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汐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干干爽爽,伤口被上了药,至少她感觉不到疼痛。
看一眼四周的格局,像是客栈。
不出意料,床边依然趴着个小脑袋,他的手压在被角上,脑袋枕在臂弯里,露出的半张小脸,眉头微皱,睡得并不安稳。
白团其实生得很不错,肤若白瓷,长睫微卷,杏眼琼鼻尖下巴,清甜可爱宛如山野小精灵。往人群里一放,绝对是吸人眼球的那一种。
只是待在阿寻身边,掩盖了他所有的光芒,只怪他的哥哥太耀眼。
以他的姿容秉性,遇上一个不坏的人,明明能被用心呵护的。
宋汐看着这张惹人怜爱的小脸,莫名觉得很安心。
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每天能见到阿寻,想方设法软化他的心,还有这么个可爱的小东西,日子并不枯燥,充满了希望,一种平和的安宁。
宋汐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白团睫毛一颤,就要醒来。
小家伙贪吃嗜睡,每次替她守夜,倒是分外敏觉。
白团睁眼,就见宋汐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顿时惊喜,“宋汐,你可醒来了!”
宋汐微笑,苍白的脸顿时添了一抹颜色,“我昏迷了多久?”
“一天一夜。”
“我伤的不重,怎么会昏迷这么久?”
她身上的都是轻伤,按理说不会这么严重,那天突然失去意识,也十分奇怪。
“那暗器猝了毒,那毒厉害得紧,中毒者全身麻痹,一个时辰之内无解,就会毙命。哥哥的解毒丸,也只能暂时压制毒性,我们快马加鞭来到镇上,哥哥催动灵力为你化解毒性,你才捡回一条命。现在毒已经解了,不过,还得再喝几帖药,清除余毒。”
听到阿寻替自己解毒,宋汐心中一暖,问道:“阿寻呢?”
“哥哥和我守了你一晚,一个时辰前才离开,说是累了。”
闻言,宋汐是真高兴,一把攥住白团的手道:“你说他守着我?不会是哄我开心吧?”
往常,她为阿寻挡刀子,也没见他对自己另眼相待,连疗伤也是不情不愿的。如今,竟肯为她守夜,着实让她惊喜。无论他出于什么心思,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白团不情不愿地开口,“你总归是为他受伤,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哥面冷心热,哪个是真心,哪个是假意,他心里有数的。此次,他为你杀人,连我都没有料到,这可全是为了保你。”
白团一说,她倒是想起这一茬了,眼前浮现昏迷前他发红的眼眸,宋汐心中一紧,“阿寻杀了人,对他会有什么影响?”
白团的语气很沉重,“杀的人越多,形成煞气,将来渡劫越难,容易陨落。”
哥哥的修为已接近地仙,却因为违抗天道,处处被压制,如今,天道更有了杀他的理由。更不妙的是,杀人让心魔有机可趁,为修炼埋下隐患。
宋汐脸色一变,忙问,“有什么化解的方法?”
明明不想不逼他杀人,还是让他走到了这一步。
白团深深地望着她,“有,除非你一直待在他身边。”
宋汐眉头一松,“我当是什么苛刻的条件,别的不好说,我,是一定会留在他身边,此生不离不弃。”
白团瞪大眼睛看着她,眼中有一种她看不懂的忧虑,“你说真的?”
他居然怀疑她的决心,宋汐伸出三根手指,指天发誓,“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他们修道人最害怕发誓,这会沾上因果,白团定定地看着她,忽然握住她的手,郑重其事道:“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我哥哥是为了你才杀人,来日你要是反悔,我定会去找你,由不得你赖账。”
他说的认真,却将宋汐逗笑了,刮了一下他的鼻头,半是宠溺道:“知道了,小呆瓜,现在去看看你哥哥吧!他那铁打的身子,竟也会觉得累。”说到最后,竟透出一股担忧来。
白团暗想,她这样喜欢哥哥,日后若是想起来,也不会真弃哥哥于不顾吧!
临出门前,宋汐忽然问道:“对了,谁给我上的药?”
她身上零零碎碎的伤口不少,要上药必得脱光。
白团心中一涩,低着头,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正常,“你以为是谁呀,当然是小爷我!”
其实,他撒了谎。
阿寻要为她逼毒,不宜穿太多衣物,后看她身上伤口遍布,便顺手为她上药。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看到她那副甜蜜的嘴脸。
……
宋汐敲阿寻的房门,里面无人应声,却传出一阵压抑的呻吟。
宋汐眉头一皱,用内力震断了门栓。
走进屋中,就见阿寻伏趴在床上,一手撑着床榻,另一手紧握成全,银发披散,遮住了脸庞,也盖住了他所有的表情。
这么大的声响,他竟没有半点回应,只是不时从喉咙里溢出一两声痛苦的低吟,身体微微发颤,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宋汐和白团站在十步开外,气氛莫名有些紧张。
良久,宋汐开口,嗓音干涩,“你哥他,是不是又发作了?”
白团点头,目光紧紧锁住阿寻,“是的,他动用灵力杀了人,又催动灵力为你逼毒,体内魔气压制不住,提前发作了。”
宋汐当机立断,“这里交给我,你去外面守着。”
大半天的,门栓又坏了,保不准会冲进来什么人。
白团长大了嘴巴,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你,你身体还没好呢!”
宋汐身上虽然没有致命伤,但是毒药伤身,需要调养,不然,她的脸色也不会这么难看,来得时候,还是他扶着她呢!这时候经历欢爱,只会雪上加霜,何况,在这过程中还得为阿寻净化灵气,就更损体力。
宋汐摸了摸他的脑袋,语气不容置疑,“听话,我是中毒,不是受伤,他为救我陷入险地,我也不会置他于不顾,难不成,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你哥入魔?”
“我——”白团左右为难。
宋汐一把将他退出了门外,一边嘱咐道:“给我好好守门。”
眼见大门在眼前合拢,白团也只得恹恹地“哦”了一声。
……
直到宋汐坐在他身边,阿寻依旧没有半分反应,他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宋汐拨开他的发丝,露出那张让人失神的美丽脸庞。
他双目紧闭,眼尾透出隐约的血色,额间的朱红印记像渗了血,发光艳丽,唇色却成了冰白色,被咬出了一排血印。
宋汐很心疼,倾过身,轻轻吻在他的唇上。
“阿寻……”
几乎在她吻上他的瞬间,他的双手像是有意识般,缠上了她的肩背。
宋汐知道,这也许不是他的本意。
只是,他的身体早已熟悉了她的气息。
好比一个在沙漠中濒死之人,遇到了甘泉,本能地去汲取这救命的源泉。
两人互相撕扯着对方的衣物,一个有心,一个无意,一个急迫,一个放纵。
两具洁白的身体重叠成了一个,青丝绕着银丝。
一个绝美若仙,一个温柔如水,男欢女爱,却丝毫不让人觉得污秽,反倒像一幅唯美画卷。
宋汐觉得很新奇,以往,他都是没有意识,跟挺尸差不多。
这一次,他仍旧没有自我意识,眼睛至始至终都闭着,不至少再是独角戏,这让她感觉,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回馈。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伏趴在她的颈窝里不动了,银发散在他的背上,落在她的*的躯体上,冰冰凉凉的。他的身体却火热,泛着一股*过后的潮红。
宋汐低头在他颊边亲了一下,低低唤了一声,“阿寻!”
对方没有反应,呼吸却渐渐均匀,身上的潮红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
宋汐将他的身体轻轻翻过,双臂穿过他的肋下,小心地搂着他。
他额间的朱红已经不那么艳丽了,他睡着的样子,褪去了一贯的高冷,银色的睫毛微微抖动,宛若脆弱的银蝶,脸颊残留的淡淡嫣红,看起来可口极了。
宋汐抬起头,在他嘴唇亲了一记,“阿寻!”
熟睡中的他无意识地往她身上靠了靠,宋汐已经累极,却忍不住对着他的唇又亲了一记,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阿寻阿寻阿寻,我喜欢你!”带着满心的欢喜,她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白团敲门的声音,“宋汐,你醒了吗?”
“你进来吧!”宋汐披衣起身,将床幔放下,遮住了那片绝色艳光。
她早就醒了,只是舍不得怀中的温香暖玉,又睁眼看了他的睡颜好一会儿。
脑子里傻傻的想,她与他都这样了,在人间,他就算是她的人了吧!
她可以与他成亲,名正言顺地霸占他一辈子。
就在今天以前,还不敢有此想法。总觉得这人高不可攀,望尘莫及。如今,不知道是不是这场欢爱有他主动的关系,或者是,他为她犯下杀戒,表现出了对她的关心,竟壮大了她的胆子。
一念天堂,不过如此。
白团端着水盆进来,见宋汐已经穿好中衣,见他来了,也未避讳,继续穿外衣。
白团脸一红,默默地将盆子放在床边的木架上,一边用眼睛瞄床帐,“哥哥怎样了?”
“好些了,不过还在昏迷,估计还要几回。”
以往,她顾忌着他,怕冒犯他,一天只弄一回。如今,却是体力不济。尽管睡了一觉,还是四肢无力,头重脚轻。
眼见白团拧了热毛巾,就要去撩床帐,宋汐忙制止道:“我来吧!”
白团犹豫道:“你看起来很累。”
宋汐夺过布巾,“不争这一时半会儿!”
好吧,她是不想让阿寻的睡容让人看了去,尽管这个人是他的弟弟。
他餍足后的样子,实在是……
她终于能体会那种心情,想把心爱之人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
白团拗不过她,只得关门出去,他想着她“运动”,应当会饿,就去厨房给她弄点吃的。
……
三日后的一天早晨,阿寻醒来了。
他先是确定了自己的处境,寻常的雕花木床,青色帐幔,身上盖着一床薄被,里头不着寸缕。身上有些微的粘腻,那是流汗的后遗症,这女人应是来不及替自己梳洗。
那么……
耳朵捕捉到细微的响动,阿寻坐起身子,撩开帐幔看去。
几步之外,一个女子正背对着他轻手轻脚地穿衣裳,她的动作真的很轻,就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乃至于他在醒来时,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而在这间房里,她的顾忌,除了自己,他不作他想。
她不知道他会醒,仍旧如此小心,可见这已形成了一种习惯,并非故意做给他看的。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淡淡的,并不具备侵略性。
他想低调的时候,轻易能让人忘记他的所在。
故而,宋汐没有发现他已经醒来。
他从未注意过一个女人的身材长相,此刻,却觉得她披着晨光的身影,颇为赏心悦目。
身姿妙曼,比寻常女子多了几分韧劲,肌肤在晨光的映衬下泛出玉一般的光泽,柔和中透出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看着,有些走神。
她穿一件,又从地上拾一件。
目光落到洒落一地的衣物,阿寻微微皱眉。
这地上除了她的,还有他的。以她的作风,应当不会将衣服乱扔。
除非,当时的情况,她也无法掌控。
想到这点,阿寻的目光有些微妙。
宋汐穿好衣服,又一件件将他的衣服拾起来,叠好,转过身想放在床头,一抬眼,对上阿寻的视线,手里的衣服“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都磕巴了,“阿,阿,阿寻!”
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在崩腾!
居然在这个时候醒来了,她还来不及收拾现场呢,擦!
他坐在床上,被子下滑,露出小半片胸膛,春光无限好的样子,宋汐却不敢去看。
这人醒着跟睡着,果然是两种状态啊!
“你出去吧!”他言语淡淡,却没有丝毫不悦,细听起来,甚至比从前要柔和几分。
宋汐摇了摇头,真怀疑自己幻听了。
她已经做好了承受他怒气的准备,他却轻描淡写地让她出去。
这不科学啊!
果然,人都是犯贱的,被虐了几个月,陡然刑满释放,还真是不习惯了。
见她一动不动,光看着自己发愣,阿寻语气便有些不悦,“出去!”
宋汐一个激灵,将衣服放在一旁的小几上,走出房门将门带好,动作一气呵成。
直到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她才有了回归现实的感觉。
捏了一把自己的脸颊,有点疼,遂傻傻地笑,这是不是代表,阿寻有一点点喜欢她了呢!
“宋汐!”有人轻轻扯了她的袖子,低头一看,是白团。
他噘着嘴,一脸委屈模样,“你在想什么?我叫了你好几声呢!”
宋汐一笑,“你哥醒来了,去叫桶热水,他要沐浴。”
“太好了!”白团欢呼一声,跑了两步,停下来,回过头奇怪地盯着她瞧,“我哥醒来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宋汐摸了摸鼻头,眼睛里有一种笑意,“穿衣服。”
然后在白团诧异的眼神中,悠悠然走进自己的房间里,笑意盈盈,“今天天气真好!”
徒留白团愣在原地,半响才自言自语道:“哥哥怎么不打她了!”
哥哥打她他心疼,哥哥不打她了,他心酸,唉,好纠结啊!
……
昭然皇宫,养心殿。
厉昭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水溢出来杯盏,“这么多人折进去,就没要了她的命?”
张德呐呐道:“主子不是决定不杀她么?”
厉昭恨恨道:“孤本来没想杀她,但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恶。”
要知道,他派出的都是精锐之师。
那些剑手能将他活捉最好,断手断脚什么的,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留口气就好。
若行刺失败,便暗箭突袭,怎么也要把人给撸来。
他倒要看看,那令淳儿伤身又伤心的女子,是何方妖孽。
最好能治服帖了,再给淳儿送去,省的他心心念念,又无可奈何。
谁知,此次出师,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厉昭,可从未如此失败过。
张德斟酌道:“主子有所不知,若只是那宋汐一人,自然无法逃脱。只是她身边有一个帮手,那人有些邪门,只怕是个妖人,若非我们还有暗探,只怕连人是怎么折的都不知道。”
言下之意,这并不是己方的错,而是敌人太强。
厉昭皱眉,“妖人?”
“他最后一剑斩杀了我们十数人,其剑法诡异,怕是有妖法。”
张德倒没联想到妖精身上去,所谓的“妖人”,就是一些掌握了特殊技能的人士。
闻言,厉昭火气渐消,脸色还很阴沉,“有什么办法对付他?”
张德叹了口气,“别说眼下没找到办法,即便是有,我们也失去了他们的踪迹,此事,要从长计议。”
厉昭冷哼一声,“她最好别犯在孤手里。”
这时,有太监在外禀告,说是暗堂堂主琼月求见。
厉昭一时没想起来,“琼月?”
张德解释道:“此人原是陛下贴身女暗卫之一,却是我们埋在陛下身边的眼线。不过,自一年前,陛下失踪之后,便与我们断了联系。于我们,也不过是一废子而已。”
厉昭嘲讽道:“她背主弃意,还敢上门来找孤?”
张德想了想道:“她爱慕陛下,虽是我们的棋子,真正想效忠的却是陛下。上次陛下失踪,她便借机与我们断了联系,以为陛下不知她的底细,想洗白了自己。她也不想想,以陛下的聪慧,哪会看不出她的问题,一旦掌权,必然将她抛之脑后。我猜,此次,她就是因为被调离陛下身边,求助无门,这才来求主子的。”
“她想的倒美。”厉昭冷漠地开口,“一个废棋,与我而言,连存在的价值都没有。”
“主子的意思是?”张德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厉昭摇摇头,“她虽然是孤派到淳儿身边去的,到底在他身边待了这么些年,也算是他的人,由孤处置只怕那孩子会多想。那陆慎言既然敢借孤的手杀人,孤也给他备份好礼,你只需将琼月为孤效忠的证据暗中透露给陆慎言,他会替我们斩草除根。届时,淳儿追究起来,也不关我们的事。”
“主子高招!”张德一笑,“这陆慎言与琼月素有嫌隙,又将陛下的利益放在首位,一有机会,定然会拔掉这颗毒瘤。”
……
宋汐觉得,自从这次醒来之后,阿寻对她的态度有了软化的趋势。
虽然还是不苟言笑,但他在她面前筑起的那道无形壁垒消弭了。
从前,她看这两兄弟相处的情景,只觉得难以插足,如今,自己终于开始融入这个小家庭了。
阿寻不但自主地与他们同桌用饭了,吃的菜也多些了。
便是她在下楼时,借机摸了一把他滑嫩的手,也只得他一个冷眼,并未遭到任何实质性的迫害。
还想再摸,伸到一半的手,就被狠狠打了一下。
白团看着她手背上多出的鲜红印子,呐呐称奇,“往常我哥一巴掌能拍碎一根骨头,你这没肿也没流血,只有点红印子,真是太手下留情了。”
宋汐在心里偷笑,得意地在他额间一点,“那是你哥疼我。”
两日后,三人再次出发,当宋汐在马厩里再次看到那匹灵马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她问白团这马怎么来的,白团说,黑衣人死了之后,它自己跑回来的。
宋汐真想吼一句,卧槽,这马真是太识时务了。
几人坐在马车里,宋汐问,“还有几天到家?”
她真是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阿寻生活过的地方,心道,他们就算住在山窝窝里,她也会将他们的狐狸窝改造成温馨的小家,让他看到自己的贤惠。不但能上得厅堂,也能下得厨房,外能御敌,内能持家。她甚至想好了在门前开辟一个菜园,种些新鲜蔬果,如此一来,便没有浊气之说,他吃的也能更舒心些。
白团狐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们要回家了?”
宋汐神色纠结,“不回家,你们要去哪儿?”
白团瞥了一眼阿寻,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便闷闷道:“金钟寺。”
“寺庙?”
“是啊?”
宋汐有些不可思议,“你们是妖精,去寺庙不怕被人收了?”
阿寻的情况不荣乐观,和尚道士之流对他来说更难对付。
这时,阿寻淡淡道:“我已恢复了五成法力。”
他身上的魔性消除得差不多了,再有一次,便能恢复正常。
而这最后一次,不必再挑时间,而是可以在他清醒的情况下进行。上次他身体能动,也是因为魔性渐少,他能逐渐掌控身体的原因。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迟迟没有行动。
虽然与宋汐多次亲密接触,但那都是在自己无意识的情况下。要在清醒的情况下做那等亲密之事,他过不了心里这关。
这个人,在他心里,如今也顶多是不讨厌。
宋汐还是有些担心,“好好地,去寺庙作什么?”
白团欲言又止,阿寻直接道:“你不用管。”
宋汐听了,心里闷闷的。
……
三日后,三人抵达钟山寺。
金钟寺建在山上,去寺庙里要上千级石梯,阿寻在把马车收进储物空间里,在山下的林子里将野马放了。
阿寻取出幕离带上,薄薄的轻纱遮住了他的半个身子。
他似乎不喜欢暴露于人前,尽管长得惊人美丽。
一路上,遇到好些往来的香客,皆好奇地打量这三人行。
原因无他,这三人实在是太过打眼。
白团长得清秀明丽,宋汐美得雌雄莫辨,阿寻虽遮住了容颜,那飘然若仙的气质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快到山顶时,宋汐握了一下阿寻的手,“待会儿若有任何异样,你尽管带着小白离开,我来断后。”
不等他反应,宋汐便松开了他,兀自走在前头。
阿寻望着她隽秀挺直的背影,眼中划过一抹异色。
金钟寺不愧为昭然国的名寺,占地极广,前后五进,院中有不少石碑,均是请名家镌刻。
尽管午时刚过,仍旧有香客往来进出,正院中有个特大的青铜鼎,里面插了三柱小儿粗细的黄香,白烟袅袅,颇有几分仙气。
庙前,一位小沙弥刚送走了香客,见了三人,便上前热情地招呼道:“三位是来上香,还是来求签还愿的?”
阿寻道:“我要见你们主持。”
他气质清冷,嗓音空灵动听,好似不是凡尘之音,美好得简直有些虚幻。
小沙弥一愣,为难道:“主持很忙,只怕没时间见您。”
阿寻态度强硬,“你去禀报,否则我自己进去找他。”
见对方不讲理,小沙弥脸皮涨的通红,正不知道怎么办,一个中年胖和尚大步走了过来,“慧心,发生什么事了?”
慧心一脸看到救星的表情,忙跑到胖和尚身边,低低道:“慧道师叔,这位施主要见主持。”
这胖和尚打量了一眼阿寻,眼中有些疑虑,目光到到白团,眼中便迸出一丝异光,笑道:“主持事忙,容我禀报,请施主稍等片刻。”
这蒙面青年一看就不是寻常人,让人看不清他的深浅,这白衣小少年,身上却透着似有若无的妖气。这青年男子想必也是位妖了,能在他眼皮底下不露行迹,定然道行比他高。
“嗯!”阿寻淡淡应了一声,这副模样看在那和尚眼里,就是胸有成竹,有恃无恐。
一想到来的可能是位大妖,他就坐立难安。
金钟寺已经许久不曾来过妖孽闹事了,这厮不会是来找茬的吧!
宋汐见那和尚匆匆忙忙地跑向后院,心生疑窦,对阿寻传音道:“阿寻,我看那和尚行迹可疑,不会打什么主意吧?”
阿寻不以为然,“无妨。”
语气虽淡,不乏安抚,宋汐遂不再多说。
慧道跑到一间禅房前,推开门喊道:“主持师兄。”
那主持面露不悦,“没看见我正与人参禅?”
慧道不敢冲进去,只得在门口道:“外头来人说要见你,我瞅着像只妖精。”
禅室一阵静默,半响,主持对那青年抱歉道:“楼居士,贫僧怕是要失陪片刻。”
那青年笑了,悦耳的嗓音犹如三月的春风,仿佛要软到人心里去,“后山风光独好,我正好去走走。”
如此客套一番,一个白胡子的老和尚从禅室里走了出来,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慧道,“还不走?”
慧道知他恼怒自己打断他与人参禅,讷讷不敢言,只乖觉地在前带路。
还是主持问道:“你说那人是个妖精?”
“我看不穿他的底细,但他带来的少年是个小妖精,想来他也只妖。”
主持叹了口气道:“只怕是个大妖,你将他约来静室,不要惊扰其他香客。”
说到底还是怕那妖孽当场发作,伤及无辜。
……
宋汐正等得不耐烦时,慧道从里面出来了,笑呵呵对阿寻道:“主持有请!”
阿寻径直往里走去,白团紧随其后,宋汐想要跟上去时,却被慧觉拦住了,“主持只请了这两位施主!”
宋汐正想发飙,冷不防听阿寻道:“你就留在这里。”
“我——”
“听话。”
宋汐闻言,乖乖闭了嘴,心中窃喜。
他虽然不容置疑,分明是将她看做了自己人,这让她心里甜丝丝的。
宋汐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就向溜进去看看。
才到门口,却被那个叫慧心的小沙弥拦住了,“慧道师叔说,您不能进这里。”
宋汐眉头一挑,嚣张又邪气,“我闲着无聊,四处转转不行么?”
小沙弥脸一红,指着院子里的一道偏门道:“你,你可以去后山走走。”
“谢了!”宋汐一笑,还真就循着那偏门走了。
她不想留在原地干等,这寺庙再大也就这么大,不如从别的地儿绕过去。
她想的是好,却在后山迷路了。
这里到处种满了竹子,四通八达,却似个迷宫。宋汐真怀疑那小沙弥是故意将她引来这里的,偏生在这里还遇不到一个人。
忽然,宋汐鼻子一动,闻到了一股食物的香气。
她五感比常人灵敏,循着那味道寻去,最终,拨开竹叶,在一片竹林掩映之中,发现了一抹雪青色的人影。
他席地而坐,似在吃着什么东西,听见动静,第一时间抬头。
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了愣。
在斑驳的阳光中,这个笑容温和的男子,就这么撞进了她的眼帘。
他有一头黑的发蓝的头发,用一根雪青色发带束起,松垮垮地垂在右肩。发带尾端,连着缀玉珠的青色流苏,与暗色的发丝,交织成一片的柔和。
再看这人的脸,温润的眉眼,精致的鼻唇,这无疑是个大美人。
不同于淳儿与阿寻让人第一眼惊艳,这个人的美丽,是越看越耐看。
他的眼睛真的很清澈,那是一种洗尽铅华的纯粹,沉淀出一股隽永的心灵之美,带着浩然正气,仿若让一切罪恶无所遁形。
而他微勾的嘴角,普出世间最温和的旋律。
这是一个让人暖到心间的男子,诠释了什么叫做如沐春风。
饶是宋汐,第一眼见到这人的笑,也有一种被融化感觉。
鼻子里飘进一丝诡异的味道,并不难闻,而是——
宋汐的眼睛落到他手里,莹白修长的手指宛若上天的恩赐,此刻,却捏了一只包子。
皮薄的透明,透出里头五颜六色的馅儿,隐隐透出一股诱人的肉香味。
肉香?
宋汐怀疑自己闻错了!
耸了耸鼻子,再次确定,这是肉香。
青年却没有一点自觉,反而将一只包子递向她,“你要吃吗?很好吃的。”
轻柔的嗓音像他的人一样温和,透着一股诱惑。
那双莹白的手,在斑斓的阳光下,仿若透着金光,金雕玉砌般的质感。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这真是世上最美丽的一双手。
明明不是贪嘴的人,宋汐居然想咽口水。
这个人脸上的表情,写满了“很好吃!”
不过,他这一动,手腕上的小叶紫檀佛珠便滑出了袖子,珠身光滑发亮,一看就是常被人拨弄的。
再结合他身上那种隐隐约约的慈悲气,宋汐心中一动。
带发修行的和尚并不少,也有俗家弟子啥的。
但是在寺庙里吃肉的和尚,她还是头一次见。
大抵是宋汐的表情太纠结了,青年又认真问了一句,“这水晶包子是世上最好吃的食物,你真的不要吃?”
宋汐摇了摇头,在寺庙了吃肉也就算了,居然还想“分赃”。
青年露出可惜的表情,将油纸包好,揣进袖兜里,抬头看了看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他站起身,宋汐才发现他很高,自己才到他的肩膀,但是身材分外修长,瘦而不弱,衣带当风,有一种飘然的气质。
一缕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照在他的眼睛上,宋汐惊讶的发现,他那双看似正常的眼眸,反射出两种色泽。
这人,竟是异色双瞳,所谓的“翡翠与琥珀”。
真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眼睛,不显得妖异,反而剔透得让人心醉。
似是察觉到她的注视,他微微弯起眼睛,眼皮几乎盖住了眼珠,便看不出一点异样。
擦肩而过的瞬间,他轻柔的嗓音如一缕细丝,钻进了她的耳里,“我是楼镜,有缘人,我们会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