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正悄悄的走进来,在你丝毫没有察觉的时候。像潮湿的苔藓,避开阳光,藏进阴暗的角落,一点点生长。生长速度之快,在她目光所能触及之地皆是一片绿地。
而当某一天,某个人忽然反应过来,却发现身边已经空无一人,会觉得可惜吗?还是有些难过…
清晨刚起床的她,拉开窗帘,瞧着那明晃晃有些刺眼的太阳,忽然想起今天是林辰去医院换药的日子。
宋林拿起手机,给林辰打电话的时候,林辰正在去医院的路上,
“换药了吗?”,宋林问道,
接电话时,林辰笑着瞄了一眼在前面开车,乐的跟傻狗一样的男人,声音轻柔的回答道:“还没到呢,在路上”,
宋林简单地嘱咐了几句。
挂断电话后,一旁开车的何欢实在憋不住笑声,说道:“看来发展的不错”,
林辰抬头看向他,不屑与他耍嘴,
“主要靠魅力”,
“什么时候追到手啊?给大伙正式介绍一下”,何欢带着不怀好意的问,
“放心吧,少不了带给你们瞧瞧,快了”,
林辰嘴里说道快了,快了。好似真能给自己催眠了。
何欢扶了扶眼镜框,笑着,把好方向盘,给后座的病人充当司机。
林辰低下头,收敛起笑意。看着通话记录上宋林的电话号码,和那在宋林下面出现的陈晓的名字。睫毛微垂,许久,皱着眉头关掉手机屏幕。
昨晚,打给陈晓的那通电话,让他意识到,宋林为什么从不曾接受自己,哪怕是一点回应。从陈晓的口中听到陌生的不属于自己认知的宋林,他第一次发现,原来爱情从来不受控制。
以前的他不屑于爱情,觉得是自找苦吃。现在却甘之若饴,是不是有些荒唐。想到这他苦笑了一下。
人总会有一些莫名的感知,有时,又是该死的准确。
面对宋林,他总想在靠近一步,这样就能在多知道一点,于是,也就不在意下一步,是走进歧路还是平坦大道。
晚上,杨静突然打电话过来,问道:“晚上要去哪?”,
“我就在家,哪也不去”,宋林懒散散的回复。发消息时,正看着蓝光的经典老片,哭的稀里哗啦,时不时捂着纸巾抽泣。
“要不要来我家,我老公出差了。我自己一个人在家吃饭也没什么意思,就叫了我弟弟,你也一起过来吧”,
“等等我”,宋林说道,
挂断电话,直到电视播放完最后一个画面,才跑进洗手间,胡乱冲洗着眼睛。
等来到杨静家里,杨静已经做好了饭菜,不用她帮忙。另一边男生已经把饭菜摆到桌子上,
“她不吃鱼”,杨静从厨房探出头,对男生说,
杨静的弟弟听话的点了点头,顺手把宋林面前的鱼,换走。
宋林瞧着他,看起来小自己几岁,显得颇有活力,头发上有橘子的味道。
“最近怎么没在公司里看到你?”,杨静拿着威士忌走过来。
“老板给我放了假”,宋林接过酒杯,语气平静,
“放假?因为那点稿?”,杨静不可思议的瞧向宋林,心里感叹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镇静,
“是啊”,宋林并没有在意,笑笑说道,
“放假了也挺好,就当休息了”,刘宇突然开口宽慰,
杨静瞧着自家这个弟弟,眨巴了下眼睛,笑着附和:“是啊,是啊,就当休息好了”,
接着又说道:“要不出去转转吧”,
“你最近不正是忙的时候吗?”,宋林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装冰块的盒子,一块,一块,扔进加了威士忌的酒杯里,
杨静瞧着刘宇,打趣说道:“可以让我弟弟带你去呀,他平时最愿意玩了,正好最近也没什么事”,
“嗯,平时总会跟朋友出去到处走走,那加个微信吧,想去哪可以给我发微信,我知道哪里好玩,哪里风景好”。刘宇拿起手机说道,
杨静看着弟弟突然开窍了,在一旁微笑。
从杨静家出来已经深夜,喝了很多酒。
林辰邀宋林出去走走。
宋林应声。
她很少散步,和漫无目的的走路。在无人的时候,大多数时间是窝在房间里,或是出现在某个酒吧,看陌生的人群放纵的跳舞。
走在公园的小道上,林辰在前面走,宋林在后面跟着,脚下,高跟鞋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夜里显得突兀。
林辰的手里一直拎着一个黑色袋子,里面装着一瓶红酒和两个杯子,他知道,夜晚的宋林需要酒。
虽然走在前面,但却一直听着身后的声音。
宋林叹了口气,
林辰回过身问道:“怎么了?”,
宋林没有回答,脚下是分叉路口,林辰正要继续向前走,宋林已经朝着另一条路上走过去,
她偏过头对跟上来的林辰说道:“我看这边有个长凳”,
“你累了?”,林辰扶起她的胳膊,
“有点”,宋林说着,闪开他的手,坐在长凳上,
林辰也跟着坐在长凳上,将黑色袋子放在他和宋林中间。
宋林瞧着身旁的人,沉默的样子,半张脸都藏在黑夜里,看不到表情,忽然觉得,刚刚的自己是不是有些冷漠。
想要说点什么,
这时,林辰伸出手把袋子里的酒拿出来,宋林显得意外,忽然又笑了,
“没想到你还藏了酒”,
林辰瞧着她说:“因为,你戒烟了”,
他一贯轻柔的声音把这个夜晚衬托的有些冷清。之后,林辰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循环,宋林瞧着地面,听的认真,却又记不得他说了哪几句,时不时,默不作声的点头,装作沉思的模样,实则脑袋里在放空。忽而耳边一片寂静,她看向他专注的眼神,能感觉到他的眼神一定很明亮。
这时,宋林的手机响了,是陈晓的号码,
林辰看到了,眼睛里出现略微慌张的神色。宋林没有看到,她正在想要不要去接。
林辰微微张口,叹了口气,
宋林抬起头看向他,
“接吧,不知道有什么事找你”,林辰说道,
“嗯”,宋林点着头,接通电话,
电话里,陈晓迟疑的问道:“还没睡吗?”,
“嗯”,宋林问道:“怎么了?”,
“额,有件事想跟你说”,
陈晓的声音很清晰的被林辰听到,他知道陈晓要告诉宋林什么,只是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在他的面前,让宋林继续听下去,那样他会不知道怎么去解释才好。
夜晚的风有些凉,吹动树枝发出沙沙的声音,他轻轻拽了拽衣服的领口,不小心刮动杯子发出碰撞的声音,
“昨晚…”,陈晓的声音被打断,
宋林放下电话瞪着眼睛看向林辰,
林辰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微微笑了一下,示意自己不是故意的,
宋林这才重新拿起电话,问道:“昨晚怎么了?”,
电话里,陈晓沉默了一会,说道:“没什么,明天说”,然后,没有预兆的挂断电话。
关掉手机,宋林觉得这不是巧合,她重新看向林辰的眼睛,林辰笑着举杯,眼睛在月光下折射出玻璃的光泽,
轻抿下一口酒,林辰放下酒杯,对宋林说道:“对于家人,你怎么看?”,
“家人…就是家人啊”,她说,
“你爱你的家人吗?”,
宋林有些微醺的眼睛,眯了眯,靠在长凳上扶着头,回答道:“当然”,
随后,两人之间又出现了沉默,
宋林想来想去,林辰问自己问题的动机,脑袋里就蹦出在医院时看到林辰的画面,
她小声说道:“你呢?”,
林辰用轻柔的声音,吐出两个字,“不爱”,
明明觉得这两个字那么刺耳,可从他口中说出来,宋林听着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这么说吗?”,林辰以为宋林会问他,为什么。
“你想说,就说了”,宋林轻笑着,好似恰定他会继续说下去,
林辰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抬手点了点她的头顶,无奈的说道:“我的家里很复杂,说多了怕你头疼。简单点说,就是个谁也不疼谁也不爱的人,不过这也清静,没有人会管我。”,
“没有人会问你饿不饿,没有人关心你感冒时,有没有药吃”,宋林接过话,自言自语的说道,
林辰被她口中的话吸引,此刻她眼神中的空洞,像极了在画展上,在酒吧里初遇她时的模样。但他也清楚,她有着顽强的忍耐力,像寄生在海里的微生物,在深渊里生生不息的繁衍。漫无目的活着,顺应着生物原有的规律,可她不属于自己。
他需要做点什么,他在想自己能做点什么。
然后他想到了陈晓。
此时,陈晓坐在沙发上,电脑在漆黑的房间里亮着光,上面还有未发完的文件。
嘴里叼着烟,红双喜,手里拿着打火机迟迟没有点燃。
有些人会把爱情看作活着的救赎,有些人会把爱情看作回忆里的叙事片。
她之所以告诉林辰关于宋林的事,只因为宋林,她希望宋林能解开心结,不希望宋林像自己一样失去情感,那样活着,对于她来说是煎熬。
一直以来,她靠着残存的回忆过着一天又一天,始终没有放过自己,也始终自己一个人。这不是作为惩罚自己的一种方式,可只要一想到自己,陈晓就没有办法放任宋林,不去管她,这也是她之所以能和宋林成为好朋友的原因。
叹了口气,她放下香烟,拿起手机,再次打电话给宋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