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芝深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纷纷噤若寒蝉一般交换着眼神。
萧煦素来白净的面皮焦急之下已经涨得通红:“不可能!是皇伯父这样说?”
“世子别不信,下官正是奉旨前来,”许芝深叹息道,“身为臣子,自然是天子如何吩咐,咱们就如何照办,皇上圣裁,必定是有充分的证据能够证明楚氏便是凶手,才会下旨让下官来拿人的。”
萧煦的眼睛布满了血丝,拳头一瞬收紧,下颌紧咬出了紧绷的弧度。
楚君澜一把将萧煦的手腕攥住,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脸颊,笑着道:“好了,煦煦别气。”
一声煦煦,险些让萧煦涌出泪来,他眼珠子已红了,回头看着楚君澜道:“到底是什么人想害你!”
楚君澜笑了笑,“这其中牵涉甚多,只怕我也是个无辜受累的,不过清者自清,我没做过的事,相信皇上圣明,也只是一时之间被蒙蔽了双眼罢了。”
楚君澜怕萧煦与许芝深发生正面冲突,这样传入皇上的耳朵中可不是什么好名声,便转而道:“既然许大人是奉旨前来,我便随你走一趟便是了。”
许芝深有些意外楚君澜竟会如此识大体,颔首道:“世子妃是明白人,”侧身让开,单手做请的手势,“这便走吧。”
楚君澜回身给恭亲王与张王妃行礼,又拉住萧煦的手摇了摇:“你别慌,清者自清,我没做过的事,想来皇上也不会真的冤枉了好人。”
萧煦紧咬了咬下唇,这才冷静下来,点头道:“你放心,我定会救你。”
“我自是放心的。”楚君澜嫣然一笑。
一阵冷风吹过,将众人手中的灯笼都吹的明明灭灭,小雪转为大雪,扯絮一般飘舞纷飞。
萧煦为楚君澜戴上了兜帽,不舍的抿紧了唇。
恭亲王对楚君澜冷静的表现也十分满意,转而对许芝深沉下脸道:“本王是个粗人,素来不知天高地厚惯了,许多文官背后诋毁本王的也不少。今日本王就将话撂在这。”
许芝深被恭亲王冷肃的眼神唬的心里发紧:“王爷请指教。”
恭亲王负手上前一步,将军肚几乎要顶上许芝深:“楚氏是本王的儿媳妇,她如今怀有身孕,若是她和孩子有个闪失,你腔子上的脑袋就别想要了。”
许芝深被唬得心头狂跳,只想离这个煞神远点,连忙点头称是。转而面对楚君澜时态度都要软和很多。
“世子妃,请吧。”
楚君澜颔首,又对恭亲王行了礼,对萧煦安抚的笑笑,这次跟上许芝深的脚步。
紫苑和紫嫣焦急的追上来:“世子妃!”转身又给恭亲王跪下,“王爷,求王爷让奴婢跟随世子妃服侍吧,世子妃身子重,身边没有得力的人伺候怎么行?”
恭亲王却是负手而立,看着许芝深仿佛落荒而逃的背影摇了摇头。
“怕是不能了,皇上下旨拿的犯人,难道身边还能带着婢女服侍?”
紫苑惨白了脸,一屁股跌坐在地,求助的仰头看向萧煦。
紫嫣则是捂着嘴呜咽着哭了起来。
张王妃焦急的眉头紧皱:“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蔡氏的事一看就蹊跷,咱们报告官府的人还没去,皇上那里是怎么得的消息?这分明是有人背后陷害的!”
恭亲王颔首,安抚的拍了拍张王妃的肩膀,转回身,就隔着纷纷扬扬的大雪看到了背后噤若寒蝉一般的王府主仆众人。
“都散了吧。”恭亲王摆手吩咐,“今日之事蹊跷,府中之人近日不可随意离开王府,若要出门也要三人相互担保,登记在册之后在出门去。”
“是。”众人犹犹豫豫的行礼答应,显然都已被眼下场面吓呆了。
萧煦却在低着头沉思半晌后,忽然转身便拔足狂奔。
“哎?世子!”下人们惊呼。
恭亲王心头大惊,转回身焦急的问:“萧煦,你做什么去!”
萧煦脚步不停,眨眼就已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只留声音远远飘来:“入宫面圣!”
“王爷,这可怎么办?”张王妃彻底慌了,“萧煦是个倔脾气,他若是跑去当面质问皇上,起了冲突,那岂不是要坏事?那可就彻底无法挽回了啊!”
恭亲王摇摇头:“他应该不至那般冲动。”
张王妃欲言又止了半晌,到底没将口中的话说出口,她知道,即便萧煦被怀疑不是恭亲王的种,可到底也是恭亲王的嫡子,是徐墨染那个女人生的,就算爱屋及乌,恭亲王对萧煦都要多一些宠爱,对萧煦的行事也莫名的有自信,她若是贸然多言,只会惹恭亲王厌烦罢了。
从前她还能拿蔡王妃当枪使,如今蔡王妃意外殒命,她反倒没了法子。
“王爷,王爷。”茂全满头热汗的一路小跑而来,见了面气都没喘匀,就指着背后的方向道,“蔡家,蔡家的人找来了!”
恭亲王深吸了一口气,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也便没有那么惊讶,只回身叫其他女眷们都各自回房休息,只带着张王妃去了前院。
※※※
油壁车一路摇晃颠簸后减缓了速度,楚君澜刚推开车窗往外瞧,就对上两名差役防备的视线,往四处打量后,楚君澜好笑的摇头。二十多名差役围绕在马车周围,就似怕她直接翻窗跑了似的。
若是在从前,莫说周围就这二十人,就是再来二十人,只要她有心想逃,也不是没有逃走的办法,只是现在她却是不敢冒险了。
初初有孕时,因为淮安王府的事几次三番的折腾,终究是伤了胎气,楚君澜现在是绝对不敢拿孩子与自己的生命安全去冒险的。
何况现在事情还未查清,她若是现在逃了岂不是成了畏罪潜逃?楚君澜索性安心的坐回马车闭目养神。
出乎楚君澜意料的,油壁车竟然越过了淮京的知府衙门,径直驶入了皇宫。
淮京皇宫至今尚未建成,只有其中的几处宫殿显现出皇宫应有的恢弘大气,周围宫殿现在正处在半施工阶段,因着过年,天气又寒冷的原因暂时搁置了。
马车在一处未建成的宫殿前缓缓停下,许芝深笑着上前,吩咐人推开车门,态度比在王府时候还要客气许多。
“世子妃,到了,您请下车。”
楚君澜疑惑的看向四周,才刚建好的墙壁还没上墙粉,显出几分粗犷破落之态,四周殿宇也只都刚起了个地基,院子里显得格外空旷,也只有厢房与倒座的平房此时建成了。
“世子妃,此处是钟粹宫,只不过这会子还没修建完成呢,皇上吩咐了,您有身孕在身,不好叫您在牢房那种腌臜地儿受委屈,就让您暂且现在此处安置,随时听候皇上的吩咐。”
楚君澜微微颔首,依着多年的习惯,美眸一轮,便将四周景物看了个真切。对于这样一个墙面粗糙到墙粉都没有,四处还堆满了建筑材料的院落,她若想出去简直易如反掌。
只是她到底要估计到腹中的孩子,现在再不能随心所欲了。
见楚君澜沉默不语,许芝深也懒得再多耽搁时间,就引着楚君澜来到一处厢房门前。
此处大门敞开,屋内燃着个炭盆,墙角放着几篓子炭,外间的水缸里也打满了水。
内间床榻上已经放置了两床半新不旧的深蓝被褥。
许芝深笑了笑:“世子妃别嫌弃,就只在此处将就一下吧,想来您也住不了多久。 ”
这话说的,便是极有威胁意味了,若是个寻常女子,只怕真的会被许芝深的恶意吓住,可楚君澜只是笑笑,客气地道:“许大人说的有理,我是冤枉的,皇上明断,查明情况后自然会放我出去。”
许芝深见她竟全不害怕,讨了个没趣儿,冷下眼神来看了楚君澜一眼,暗道:有人给撑腰的女子自然敢硬气。
想起恭亲王方才的模样,许芝深便收了心思,回身吩咐方才调派来的宫内护卫:“将此处严守好了。这里面关着的是要紧的重犯,若是给逃走了,皇上问起来咱们谁也吃罪不起!”
“是!”侍卫们齐齐的高声应答,在尚未完全建成的钟粹宫外分派好了巡逻的任务。
许芝深回头又看了楚君澜一眼,眼神之中的轻蔑就在也掩藏不住,轻笑了一声,超快步往景鸿帝的养心殿方向而去。
楚君澜眉头微凝,一时之前也分辨不出眼下的情况到底是好是坏,但景鸿帝在她的这件案子上甚至审问都不曾,便如此轻率的定了她的罪,这着实令人心里发慌。
楚君澜知道景鸿帝早打算对恭亲王府动手,却没想到,这一次景鸿帝下手的突破点竟然是自己。
此处的日子格外的清静,钟粹宫尚未建成,自然少有前来串门的人,何况她如今的情况,也根本没有人敢往她的跟前凑合。
好在景鸿帝虽将她关在此处冷着她,却没打算饿死她,每日三餐都有专门的小太监来送饭,楚君澜虽担忧饭菜里有人做文章,但好在她的本事自保还是无虞的。加上当日她听说蔡王妃出了事,赶着想去救人,随身还带着不少的东西,蔡王妃没用上,这下子倒成了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