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存希也忘不了,她和司南带回来那个女子的时候,眼前这个看起来温雅又骄傲的少年郎,跪在地上给她们着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
那一刻充斥在自己心里面的什么都没有,唯有震撼和内疚。
震撼于眼前这个少年郎的心胸和教养,内疚于那名女子的死亡。
是他们最大的遗憾。
而据说那女子最后唯一留下来的遗物就是一块手绢,她曾有幸见过。
而现在再见到,莫存希怎么都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成熟又稳重的男人,顾疏远的助理,会是当年那个一跪谢恩的少年郎,会是当年那个抱着心爱女子嚎啕大哭的少年郎。
“好…久…不…见…”
声音有些沙哑,莫存希愣愣的回应着陈瑞,陈瑞看着依旧还处在怔愣中的莫存希,笑着伸出手指点了点莫存希的额头,
“你好,莫存希,我叫陈瑞…也或者你可以叫我顾瑞文…”
莫存希又是一怔,怔怔的看着陈瑞,
“顾…瑞…文?”
那不是…顾疏远消失很久的弟弟吗?
如果要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当年绑架的事情就容易想的多的了。
陈瑞从莫存希的手里接过那张块手绢,轻轻柔柔的抚摸着,眼里是怀念,更是思念,
“我把她葬在了她最喜欢的地方,那里四面都是海,那会儿她自己说,要是以后我不要她了,她一个人了,她就是四海为家,现在…”顿了顿,莫存希突然感觉到身边的这个男人突然沙哑了声音道:
“现在她是真的四海为家了,可是却不是我不要她了…”
而是她不要我了…
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莫存知只觉得今天晚上格外的想哭,又格外的难受,矫情吗?
也许是真的吧…
陈瑞转头看着莫存希,那女人垂下的眼睑里隐藏的情绪恐怕此刻也和他好不到那里去吧。
若不是那一场绑架的事情之后,他还不知道,原来当年那个拼死为他带回来若若的女子后来是成了他的嫂子,成了他名义上的亲人。
也是那个曾经在创造一手传奇的军队王牌king。
“活着吧,好好活着,她所在的四海为家,也都是你的四海为家…”
怔怔许久,想过很多安慰的话,却终究是只化为了一句。
陈瑞笑了笑,隔着那灯红酒绿看着窗外的遍地豪车,无比嘲讽,转而又变了语气对着莫存希道:
“我回来是为了一个人…”
莫存希点头,“我知道…”
她当年回来也是为了一个人,也可以换一种说法。
为了一个真相。
“顾家的人最冷血,存希,早些抽身离开吧,我哥他…不会是你的良人…”
莫存希笑,她从来都不认为顾疏远会是自己的良人,真的。
年少的爱不是爱。
化为遗憾才算是美好。
“宴会开始了…”
“嗯…”
“那再见了…”
“再见了…”
两人匆匆一面,回了往事,彼此不问不提,转身背对离开。
朝着门外走去,走到一半时,莫存希忍不住回头,却刚好将那宴会里面热热闹闹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包括那立在人群之中的光芒。
仅是一眼,莫存希就别开了目光,就着这匆匆夜色,踏入那不为人知的秘密寻找和真相中。
她四年前回来,冷不丁的闯进了一场阴谋,江海蓝给顾疏远下药,想要下套,从而进顾家,成为顾太太,却恰时遇上有人也想要给顾疏远下药,阴差阳错之下,她莫存希进了顾家的门,撇开了所有想要挤进顾家大门的人,不费吹灰之力的就登上了顾家太太的位置。
四年回来,她留在江城,隐了自己一身,也顺带查父母的死因,也想着自己嫁给顾疏远,也算是年少所愿,终如愿以偿。
可偏偏不尽人意。
说顾疏远有错,她莫存希何尝不是。
走出了大门,冷不丁的耳畔响起一道凉薄的声音,
“你真的决定要去?你要知道如果这一去,证实是真的,你和顾疏远,你们…”
听着那人的声音,莫存希顿下了自己的脚步,就算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来人是谁,嘴角泛起苦笑,
“你觉得我浪费多少年?”
身后的人听着莫存希的话,沉默了好一会儿,
“即将五年…”
“那就不是了,我以为我无论窝囊多久,总要给自己这五年的荒唐和做梦,一个交代和一个句号…”
“我以为,你不会再回去了…”那人道。
莫存希摇头,背对着那人,抬起头看着天边的星,心都颤抖,
“如果真的是…那你要如何?他不是待你挺好的吗?都已经将你带回西山苑了…”
莫存希扶额苦笑,顾疏远那是对自己好啊,把自己带回西山苑就是了吗?
他那不过是在把自己的所有命脉都真真切切的放在自己的眼前来试探自己罢了。
说到底,他就是还是不信自己,就是知道了自己从部队出来,他也还是仍旧不信自己…
不信自己,又或者是相信了陈丝乐的话和所谓的证据…
“你以为那是好吗?”
“不然呢?那西山苑的东西,埋着整个顾家的命脉…”
莫存希笑了笑,语调轻的不行,
“那你们说是就是了…”
那人突然就沉默下来,莫存希收回自己的手,垂着她,额前的碎发凌乱着,看不清任何情绪,不禁道:
“快走吧,以后不要到这里来了,找我就去找西子,顾疏远想必不会喜欢看到你们的…”
话落,莫存希抬起脚就走…
五年前,一场宴会毁了她,毁了顾疏远。
她莫存希害了所有的人,出生四年的孩子,爹不疼,妈管不了,成了野孩子,她这里藏一下,那里藏一下。
活生生的把光明大道走成了不见天日。
今天晚上,她偏要扭转,不见天日?
那又怎样,别人大道两边走。
她莫存希偏偏要把独木桥横跨在世人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