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太纪初期,盘古尚未开天辟地,神魔人三界同存于混沌荒原,沟通无阻,虽争端不断,倒也相帮相助。
当时神魔人皆可通配,但产下的孩儿大多夭折,仅存下来的也多半灵力低下,不能久存于混沌。
渐渐地,他们开始意识到彼此不是一类,非我族类的心思慢慢滋长。
到了太纪中期,领地之争越发频繁,战事规模也愈发巨大。
其中规模最大、战况最惨烈、耗时最长的战役,莫过于混沌大战,这场大战甚至惊醒了沉睡中的盘古。
神族灵力最高,但繁衍能力最弱,数量最少,多数性子寡淡,主和不主战。
魔族灵力虽稍逊神者,然则繁衍之力较优,加之性子急躁暴虐,神族未能占到上风。
人族繁衍速度极快,数量众多,虽灵力微薄,但以车轮战攻守,未落下风。
此战持续三百余年,三族皆受重创,盘古不胜其烦,双臂撑起天壁,双脚踩破地柱,把混沌分为天地冥三界,随即将神族赶至天界,命人族留在地界,把魔族封在冥界。
为防再现三界大战,盘古将天地精元分给三族领袖,分别封为真神、魔尊和人皇,他也因此耗尽灵力,陷入无止境的沉睡当中。
真神、魔尊和人皇立场虽异,却由于共担了天地精元,性命一损皆损,时移日转,倒也停了纷争。
万万年后。
在轻清的天界的神族休养生息,灵力充沛,但仙胎难育,远古神邸大多羽化,已濒临灭绝。
冥界昏暗不见天日,不适繁衍,魔族的不满日渐俱增,愈发狰狞残暴,连在地界的人类都时常能感觉到地震海啸。
人族虽得日月通光,但日月精元多被天界隔开,多数渐失了灵力,只有人皇后代,即聿、夏、唐三家仍存微末灵力。
——
阴雨连绵了将近一个月,本就湿冷的江南飘忽着絮絮细雨,寒风一吹,几滴冰冷的雨点打到一位灰衣少女疲倦的脸庞上,她伸出冻得皲裂的右手,将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的液滴拭去,半新不旧的衣裳也染上了潮气,迈开双脚,一双月白缎绞丝棉绒里子的蟒皮靴露了出来,不紧不慢地踏进了一间破败的小酒馆。
酒馆中烧着炭火,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位壮汉,店小二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瞌睡,掌柜的在一旁懒懒地敲着算盘,见少女走进店里,掌柜的拿脚踢了踢店小二,小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弓着身子向少女走去,上前客气巴巴问道,“客官,就您一位么?投宿还是用膳?”
灰衣少女露出温婉的笑容,将三两银子拿出来抛了抛,回答道,“小二哥,我是来打听一个人的,不知道这里是否收留过一位年近古稀的老叟?”
被少女娇俏的容颜闪了眼,小二愣了愣神,坐在他身后的壮汉插嘴道,“小姑娘,你打听这个干啥啊?”
少女见有人回话,便径直走到那汉子身旁坐下,也不顾男女大防,将三两银子往他面前一推,“若所料正确,那老叟应是顾神医,小女子身有不足之症,找寻神医也是不得已,还望大哥知无不言。”
另一位醉醺醺的壮汉插话道,“章兄,既然小妹子唤你声大哥,你不妨照实告诉她吧,不然我来认了这妹妹,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啊。”说完油腻腻的双手就要往少女脸上抓去。
醉汉手刚刚伸出一半,就被掌柜抓住了,他转身对少女说道,“这位客官,三个月前确有一名识得医术的老叟在敝店投宿,因身上钱银不足,便给店内客官看脉收些碎钱抵债,但一个月前已经离去,”醉汉吃痛,只得施施然收了手,掌柜便也将手放回口袋,“此处不甚太平,你一介弱女子,还是趁天色未暗离开罢。”
灰衣少女脸色不见失望,她专注地盯着掌柜,掌柜的也不闪不避,双目对视片刻后,少女笑了笑,同时右手从身侧拔出剑,将剑尖对着掌柜,“顾神医,请您跟我走一趟。”
被称为顾神医的掌柜眸色闪动,阴鸷地扫了一眼少女的佩剑,“红莲剑柄,你是夏家血脉?”
灰衣少女点点头,“我是夏逸琳。”
身旁的壮汉们一听,眼光往她身上聚集,既惊讶又讥诮道,“你就是那个南陵夏家庶出的三小姐?那个痴心妄想要嫁给二皇子的废物?”
夏逸琳微微握拳后松开,不经意地将左手掌覆在小腹上,略显苍白无力,轻声辩驳道,“我不是废物。”
当今天子姓聿,聿家与夏家乃是姻亲,代代都有联姻的习俗,二皇子聿原乃是唐皇后嫡出,刚毅俊雅,才智过人,是众多少女的春闺梦中人,更是青年才俊的典范。而夏逸琳乃是夏家二房的姨娘所生,直到三岁才会说话。
夏家子女无论嫡庶自幼皆有灵力,偏偏夏逸琳没有一点灵脉。夏家子弟十岁就该佩剑,但她却一直到十五岁才拿到了最下乘的墨色红莲剑柄,还被夏家家主命令此生不得穿红衣。
皇族聿家以玄黑为贵,南陵夏家以赤红为尊,东陵唐门以金黄为先,这三种颜色乃是名门贵族的象征,寻常人不敢用。夏逸琳是夏家血脉,却被勒令不能穿红衣,分明是不愿承认她是夏家人,所以那壮汉才敢对她恶言相向。
夏家血脉尊贵,即便是落魄的夏家人平头百姓也难见一回。百姓们对权贵确实望而却步,却容易对无依无靠的贵族落井下石。那些壮汉们听见夏逸琳微弱的辩白,大笑了起来,“夏小姐,草民可不敢说您是废物,只不过这话,不是您的心上人说的吗?”
“不对,二皇子怎会跟她说话,分明是她爹夏二老爷说的。”
“你俩都错了,应该是她大伯夏家宗主说的。”
壮汉们一扫刚刚的低沉,开怀高声谈论,其中一个汉子大放厥词道,“反正这世上说你是废物的多了去了,想来你也习惯了,大爷我就大发慈悲,如果你愿意委身于我,还是会给你个小妾当当的。”说完看着夏逸琳俏丽的面容,汉子吞了吞口水,心想着虽是废物,但长成这般也是不赖了,又是夏家人,也不晓得在身下会是怎样一番风情,如果真能得手,也能吹嘘一番……
夏逸琳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手中的剑也慢慢垂下,掌柜见状,冷冷说道,“我不是顾神医,你认错人了,赶紧走吧。”
夏逸琳回了回神,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不会认错的,这店里的掌柜在一个月前被山贼夺了性命,当时是我二哥处理此事,他告诉我掌柜被人毁了面容。而顾神医擅长易容之术,无人知晓他的真实容颜,三个月前,他因治好了夏家仇敌的伤而被追杀,正巧就是在这里消失的,而那老叟也在三个月前才出现,所以你就是顾神医。”
掌柜不置可否,倒是店小二听了以后脸色骤变,“掌柜的,你……”
店小二与掌柜乃是亲戚,相处多年,近几个月来已察觉他跟之前有些不同,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今日被夏逸琳一说,才起了疑心。
那掌柜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否认,“就凭你也想抓住我?”
靠近门口有些冷,夏逸琳身子微微晃了晃,从身后摸出个汤婆子暖了暖手,“我并不是要抓你,而是有求于你。我中了一种毒,想你帮忙看看可有法子能解。”
顾神医冷笑道,“你这邀请的方式倒是特别,我且搁下不谈,夏家之人要取我性命,我怎可能帮你解毒?”
夏逸琳想了片刻,无奈地笑道,“是呢,怎会这么容易,那你要我怎么做,才肯帮我看病呢?”她解开包袱,“这是我全副家当,你喜欢什么都可以拿走,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你尽管说。”
满桌子的金银珠宝,顾神医看都不看,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夏逸琳坚定且略含无助的眼神,叹了口气,“你跟我来。”说完以极快的身手往酒馆内撒了一把药粉,壮汉们和店小二还没反应过来就陷入了昏迷。
顾神医等他们倒下后,将一桶灯油倒到地上,将酒馆内照明的火把举起,顿了片刻后转身将火把递给夏逸琳,挑眉说道,“你来。”
夏逸琳眉头都不曾皱,直接把火把一甩,酒馆很快就被点燃了。
随着火势越来越大,里面的人面容渐渐模糊,她莞尔,“这样暖和不少呢。”
略疑惑地看了夏逸琳一眼,顾神医甩了甩衣袖,撕开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惊为天人的脸,见眼前的女子丝毫不为所动,倒起了兴致,勾起一抹笑,“我叫顾铭垣。”
“铭记于心的铭,残垣断壁的垣?”夏逸琳泼墨般漆黑的眸子眨了眨。
顾铭垣敛了笑,霜寒地凝视着她,“你真的是夏逸琳?”
撩拨了几圈自己的鬓发,夏逸琳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冬日里的白天很短,如今天色渐暗,身后火光缭绕,倒影在她瞳孔里,竟像是眸子里含了熊熊烈火,“我是夏逸琳,但不是以前的夏逸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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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开新文,总感觉是个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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