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银子!不用银子!”朱弦忙道。
不管太子殿下知道了没,她都不敢再拿池小姑娘的银子了,真被关起来,死没良心的池长庭肯定不会救她!
“你听她假哭呢!刚刚她骂我骂得多起劲,这里的人都听见了,不信你问问他们,我打她有理不?”说着,美人儿眼波一转,周围立即小鸡啄米般点头:“有理……有理……”
老板娘猛地抬起头,目光凶狠:“不要脸的小贱人!你勾引我女婿,我骂你怎么了?”转向池长庭,“大郎君可要小心些,别叫那些不正经的女人带坏了你家清清白白的小姑娘!”
朱弦气笑了,一把将人揪到眼前,冷冷笑道:“来!把你家宝贝女婿喊出来问问,我勾引他了吗?”
这句话说完,周围安静了下来,只剩老板娘女儿哀求朱弦放手的声音。
池棠四下看了看,问道:“哪个是她女婿?”老板娘的女儿不是还梳着少女发髻吗?
朱弦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我就是进来看看是不是我师兄开的,一进来就被这泼妇拉着骂!”
池棠愣了愣,问道:“你师兄不是开茶楼吗?”
“这里不是茶楼吗?”朱弦不解地问。
池棠突然明白为什么她那么久没找到师兄了。
朱弦不知道老板娘的女婿,围观人群中还是有人知道的。
“鲍大娘的女婿不就是二龙街的周小郎吗?”
“周小郎在吗?”
“刚刚好像在的,又出去了……”
少女眼中闪过一抹晦涩,咬了咬唇,“噗通”一声,对着朱弦跪了下来,“咚咚咚”就是好几个响头:“姑娘、姑娘,我们错了,求你放过我娘吧……求你了……”
好吧,这下真成女恶霸了。
池棠看了看骑虎难下的朱弦,摇摇池长庭的手:“爹爹……”
池长庭微微一笑,道:“饿了吧?我们换一家吃就是了。”说着,真要拉她走。
这时,人群外有人喊了一声:“阿雪?”语气疑惑中带着着急。
少女眼睛一亮,哭着喊了一声:“周郎——”
人群推搡,很快挤进来一名青年。
池棠一看,也是真巧,竟然就是刚才在桥上对着她会心一笑的那个过路青年。
青年这次没有注意到她,径自挤到少女身旁,将她扶起,抬头对上朱弦,猝不及防一愣,旋即面露愠怒:“姑娘为何欺我岳母?”
朱弦看到他也有些意外:“原来你就是那个女婿啊!”
周围人无不精神一振:有戏!
朱弦松了手,一脸晦气地转头对池棠解释道:“我先前路过这里,从背后看到他,错认成我师兄了,就上去打了声招呼——”
“呸!你那是打招呼?”老板娘嫌恶地看着她。
朱弦冷笑道:“我跟我师兄就是这么打招呼的,不行吗?一个小白脸而已,也就你们自家当成宝,我会看得上?”说着,颇有暗示性地将身旁几位男子扫了一眼。
众人一看,纷纷点头。
被人当众称作小白脸,青年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但并没有发怒,先安抚地拍了拍少女的肩,随后柔声向岳母解释:“方才真的是这位姑娘认错了人,只说了一句我像她师兄就没再说话了——”又转向朱弦拱手一拜,道,“岳母性情直率,若有说话不周到之处,在下代岳母向姑娘赔罪!”
一安抚,一致歉,端的是知书达理、翩翩君子。
池棠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却觉得有些眼熟,不是桥上匆匆一面的眼熟,仿佛还在哪里见过。
边上的朱姑娘并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下巴一扬,又刁难了好几句,青年全都好脾气地受了下来,不断作揖致歉的同时,还几次分心安抚愤怒的岳母和眼泪汪汪的少女。
到最后,朱弦也觉得没趣了,手一挥,道:“算了,我大人大量,饶过你们这回吧!”转头将池棠一揽,“走,吃饭去!”
“姑娘且慢!”青年在身后朗声唤道。
朱弦回头:“还有什么事?”
青年面色温和道:“岳母有不对之处,在下已代为致歉,姑娘也接受了,那么,姑娘砸坏店内桌椅碗碟,请作赔偿,打伤我岳母,也请赔礼道歉,并负责延医请药的费用。”
这话一说,便是池长庭与李俨,也多看了他一眼。
他身边的老板娘母女,更是面露喜色。
朱弦难以置信地指了指他:“你要我道歉赔钱?”
青年点头:“正是!”抬眸对上池长庭,“郎君以为如何?”
池长庭缓缓点头:“不错。”
朱弦气死了:“你觉得不错你来出钱!”
池长庭淡淡看她一眼。
朱弦委屈道:“我没银子啊……”
池棠忙道:“我看看我这里够不够。”
朱弦感动:“还是棠棠对我好……”
池长庭看了一眼女儿的钱袋,心中暗笑,这点肯定不够,等会儿还是要来求他。
朱弦求他当然不理,但阿棠求他,还是可以给的。
然而他的想法很快落空了。
池棠刚抬起头,露出无助的目光,面前便多了一只钱袋。
“借你。”李俨道,内心也是相当复杂。
谁知道池小姑娘没钱了会干点什么?毕竟他赏赐的东西还没当完。
反正得从自己口袋里拿钱,早晚都一样。
人家都递到面前了,池棠虽然有点不好意思,还是接了过来,小声道了谢。
李俨点点头,看了青年一眼,突然问道:“你读过书?”
青年一愣,答道:“在下是兴和十一年庐江郡的贡生。”
“准备明年进京赴考吗?”
青年看了他一眼,虽见他年纪比自己还小,仍是秉着谦逊姿态答道:“在下自知才浅,想再等三年。”
李俨沉吟片刻,道:“若有行卷,可送到城西鹤园——”顿了顿,“投给池长庭。”
刚结清银两的池小姑娘愕然回头看他。
“你是说……那个池长庭?”青年小心翼翼,不敢置信。
李俨点头。
“我真的可以投卷给池先生?池先生会收吗?”青年喜得不知所措。
读书人在赴考前将得意文章编成卷轴,用以向达官贵人自荐,这种卷轴称为行卷。
池长庭才名动天下,任职江南后,曾有无数江南才子慕名拜访,投卷者更是数不胜数,但池长庭一张行卷都没收过。
也只有吴郡本地的贡生才有幸得他阅卷。
“他会收的。”李俨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池长庭,“送来时报上你自己的名字。”
青年突然福至心灵,先拜了一下李俨,又对着池长庭深深一拜:“学生周仪,拜谢先生!”
周仪?
池棠猛地转头看他。
眼前这张文弱秀气的脸,与记忆里一张模糊的面容迅速重合。
难怪她会觉得听人提起过庐阳,原来是因为周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