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在办公室吗?
缨宁醒来时头昏沉沉,没想到自己竟然换了睡衣,睡在了办公室里间的休息室里。
医院里不会有人贸然进她的办公室,更不会……
缨宁整理了衣服,穿上鞋子到外间看,果然,冷木阳正站在办公室的窗前,背影修长有力,看上去就让人安心。
“冷木阳,我回办公室的时候,没有见到你,你去哪里了?”缨宁就站在门边问。
冷木阳慢慢地回转身,墨色眸子,沉静,“我去请周朴正先生了。他深谙中医药学,对草药又极为精通,一定能帮上忙。”
“什么?你把周老先生请来了?”缨宁奔过来,站到冷木阳身边,喜出望外。
冷木阳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姚缨宁,我刚才就站在这里,你见到我,不冷不热的,现在听说周老先生来了,才这样,难道,我在你心里,就这样没地位吗?”
缨宁没想到冷木阳说这个,她不在意。
“冷木阳,不开玩笑,我去换衣服,你把周老先生请过来,我们一起去看看那些有问题的药材。”说完,缨宁转身就走,根本没有多看冷木阳。
冷木阳也已经习惯了,他有时会想,若是他变成了她的病人,她是不是就会天天围着他转了呢?
*
缨宁带着周朴正到了存放药材的小库房里,周朴正打开袋子,弯下腰,对着袋子口轻轻地嗅了嗅,紧接着就皱了眉,“我这样细闻,就有南笈草的味道,里面就不用看了。味道虽淡,但是,确实有。”
“可是,这药材是我们找人专门送来的,怎么会掺了南笈草呢?”
缨宁说这句话的时候,和冷木阳对了对眼神。
冷木阳沉吟了一会儿,“总归是经过了几个人,出问题也是有可能的。”
缨宁还是不敢相信,“冷木阳,这是冷伯伯找的人,怎么会……”
说不会,也是出了问题。
缨宁纠结地说不出话来。
冷木阳想了想,“这药材被南笈草污染了,怕是会影响药效,这个时候,只能再从N国送过来。”
“嗯,这个你放心,我已经给外公打过电话了,他会亲自送来。我让他到了云城直接找我。尽量做得隐蔽一些。”
冷木阳听到缨宁这样安排,眼神赞许。
“等到了机场,我去接外公。”
周朴正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话,眼神复杂,“缨宁,这件事怎么会牵扯这么多呢?还有人在药材上动手脚?”
缨宁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捣鬼。
冷木阳墨眸垂下,想了一会儿,“这件事,现在一时也查不清楚,先救人。”
“周老先生,中午我们回家里吃饭,这么久不见,周周一定想你了。”
听到孙子的名字,周朴正的眼神陡然亮出光来。
他确实是想周周了。
*
“奶奶,为什么姐姐和哥哥都没有回来?”
周周坐在地垫上,小腿分开,两只小手撑在地上,仰着小脸问谢雨婷。
谢雨婷将手中的木雕放下,盯着木雕看了一会儿,打开抽屉收好。
她知道自己误会了儿子,缨宁去医院,大约是为了前几天新闻上报道的冷氏爆炸案中的受伤者。冷天宇对儿子冷木阳不信任,让外人当总裁,可是,冷木阳和缨宁却是为着冷天宇,这件事,她想起来,也是很难过。
虽然后来,她刻意地没有再想过去的事,只是,冷天宇为什么要对儿子冷木阳这样绝情呢?
“奶奶,你怎么不说话呢?”周周继续问。
谢雨婷走过去,告诉他,“周周,姐姐是医生,她在医院里救人呢!哥哥在医院陪着她呢,你明白吗?”
“姐姐真的是医生吗?”周周来了兴趣,忽然就站了起来。
谢雨婷笑了,“当然是。”
“我爷爷也是医生,我爷爷也是医生……”
“嗯,奶奶知道,奶奶知道。”
*
走廊那边传来脚步声,冷木阳进到厅里跟谢雨婷打招呼。
“妈,我们回来了。周老先生来了。”
谢雨婷听到声音,心里又惊又喜,当下就拉着周周朝门口走,“周周,你爷爷来看你了。”
周周一脸懵懂地朝着门口张望,当看到周朴正的身影时,他先是迟疑地盯着周朴正的脸端详了一会儿,然后才突然就迈开小腿跑过去,抱住了周朴正的腿,“爷爷,爷爷,周周想你了。”
周朴正抱起周周,看到他小脸干净,红扑扑得很健康,心里高兴,眼睛里却噙了泪。
谢雨婷拉着冷木阳到了一边,“木阳,周老先生救过来,他过来家里,你怎么不早跟我说,我好准备饭菜……”
“妈,我已经打电话给厨师了,他们很快就到。菜品也都是准备好的。您就别忙了,我们都坐下,跟周先生说说话。”
谢雨婷听冷木阳这样说,稍稍松了口气。
她回头看到缨宁的脸色不太好,心里又担心了。可是,这个时候,也不好说什么。一会儿,几个人坐到厅里说话的时候,她拉着缨宁坐到了自己身边。
缨宁笑着,顺势坐下。
*
下午,冷木阳去了冷氏总部。
站在摩天大楼前,有出出进进的冷氏职员,看到冷木阳仍然喊总裁。
寒风料峭,冷木阳微微颔首,手抄在裤兜里,信步进了楼里。
——“吉娜,你这个数据不要这样做,你看,在下面还有一个小备注,你要把这个数据减出去,这样才对……还有,这个表格的表头格式,都要用标准的格式,就用我以前做的那种,我说了,你不要改……”
助理办内,林梓悦手里端着一杯咖啡,站在吉娜的办公室桌后,指指点点。
高风就看不惯了,“林梓悦,你真当自己是领导吗?”
林梓悦一边用银色的勺子搅着杯中的咖啡,一边慢慢地朝自己的办公桌走,并不屑于高风的态度,“高风,你很快就知道了,我的身份,可不是你能管的。”
说完,她倨傲地坐下,但是,并没有动手做事,而是继续翻搅自己的咖啡,态度悠闲。
高风有些嫌恶地盯着她,最后,小声嘀咕,“不就是抱上了冷卓这条大金腿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林梓悦听到了高风的声音,并不生气,“高风,你说错了,我和冷卓之间,是他先……”
电梯铃突然在这个时候响起来。
高风不想听林梓悦在这里卖弄,起身去外面看,看到是冷木阳过来,心里涌起一股酸楚。
“总裁,您来了。”
“嗯,冷卓在吗?”
“他,在呢!”
高风一边说,一边引着冷木阳朝总裁办走。
以前,都是冷木阳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着,没想到,现在冷木阳的办公室被冷卓霸占了,而他,也不是冷木阳的助理了……
“你去忙吧!”冷木阳支开了高风,自己推门进去。
室内,冷卓正凝神对着电脑屏幕沉思,十分专注的模样。他这样认真的表情,实在少见。冷木阳抱肩站在门口,盯着冷卓看了一会儿,问,“冷卓,给林小强用的药材出了问题,你知道吗?”
冷卓头也不抬,声音镇静,“冷木阳,我坐在总裁办,你以为,我有多神通,天下的事,都知道吗?”
冷木阳的眸光在冷卓的脸上掠过。
他好像是真变了。
可是,正因为冷卓的态度和脾性突然发生了变化,他才可疑。
冷木阳很直接地问,“冷卓,上次我过来,让你想想婶母的事,你是不是想过了?还……查了其它的事?”
听到冷木阳说这个,冷卓的咬肌绷紧,僵了足足有半分钟,这才松开。
他故作镇定,将笔记本合上,拿起了桌上的文件,“冷木阳,你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你怎么就听不懂?也好,你既然听不懂,那我就再跟你说一次。我跟你提起婶母的事,而不是直接去告诉叔父,就是想让你有所忌惮,然后好好做事。可是,如果你因此,反而对冷氏有了背离之心,那么,到最后,咎由自取的人就是你。”
啪!
冷卓将文件丢到了桌上。
他扬眸对着冷木阳,态度阴冷,“冷木阳,你这是说什么话!我现在是冷氏的总裁,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你不要以为,你刚才说,你不跟我父亲说我母亲的事……这就是对我的恩情,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你不过就是想利用这件事,让我和我的母亲一直受你挟制……告诉你,士可杀不可辱,你没有权利在我的办公室里跟我说这说那!你现在马上出去。”
冷卓字字咬得很重。
像是十分生气。
冷木阳知道他是外强中干。
冷木阳所以过来找他,是因为听秦钟月说了在香榭居前的停车场见过冷卓,而香榭居旁边就是司法鉴定中心。所以,冷木阳猜测,冷卓已经由她母亲的事推想到了他自己的事,极有可能是拿了他自己和冷天星的血样去做了亲子鉴定。
怕只怕,冷卓知道自己不是冷氏的亲生骨肉之后,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
说实话,每次面对冷卓,冷木阳都恨不起来。总是想起来小时候,冷卓跟在他身后喊着‘木阳哥哥’跟着他跑的情形。
——“冷卓,我希望你既然做了冷氏的总裁,就要为冷氏着想,不要做侵害到冷氏的事。”
冷木阳声音沉而缓,墨眸眼神克制。
冷卓重新拿起文件,简洁地说了两个字,“不送。”
冷木阳望着冷卓,看到他突然变得这样阴冷,眼神暗下来。
*
月光,舞蹈,沙滩,轿车……
——“啊!”
缨宁从睡梦中惊醒,突然直直地坐起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小汗珠。手指抓住前襟,缨宁只感觉到心口憋闷又难受。好害怕的恶梦。车子在颤,那个强壮的男人禁锢着她……她想逃,可是车门反锁着,而且车内空间有限,那个男人像发了疯一样压着她,她也动弹不得……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世界上的事,难道都是这样吗?
总是在你以为你快要得到幸福的时候,突然给你重重的一击。
为什么……滕熠会知道这一切,难道,他真的是那个侵犯她的人?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巧,为什么滕熠会开车去了外公家附近的海滩!
——滕熠就是一个魔鬼。
我居然救了一个魔鬼!
缨宁两手插进自己的长发里,眼睛痛苦地睁不开,身上像是被绳索捆住了一样,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我总以为,医者仁心,会有好报的,可是,为什么我救了滕熠,得到的是这样的报应呢?
缨宁在心里反复地问自己,问一遍头就垂得低一些,问了几次之后,她不堪重负似地歪倒在床|上。
*
冷木阳从冷氏回来,来到自己卧室门前,犹豫了一会儿,并没有开门。
缨宁在休息,她累坏了,不应该打扰她。
冷木阳转身去了书房,坐在桌前,把前后的事想了一遍。最后,他眉峰收紧,陷入了沉思之中。
如果冷卓真是因为自己不是冷氏的骨血而有了异心,那也是极有可能的……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实在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
他没有想到,他的退出和隐忍,并没有换来冷氏的和平,而是让冷氏陷入了隐藏的危机之中。
冷木阳负手而立,看到远处的云城河面白光光的一片,心里有些苍凉。
不知道缨宁睡得好不好?
冷木阳转身回自己的房间,推开门,他瞬间就呆住了——
缨宁抱肩曲膝坐在床前,头发散乱,像是怕极了!
——“缨宁,你怎么了?”
好像,刚才还觉得她是一个强势的女医生,现在这一幕,又看得人心疼。
缨宁瑟缩着,不想让冷木阳碰到她。
冷木阳单膝着地蹲下,他伸手将缨宁的乱发拂开,看到她警惕不安的样子,墨色眸子里都是痛。
在医院的洗手池边,她是这样,现在,又这样,她究竟有什么事瞒着他呢?
可是,不管有什么事,不是还有他么?
她为什么要一个人默默承受呢?
冷木阳很郑重地问缨宁原因,并且说,“姚缨宁,你心里是不是没有把我当作是你最可信赖的人?你明明就有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们在一起,就是要分担痛苦,分享快乐,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