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鸿帝与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淑贵妃身上.
淑贵妃是面色凛然,沉声道:“世子妃这话说的不可信,先前刘院使、张院判等几位都已为萧运鹏诊治过,根本就没有发现中毒迹象,为何偏生你发现是中毒?世子妃为了王府声誉考虑,偏袒自家小叔本宫能理解,但如此行事,颠倒是非,本宫却不能赞同。”
淑贵妃说的也不无道理,众人又疑惑的看着楚君澜,六皇子看楚君澜的眼神更是忿恨,仿佛想冲上前去将冒犯他母妃的人都掐死。
楚君澜颔首道:“贵妃娘娘说的有理,不过臣妇在为二公子诊治时曾经做过分析,只要材料齐全,臣妇便能做出相同的药来。”
淑贵妃狐疑的看着楚君澜。
景鸿帝看楚君澜的眼神也高深莫测。
六皇子冷声道:“该不会下毒的便是你吧。你用了那毒,刺激了萧运畅来冒犯我母妃?你安的是什么心!”
楚君澜莞尔:“六殿下误会了。这毒若在平日,臣妇是做不出的,方才臣妇也说,只要材料齐全便可作出相同的药,但难就难在材料齐全上,第一味便是青玄朱砂,寻常时候便难得。”
在场之人都是皇亲国戚,自然知道这青玄朱砂是宫里特供,就连亲王府上都不得见。
场面一片寂静,众人沉默着,一时间都不言语。
淑贵妃垂眸,毕竟在宫中沉浮多年,大风大浪见的多了,饶是情势已经越来越不好,她仍沉稳依旧。
六皇子虽不知自己母妃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可看淑贵妃的神色也大约猜到了一些什么,当即便道:“说是药材难得,可于你来说也不难得吧?我看二哥、三哥、九弟与你走的都近,还有以前萧煦不是也经常在宫里走动。”
六皇子的话着实太不友善,被他这么一说,多少人的眼神都落在了楚君澜与几位皇子身上。
许多有龌龊心思的人就是如此,看到貌美的女子与男子走在一起,什么都不必知道已能悄然脑补出太多的首尾,如今话从六皇子口中出,难道说,“小医仙”竟是这种淫荡女子,竟能与几位皇子都走得近?
二皇子、秦王、九皇子的脸色一瞬都很难看。
二皇子与六皇子素来别苗头,景鸿帝“病重”时更是闹到朝臣大打出手的地步,虽被六皇子此话气的不轻,但碍于景鸿帝在场,到底没有言语主动引战。
秦王不争皇位,最得圣心,素来是与世无争的性子,被六皇弟这般说了,也只是笑而不语。
唯有九皇子,年纪轻,心思没那么深沉,加之他与楚君澜素来交好不假,却并不是因为男女私情,只是觉得楚君澜观之亲切罢了,却被六皇子在这样场合当众阴阳怪气的讽刺,九皇子哪里受得住?
“六皇兄这话好笑,若与小堂嫂认得的宫里人就有嫌疑,那前些日子淑母妃还去了一趟王府呢。”
“你!”六皇子瞪眼。
“好了。”景鸿帝阴沉着脸开口,声音虽不高,却让所有人住了口,九皇子与六皇子都垂首站在一旁。
萧老族长这时缓缓开口:“皇上,此事是否继续彻查下去?”
一句话,让众人被带歪了的重点又扯了回来。
张王妃生怕景鸿帝不秉公处理,焦急的站起身:“皇上,臣妇求皇上为鹏儿做主!”
楚君澜也不想为淑贵妃背黑锅,但她不似张王妃那般冲动,就只垂眸恭顺的站在一旁。
景鸿帝脸色黑成锅底。若是不彻查,多少人会说他寻私?
比起折损什么人,到底还是他身为天子的名声更为重要。
思及此处,景鸿帝看向楚君澜:“为证实你的话属实,朕会吩咐人预备你说的材料。”
楚君澜行礼道:“是。”
淑贵妃端庄的理了理鬓发。不过片刻,楚君澜便开了一张方子,将所需药材和一应用具都列了出来。
有圣旨在,东西准备的就格外的快,不过一个时辰,所需都备齐了。
地当间摆上了一张大方几,楚君澜就在此处,当众一面解释一面处理。
“这东西应该是一种香料,点燃后迅速发挥作用,却不易引人察觉,不过如今时间也紧张,我暂时配置的这些不考虑隐秘度,但效果上却是一样的。”
楚君澜说着,就将调制好的药材香膏放到了临时寻来的玉制香炉中点燃。
“因为才配置好的香膏没经处理,点燃发作会慢一些。”楚君澜端着香炉,在大厅之中饶了两圈。
屋内渐渐弥漫出淡淡的一种杂香,不刺鼻,不清新,夹杂着淡淡的药材味和青草味,但也不难闻,就像是什么不知名字熏衣料和被褥的香料。
在场之人起初不觉什么,但不过片刻,所有人就都肉眼可见的发生了情绪变化,有的人甚至脸色都涨红起来,激动之下怕在圣上面前丢丑,都拼命在忍耐。
楚君澜将香熄灭,又换了个香炉点了另一种香,其中掺杂着淡淡的清新薄荷气,一瞬就让人觉得像是炎热的夏日里陡然一股清风拂面,令人瞬间神清气爽,刚才那种难以控制的激动,和强烈的想要得到某些东西的欲望渐渐熄灭了。
楚君澜这时道:“想必这种药的厉害诸位都知道了。刚才诸位是什么感觉,强烈的想得到什么,想做什么,相信只有诸位自己知道。这才只是闻了一点,我特地没有用太浓的香料,还及时用了解药,若是二公子吸入了大量的这种毒香呢?”
众人面色各异,张王妃已是捂着脸哀哀哭泣起来:“是何人害我儿!”
景鸿帝的面色变了几变,站起身来面对张王妃,道:“此事朕必会给你一个交代。”
张王妃忙跪下行礼,叩头道:“多谢皇上!”
景鸿帝便回身吩咐众人各自散去,带着宫嫔与皇子回宫了。
楚君澜与张氏站在一处恭送皇帝,又与仙人桥的诸位族老告辞。
待到了外头马车旁,张王妃忽然叫住了楚君澜:“你既知道是我儿是被害的,为何不早说!”
楚君澜挑眉,反问道:“不如王妃先给我解释解释,我‘身为医者能力不足,却为二公子诊治,为的全是我自己的私欲’,这说法是怎么一回事?”
张王妃的脸色着实有些难看,楚君澜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问的这般直接,等同于将她的脸面踩在地上摩擦。
“你放肆,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
“您是婆母,我是儿媳,身份我自不敢忘,只不过当时若不是王妃哭求,我也不会出手为您保住二公子的性命了。想不到张王妃会反咬一口,着实心寒,”楚君澜摇了摇头,叹息道,“今日皇上问起,我只是不想欺君,至于您,既存心算计我,又何必要求我不算计您?”
说到此处,楚君澜就仿佛看不见张王妃铁青的脸色,笑吟吟的道:“我扶您上车?”
张王妃顿觉颜面尽失,咬牙切齿道:“怎敢劳动你!”
“您别客气,服侍您是儿媳的本分。”楚君澜扶着张王妃的手,客客气气将人搀上了马车,礼数周全的吩咐跟车的下人好生服侍,便回了自己的马车。
张王妃坐在车里,气的狠狠跺了一脚。
楚君澜则笑着上车,吩咐道:“不急着回府,咱们先去太子军大营看看你们世子爷去。”
紫嫣打趣道:“您这是想念世子爷了?”
“每隔五天才见一次,他当差,难道不许人去看看了?”
“许,当然许了。”紫嫣和紫苑都笑。
景玉和霍叶青等人见楚君澜将事情完美解决,心情也都很好,跟着一起笑起来。
楚君澜主仆说说笑笑的启程去了太子军大营,见了萧煦,闲聊片刻,将家里的事简略的说了。
萧煦穿着一身寻常兵卒的战袄,身姿青松一般挺直,气质疏冷飘逸,着实是穿战袄也不像小卒。
听说家里竟出了这么大的事,萧煦担忧的道:“你没吃亏吧?竟然惊动了仙人桥?”
“我们才从仙人桥回来,该解释的都解释过了,皇上自有定夺,不必担忧。”
萧煦低头看着楚君澜,眼神满是愧疚,想起景玉说的那些,从前楚君澜也是这样,遇到事了都一并扛起,从来不会在他面前哭诉示弱,总是一副什么都能抗住的样子。
可是她也不过是个小女子罢了。
只要一想到楚君澜对他诸多付出,可是他醒来后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心里的愧疚就潮水一般涌上来,几乎将他淹没。
“对不住。”萧煦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在环住她娇躯时却犹豫了。
楚君澜察觉萧煦情绪不对,也不知他在纠结什么,索性主动双手环住他劲瘦的腰,脸在他胸口蹭了蹭。
“你有什么对不住的,又不是你害我。我研究出一种新的药膳,等你散衙了,回家给你尝尝,对你身子好的。”
“好。”萧煦张着手臂,缓缓落在楚君澜身上。
楚君澜笑道:“对了,我还想写一本册子,将我所学医术、针法等一一记录下来。这些天我也想过了,医术一道不能敝帚自珍,我虽不才,但能分享他人多救一人也是好的。”
萧煦闻言,环抱更紧了一些:“你能如此想,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