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爷爷有空来这儿消遣呢？”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日被安贵人罚跪，后被孔维德救了的太监——小德禄。
中年太监上下打量他一眼，冷笑道：“是你啊！”说着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小德禄，又朝小姑娘伸出手去。
小姑娘害怕地缩着肩膀，又不敢躲，眼圈都红了，她的爷爷在一边儿鞠躬作揖，说着好话求放过。
“起开！”中年太监用力一推，小姑娘的爷爷往后蹬蹬急退，一跟头从台上摔了下去，显是摔得不轻，半晌没起得来。
一楼的食客纷纷退出了酒楼，怕遭了池鱼之殃，这些个太监可不好惹。掌柜的也是干瞪眼，一点儿办法没有。
小姑娘尖叫一声，冲上去要扶起爷爷。
中年太监一把抓着小姑娘细弱的手腕子，冷声儿道：“爷给你脸了是不是？让你伺候爷，你居然敢躲？”
“你这贱丫头，张爷爷也敢得罪，一看就是个不会伺候人儿的。”小德禄冲上来就指着小姑娘鼻子骂，随即又朝着中年太监阿谀地笑道，“张爷爷莫动怒，为着个小贱人生气不值当，今儿个小德禄请客，咱去兰香班消遣消遣，听着曲儿，还能舒坦舒坦。”
看着楼下一幕，孔善禧鄙夷地撇嘴：“这些太监真恶心！”
“其实，那小太监是在帮卖唱的小姑娘。”孔维德漫不经心地开口，见孔善禧朝自己看来，才道，“你再瞧瞧。”
中年太监火大地一掌推开小德禄，把小德禄也推到了地上。
“要你多事儿？滚！”
中年太监骂骂咧咧转身要走，突然，倒在地上的小德禄惨叫一声儿，在地上滚起来，直滚到中年太监脚底下，一下子就把他给绊倒了，跌出了门槛儿，摔了个狗啃泥。
小姑娘趁机爬起来，正好这时她爷爷也爬了起来，祖孙俩拉着手一溜烟儿跑了。
孔维德把茶一口喝完，起身整了整衣袖，道：“走吧，下去看看。”
中年太监这一跤摔得不轻，手脚并用爬起来还有些找不着北，好容易缓过来，发现看上的小姑娘跑了，气得跳脚，转过身就要找小德禄算账。跑进店里，刚要开骂，一眼看见孔维德摇着把折扇，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儿，小德禄神色恭敬地对她行礼。
作为内务府资深太监，大小也是个管事级人物，怎会不认识皇上身边儿的红人儿？皇上为了给她祝寿，可是把自个儿私库里的东坡手迹送了出去，还让御膳房做了四十八道大菜，又是弹曲儿又是献舞的，这可不是普通臣子能得到的荣宠啊！这样的人儿可不敢得罪！
“哟，这不是孔大人嘛？”张太监立即换上一副笑脸儿，弓着身儿迎上去，“您也来惠风楼用饭呢？我说怎么今儿个出门儿时听见喜鹊在唱呢！原来是要遇上贵人呐！呵呵呵——”
孔维德一副高高在上，并不把人放眼里的样子，乜斜着眼儿看他：“你是？”
“小的内务府张德海，给孔大人请安！”张太监膝盖点地，恭谨行礼。
孔维德略点头：“原来是张公公。”
“哗”折扇一收，虚点了点低着头的小德禄：“还不快给张公公赔罪？”
小德禄机灵极了，立马儿给张德海磕头赔罪：“张爷爷饶命，小德禄给您赔罪了，刚才小的被人踩了手指头，才痛得在地上打滚，害您摔了一跟头，小的错了，再不敢了！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小德禄砰砰砰地磕头，边儿上还站着御前红人儿，显然是来拉偏架的，他还能怎样？如今的皇上可不比先帝在的时候，那时候的掌印太监们都是极得皇上宠信的，真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言九鼎，谁的面子也不用给！
可今时不同往日了，新皇登基后，对太监的打压是极大的，即便是掌印太监手里的权也是有限，新皇是既用太监，又防太监，日子不好过咯，要是在以前，一个小小的御前侍读，他还真不放在眼里。
张德海无奈道：“看在孔大人面儿上，今儿个就不与你计较了。”
“谢张爷爷！”小德禄恭谨而诚恳的态度也让张德海稍稍挽回一点儿颜面。
孔维德目的达成，不再逗留，摇着折扇大摇大摆走了。
“姐姐真厉害！一眼就看出那小太监的心思。”孔善禧追上来，竖起大拇指。
孔维德轻嗤一声：“放在平日你也能看得出，只是一开始你就带了偏见，心就盲了。”
孔善禧一怔，姐姐说的没错，若非他对太监有成见，又岂会看不出小德禄其实是在帮那卖唱的小姑娘？只有不带一丝感情的，如同旁观者那样，才能看清事情的本质，姐姐是在教他啊！
“姐姐，等我——”再抬头时，孔维德已经走远了。
其实，孔维德却在思考另一个问题。
在顺天府公堂上帮她说话，御花园里罚跪，今儿个又在惠风楼巧遇，这些看似寻常的巧合，在孔维德看来却有些不同寻常。
不知是不是自己多疑，总觉得小德禄是在有意无意地接近自己。若真如自己猜测的那样，小德禄接近自己究竟有什么目的呢？或者说他的背后还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