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周嫱。”
“性别。”
“女。”
“年龄。”
连问了几次没人回答，审讯的小童穿着军装，不耐烦的拍了拍桌子，大声道:“我问你年龄！”
周嫱茫然的看着墙:“我不知道。一千岁？或者两千岁，三千岁？”
小童神色变的很古怪，用笔在旁边重重划上一笔，写上‘疑似臆症’四字。换了个问法：“出生日期？”
“沈冰说她捡到我那天是个秋天，我有五六岁大，或者能大一点，总之超不过八岁。”
彭汝楠推门近来，小童立即起立敬礼：“长官好。”
彭汝楠道：“她怎么样？”
周嫱呆滞的坐在座位上，没有人问她问题她便开始发呆。
小童望了一眼她，摇头道：“情况不乐观。”小童名叫周欣悦，她姐姐叫周欣怡。周欣悦问彭汝楠：“这监狱我们还能用几天？”
彭汝楠叹气：“怕是用不了了。刚收到消息，今晚就要把人转移走。”
“那关二少那边？”
“只能失言了，我们费这么大力气。总不能空手而归。”
周欣悦沉默了一下，忍不住追问道:“那我姐姐怎么办？”
“关二少不会对欣怡怎么样。欣怡留下来是保护关二少未婚妻的。关堇行看在沈瓷的面子上也不会动你姐姐的。”
“我们是要把周嫱给天皇送回去吗？”
“不行！”
彭汝楠厉眸如鹰，当机立断:“你好好服侍香淳夫人。”
彭汝楠侧头，狭小的囚室有着微弱的光，周嫱柔顺的坐在中间凳子上，乖巧的简直让人不知如何怜惜。凌乱的头发，凝固的血迹仍然不损她的美貌。彭汝楠屏息，这个族的女人都美的如此惊人吗。
他突然就明白昭宁天皇为何对她放不开手。
周嫱可能不记得了，周欣怡周欣悦姐妹是当年她在日本皇宫救下来的姐妹花，一直寄养在阴阳师那里。姐妹花的母亲，是周嫱和皇后斗争下的牺牲品。
彭汝楠是正宗中国人，随着日本传回消息的同时，姐妹花也一同被送到了中国。为了方便审讯周嫱，彭汝楠借了前清监狱。姐妹花受到指示，在整个香淳夫人营救行动中，已彭汝楠为首，服从命令。
彭汝楠和周家姐妹花各自为营，彭汝楠的任务是尽快从周嫱嘴里掏出来当年沈冰去世前后真相；姐妹花则是保护香淳夫人，尽快带香淳夫人回国，还要避过伊藤源二家族的视线。两方矛盾不可调和，最终折中，由周欣悦审讯周嫱。
周欣悦很疲惫，周嫱就是一个油盐不进的。她们对抗了半个月。周嫱始终一个字都不肯说。今天还算好的，虽然牛头不马嘴，起码周嫱肯回答她的问题。
周欣悦心中百转千回，急切道：“彭长官，其实我们可以将夫人先送回日本，让中田先生对夫人进行催眠。长官在日本线人那么多，还怕不放心？”周欣悦试图说服彭汝楠。
彭汝楠瞥一眼她，笑：“别这样，公平一点。”彭汝楠整了整她的衣领:“小姑娘，没有你这样做生意的。查不出沈冰死因，别说周嫱，你和你姐姐都别想离开沪都。”
他拍拍小姑娘水嫩的脸蛋，语重心长:“别想那么多，好好做事吧。”
庭华山是个神秘的地方。秦始皇让徐福带领五百童男童女出使东瀛的时候，庭华山很多旁支的人都在其中混淆着。周欣悦心知，要躲过日本第一大家族伊藤家势力范围，只能依靠眼前这个男人背后的势力。
于是不再说话。
临走前阴阳师曾对她说：欣悦，你到了中国你大可以灵活一些，不必太拘泥细节。最终你只要将香淳夫人带回国了，哪怕是不那么恭敬的方式，你都是帝国的功臣，你明白吗？没有人会看见你是怎么做到的，大家只会知道，你做到了。香淳夫人癔症很严重，我还要帮她治病。
阴阳师的目光意味深长：“欣怡欣悦，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周欣悦和姐姐周欣怡对视一眼，重重点了点头。
沈瓷和周欣怡从报馆回关家的时候，春雨来的又急又密。两个小姑娘忙挤到黄包车上，车夫跑的满脸通红，脸上雨和汗都分不清。
沈瓷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周欣怡为她倒了杯热茶。沈瓷接过手道了句谢谢，抱着暖手并不敢喝。关堇行进门，摸了摸她袖子:“换过衣服了？没着凉吧。”
“没有。”沈瓷压低声音偷偷问他：“你怎么把把个不知底细的人放我身边啊。让我晚上都不敢睡觉了。”
关堇行接过她手里杯子喝了口，沈瓷刚诶了声，还没来得及阻拦，见关堇行已经喝了，也就作罢。关堇行笑她：“不必那么小心。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给你解释不清楚。反正我又不会害你，你连我都信不过吗？”
“报馆找的怎么样？”
沈瓷示意周欣怡在门口守着，从枕头下抽出一叠张旧报纸。还在抱怨：“你手下连个跑杂的人都没有了吗，非得让我去。喏，找到很多，照你说的所有的灵异志怪事件我都带回来了。还有连载的话本戏。”
关堇行展开报纸一张张翻看：“动我的人太显眼，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你站出去是沈大小姐，旁人呢？”
“你手底下就没有那么不显眼一点的人？”
“他们哪有阿瓷来的可信。”
沈瓷扑哧笑骂：“油嘴滑舌。”
关堇行摸摸她的头不说话。揽着她肩头一起翻找。有些事真的说不清楚。底下人做事，有身份地位的太惹眼。没有身份的，太曲线救国，做事弯弯绕绕没个效率。两者相较取其优，都不如沈瓷占优势多一些。沈瓷的身份地位除了能给她带来行事上的便利外，也能引开相当一部分有心人的视线。
若换了人，只怕身上明晃晃就戳上关堇行走狗五个大字。
“关关，这样真的能找到沈绾念是谁吗？”
“不清楚。周嫱的人际关系里没有沈绾念这号人物，从她的话里可以推测出沈绾念应该是找过你的。除了你新年那段时间你突然被老鼠咬影子莫名消失，暂时还没找到其他古怪的地方。”
沈瓷莫名觉得心虚，紧张的偷瞄关堇行神色，看关堇行有没有流露出惧怕。幸好，什么也没有。
关堇行很快下了结论：“沈绾念应该是会些灵异的东西。这个方向应该是没错的。”
傅莺霆那天在沈家老宅什么也没有说，他在刻意隐瞒什么？彭汝楠要查沈冰死因，如果沈绾念和周嫱傅莺霆有着这样那样的联系，那她极有可能和沈冰也是认识的。
沈冰之死沈绾念有参与吗？
为什么他们都姓沈，沈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还是仅仅只是巧合。
沈瓷出生那年他都四五岁了，老人常说三岁娃娃记到老，为什么他什么也记不清楚。凭关沈两家的关系，如果沈冰去世，关家难道不曾去参加沈冰葬礼？
若说两家当时还不熟识，韩城翻了关家二十年的礼贴，关堇衍满月和自己满月时沈家都送了平安镯和压命锁——这都是两家亲近的表现，普通世交多以贵重物品投石问路，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当年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是他遗忘了，还是根本不曾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