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还未鸣,柳家人就陆陆续续起来了,忙着烧水,蒸馒头。馒头是前段日子就做好了的,正中间还点了红点,待会儿送给邻里的,粘粘喜气。
柳雨俊跟柳雨馨一早也打扮的好好,都穿了大红色的衣服,上面绣的牡丹花样,活脱脱的童子童女的。此地风俗,女方嫁女,需要有个男孩坐在子孙桶上,有钱的人家坐牛车拉到男方家去,无钱的人家,则被女方兄长挑着过去。农村的马桶跟挑水桶似的,大的很,几岁小娃站在里边不成问题。马桶内还放了枣子,寓意早生贵子,长生果(带壳花生,节数越多越好),寓意长生不老,多子多福,还有那荔枝,桂圆等干果。除此之外,还有红鸡蛋五个,意味五子登科。
因着要去送亲,柳雨俊梳了两个冲天辫,还绑了红色头绳,脸蛋上涂了红红的胭脂,嘴唇也染了红纸的颜色,旁的人见了,皆夸赞柳雨俊童子下凡,柳雨馨却觉得,跟唱大戏的没啥两样。
柳自芳披着头发,坐在床上,双手交握,很是紧张,一旁开脸婆子,以及全富太太坐在屋子里,聊着。
“芳儿,可饿,娘去弄两个鸡蛋,你吃,啊。”柳奶奶擦了擦眼泪,又是心酸又是欣慰道。
“娘,不饿,您累了,多吃点。”柳自芳这样说着,眼睛也红了,声音也哽咽起来。之前没人说亲的时候,这心里急得很,乱的很,恨不得立马嫁人,省的别人嚼舌根,可真到了这一天,她突然舍不得,不想嫁了。
“大妹子,快别哭了,待会儿有你哭的呢。”全富太太笑道。这全富太太是柳家远房的亲戚。上有老,下有小,夫妻和睦,子孙满堂,一家子也和乐,这十里八乡的,很多人都找她做全富太太。
以往,总觉得这一天跟
一年似的长,今个眨眼,一两个时辰就过去了。柳奶奶偷偷抹了泪,心情还没平复,那头就传来锣鼓敲打的声音,而后就是放鞭炮的声音,柳爹看了看香炉,真是吉时,忙也将自家门口的鞭炮点燃。
听到鞭炮的声响,开脸婆子忙道“来来,闺女,开练梳妆了啊,把身子转过去啊,面朝着南边,对,对,就这样。”
柳雨馨还是第一次看人开脸,很是好奇,听说,开脸疼的很。
只见那开脸婆子先为柳自芳扑了一层粉,耳际处扑的较厚,而后用一根红色细麻线,中间用一只手拉着,两端分别系在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上,两手带住线两头,形成交叉的三角,再轻巧均匀地将线在面部不断分合移动,绞掉脸上汗毛。
柳雨馨一旁看着就疼的很,更何况柳自芳这个亲身感受的人了,牙齿狠狠的压着唇,拳头也握的紧紧的。
“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一边三线弹得稳,小姐胎胎产麒麟。眉毛扯得弯月样,状元榜眼探花郎。”那开脸婆子一边谈着,一边唱着,眉眼里全是笑意。
这开了脸后,就是上头,化妆,着衣。
“妹子,瞧瞧,这么俊的闺蜜哪里找,也难怪好福气。”忙完后,开脸婆子笑的称赞道。柳雨馨看了看柳自芳脸上的浓妆,愣了愣,这妆跟柳雨俊的似的,打腮红的地方红红的,圆圆的,嘴唇也红艳艳的,旁的地方又白的很,这一对比,效果真是太明显了。
这边忙完,那边新郎也发了喜糖喜饼,来到门边,外边起哄的声音越发大了,又让新郎唱歌的,有要作诗的,还有要学猫叫春的。
方二穿了大红色的喜服,胸前挂了大大的红布花,脸上喜气洋洋的,拱手对着旁边故意刁难的人作揖,又从袖子里拿了事先准备好的喜钱了发了出去。
这拿了钱,可不一定要办事,又起哄非让新郎唱一曲,新郎无奈,只得随意哼了几句,如此,房门才开。
柳自芳由开脸婆子跟全福婆子一左一右的扶着,新郎忙给了开封钱给开脸婆子,又给了全福太太喜钱。
拜别了父母,柳奶奶跟柳自芳就开始大哭起来,柳自明背着柳自芳一直到轿子上,中间脚就没落地,这儿的风俗,怕新人将娘家的福气给带走,所以脚不得离地。
上了架,放了炮,柳奶奶又在门口泼了水,寓意,嫁出去的女儿破出去的水,从此就是人家的人了。
柳雨馨没跟着去男方家,柳爹,柳大伯跟柳雨俊去了。柳雨馨看着柳雨俊得瑟的小脸,有些好笑,他怎么就喜欢与众不同呢。
“妹妹。”舅爷爷家的孙女吕麦苗一下子抱着柳雨馨,高兴道。柳雨馨一愣,这个缠人的姐姐,怎么又来了。
说来也怪得很,这麦苗第一次见柳雨馨就喜欢的很,老是说什么要亲亲妹妹,可惜她鼻涕拖拉的,嘴边口水鼻涕,脏的很,柳雨馨哪敢跟她玩,真是见着就躲。而且这麦苗,人小,话可不少,昨晚跟柳雨馨睡的时候,小嘴就没停过,叽叽喳喳的,闹的柳雨馨头直疼,还不知她说的啥。
“姐姐。”柳雨馨喊了声,忙挣开麦苗的胳膊,一使劲,一个不稳,就坐在地上,麦苗忙哭道“不疼,不疼。”
柳雨馨有些头疼的看着大哭的麦苗,该哭的人还没哭呢。
“妞妞,咋的了,怎么摔着了。”芸娘在门口听到柳雨馨的哭声,忙走了进来。
“娘,不痛。姐姐,吃,糖。”柳雨馨忙道。
麦苗睁着红通通的大眼睛,看了看,见柳雨馨真跟没事人似的,哇哇的又大哭起来,而后又笑了笑,鼻涕变成了泡泡。
“瞧这孩子,来,哭哭笑笑,嘴里范泡泡的。走,婶婶帮你洗洗。”芸娘笑了笑道。
芸娘那帕子抹了一层灰下来,麦苗那干净的小脸才露了出来。这麦苗长的随她爹,端正的国字脸,现在小,有婴儿肥趁着,看着圆圆润润的。
“吃糖。”柳雨馨将手里的糖给她。
麦苗眼睛又红了,鼻涕亦随之挂了起来,呜呜,这个妹妹真好,还是第一次有人
对她这么好。
麦苗虽小,但是柳雨馨这份小小的关爱深深的记在了心中。
柳自芳亲事一过,亲眷也陆陆续续的走了,麦苗抱着柳雨馨愣是哭成了流海,愣谁哄都没用,柳奶奶看着也难受,道“板凳媳妇儿啊,麦苗就在我这儿呆几天,过几日让自明送回去,啊。”
“姑妈,那劳烦您了啊,这丫头能干的很,你们可着劲使唤就是了,啊,不用客气,要是这死丫头不听话,给我狠狠的大,打坏了没事。”麦苗娘掐了下麦苗,而后对着柳奶奶谄媚道。
这死丫头倒是机灵,晓得哪里好,也好,还给家里省了口饭。
柳奶奶这话一出,旁的亲眷也纷纷要把儿女留下来,被芸娘好一通讽刺回去。当她家是地主不成,留这么多吃闲饭的。要不是妞妞喜欢麦苗,她才不会留下来呢。
柳雨馨看着抱着自个儿胳膊的麦苗,感觉有点微妙。
前世,她没有朋友,当年的同学陆陆续续也断了,后来忙着工作,交际啥的也没有,。到了这古代,也只想着一个人好好的努力,把家里弄好,还真没想过发展闺蜜,如今,倒是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