邀请他去普林斯顿做报告会已经邀请了好多次了,庞学林此前一直以国内事务太多为由,推脱了好几回。
这次来美国,他已经答应好几所大学去作报告,再把普林斯顿漏过去,也不太合适。
只是如今,齐昕就在普林斯顿念书,庞学林去普林斯顿,不去找她,就太过刻意了。
犹豫了片刻,庞学林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到时候就算见到齐昕,就当老朋友见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庞学林微笑道:“德利涅教授,行吧,不过我已经答应了其他几所大学的邀请,去普林斯顿的话,估计至少要等到十月底了。”
德利涅笑道:“没事,我们随时欢迎你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