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蔺建章他们就离开了。
走在出山的路上,蔺建章依旧有些心潮澎湃。
昨天晚上,他和庞学林一直聊到夜里将近十一点,从希望小学的事开始聊,后来不知不觉就聊到了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的话题。
虽然蔺建章早就知道庞学林不是一个普通的山村小学老师,但聊到这些领域时,庞学林的各种见解,依旧蔺建章吃了一惊。
蔺建章自己北大毕业,在团中央也工作了不少年。
按理说,他算得上这个时代中国社会少有的精英,见识不可谓不广。
但是在和庞学林聊天的时候,蔺建章便发现,庞学林对各个领域的思考深度,丝毫不亚于自己,见识之广泛,更是远超自己。
蔺建章不知道的是,这还是庞学林囿于他官员的身份,有所保留的情况下说的。
一个来自于信息大爆炸时代的顶级学者,其广阔的视野,可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所能理解的。
蔺建章他们走后,岭子顶村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除夕当天,庞学林从村子里的屠户那里买了条大猪蹄,又从家里找出笋干、木耳之类的食材,和阿青一起做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
青蒜木耳炒腊肉、红糖糍粑、笋干炖猪蹄、手撕包菜、番茄炒蛋、家常豆腐等等。
两人吃得满嘴流油。
吃完饭,庞学林和阿青两个人一起守岁。
到了晚上十一点左右,阿青就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庞学林干脆让阿青先去睡觉,自己一个人在堂屋,一边烤着火守岁,一边写大学生支教的相关报告。
天蒙蒙亮的时候,庞学林叫醒阿青,带上香烛纸钱,去给胡爸爸上坟。
庞学林对胡爸爸不熟,对他而言,胡爸爸只是自己记忆中的一个人物。
但并不妨碍他对胡爸爸的尊敬。
阿青就不一样了。
可以说,是胡爸爸在她即将坠入深渊的时候,亲手将她救回来的,因此,再次来到胡爸爸坟前,阿青先是上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默默地坐在一旁流泪。
两人在胡爸爸坟前坐到天光大亮,才选择了返程。
正月的几天,算是一年中最平静快乐的日子。
庞学林除了写写大学生支教的报告以及泛函分析的英文版论文,每天傍晚,庞学林都会在院子里讲西游记的故事,一开始,还只是孩子们过来听。
后来有一天,有村民送孩子过来,结果跟着听了十几分钟,也听得入了迷。
等他回去一说,第二天,不止孩子们过来了,普通村民也跟着过来了。
渐渐地,每天晚上都有上百人围在庞学林的院子里,听他讲述西游记的故事。
于是在电视还没有进入岭子顶村的时候,依照86版电视剧改编的西游记就成了岭子顶村村民口中脍炙人口的故事。
时间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就到了初八这天。
因为和王沐卉约好,初九去大峪乡接她。
因此,初八一大早,庞学林便换了身衣服,带上水和干粮,对阿青道:“阿青,老师要去乡里接一位姐姐,后天才能回来,这两天你一个人在家,没什么问题吧?”
阿青道:“庞老师你去吧,我一个人没事的。”
兴许是这段时间饮食的改善,食物中多了许多油水,阿青原本营养不良的脸蛋丰润了许多,干枯发黄的头发也恢复了黑亮。
虽然依旧瘦弱,但已经渐渐展现出正常女孩子的形象了。
庞学林笑道:“那好,那我就出发了,我们后天再见。”
告别阿青,庞学林刚从屋子里出来,庞学林便看到村长胡良才一路小跑着过来。
看到庞学林的装扮,胡良才微微一愣:“庞老师你这是要出门?”
庞学林点了点头道:“我有个朋友想要来我们村看看,明天到大峪乡,我现在出发去接她。村长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胡良才道:“好事,县里放映队明天要来我们村放电影!”
“放电影?”
庞学林微微一愣。
胡良才道:“庞老师,上次县里派放映队过来放电影,还是在三年前,这回难得来一趟,附近十里八村的人都会来我们这边看电影。我们村也就学校这边有足够大的空地,我想把放电影的地方放在学校,没问题吧?”
庞学林笑道:“没问题,对了,村长,我这两天不在家,放电影的时候人太多,阿青就委托你照顾一下了。”
胡良才点头道:“放心吧,我给你看着呢!”
和胡良才又聊了几句,庞学林便出发了。
傍晚时分,庞学林顺利抵达过夜的山神庙。
让他意外的是,这一回,在山神庙过夜的人还不少。
其中一波,是县里来的放映队,放映队由五个人五匹骡马组成,放映设备都由骡马驮着。
另一拨,由三个人组成,二男一女,都是四十来岁年纪,外乡口音。
这些人身上的行囊不多,看样子是要进山。
因为他们说的是自己那边的方言,庞学林不太听得懂,只能隐约听懂几个“老鼠”之类的字眼。
庞学林也没太在意,只当是是外地过来走访亲友的客人。
在山神庙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庞学林继续出发。
中午十一点半,庞学林终于来到了大峪乡乡镇府所在地。
上次从林城回来的时候,庞学林就和王沐卉约好了初九在乡镇府门口见面。
只是王沐卉抵达的时间不定,庞学林和她说好了,最多等到初十中午,如果初十中午王沐卉还没有到,他就先回去了。
现在见王沐卉没到,庞学林也不着急,在乡政府附近的一家小饭馆弄了点吃的饼和水,然后又回到了乡镇府门口,一边啃着干粮,一边耐心地等候。
结果还没等多久,乡镇府大院便走出几个人,为首的一人看到庞学林,连忙迎了上来,有些好奇道:“庞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庞学林抬起头,便看到乡长翁德义正热切地看着自己。
庞学林笑了笑道:“我过来接一个朋友……”
“朋友?”
翁德义微微一愣。
庞学林还没来得及解释,从县里开来的城乡中巴车缓缓在乡镇府门口停下。
一个身着呢子大衣,脚踩高帮靴,脖子上裹着白围巾,身材高挑的靓丽姑娘从中巴车走了下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位四十来岁戴着眼镜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