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墨话一出口,一众学子还没感觉到什么,姜青云和古殊却耸然一惊。
诗词的境界,这一惊世骇俗的观念,他们绝对是第一听说过,但仅仅通过余墨说的只言片语,他们就感到仿若一颗彗星划过脑海,让他们对诗词的见解有种廓然开朗的感觉,仿若触摸到了另一个境界,只可惜,这种感觉太朦胧,他们说不清更道不明。
好一会,俩人对视一眼,突然将目光转向了余墨,眼神中充满了炙热。“余墨,何为诗词之境界?”
余墨看着姜青云和古殊的反应,不禁有些咂舌,他还是小瞧了王国维先生人间词话的影响力,他也没想到,他随便的、纯属想显摆一下,却一下子显摆出了“庞然大物”。余墨眼神微转,心中暗忖,他现在羽翼未丰,稍稍展露锋芒还可以,但要是太过分,那就容易弄巧成拙了。既然如此,就绝不能说的太明白,似是而非的朦胧才是最美的。
打定主意,余墨打好了腹稿,缓缓出言。
“大人,教谕。这从古至今,都有美丑之分,有容貌的美丑,有衣着的美丑,有心性的美丑,有商品的美丑,这世间万物,皆有美丑之分。那以此类推,诗词,肯定也有美丑。但何为诗词的美丑,学生一直求而不得。”
姜青云和古殊听着听着,已经陷入了沉思。但一众学子却已经蒙了,只有秀才能略懂一二,唐兴和老虎已经完全的陷入了蒙圈状态,他们本想像秀才求教,却看到秀才想的正出神,他们也不好意思打扰,只能苦着脸艰难的听着。
“学生曾经遍翻古书寻求答案,发现诗词的美丑之争,大致可分为道统之议,简繁之争,新旧之变。每个朝代都有每个朝代的追求,如果单一一点论述,反倒有些狭隘。直到有一天,学生在星空之下,读诗词静心养气,突然有所悟。既然不能从诗词字面上分辨美丑,何不如跳出来,直接以意境分辨。”
“以意境分辨?详细说来。”古殊已经走到一边,拿起来笔墨纸砚,准备记下来。
另一边,杜铭也已经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余墨见此,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学生悟出意境,便大胆的用其参悟人生,学生突然发现,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得此三境界,学生突然发现,世界万事万物皆可归为此三境,诗词亦如此!”
“人生三境界,好一个人生三境界......”
古殊拿着抄好的纸张,彷如着了魔一般,只见他突然站起身,来到余墨面前,凝视着余墨,郑重道:“老夫多年科举,苦求不得,一直以为乃是学问不至。今日听君之言,得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方知乃是心性急躁,强求而不得。今日得君指点,受益终身,请君受我一拜。”
古殊说着,竟对余墨一揖到底。
余墨顿时大惊,急忙让到一边。
“教谕,万万使不得,您怎可对学生行礼?快快请起。”
然而,古殊却弓着身子,不肯起身。
姜青云见此,有些感慨。“余墨,他既然如此,你就受着吧,你今日之言,让他感悟颇深,不亚于醍醐灌顶。此等点拨之恩,当受他一拜。”
“那怎么行,教谕乃是我的授业恩师,学生胡言两句,能让教谕有些许收获,那是学生的荣幸,却怎敢受教育之礼?”
姜青云一愣,旋即欣慰的点点头,然后转过头,看着古殊,有些感慨道:“守执,既如此,你就起来吧!你这样,反倒为难余小友了!”
古殊怔了怔,终于直起了腰杆,看着谦逊的余墨,古殊很是欣慰与感激。
古殊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走到桌前,拿起朱红笔,在余墨的试卷上批了一个大大的“优”字。
之后,来到余墨身边,低声说了一句。“他日若有疑惑,尽可来找我!”
说着,古殊解散了一众学子后,一句话都没说,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余墨有些感慨,没想到他的随便之言,居然惹出这么一番事情。
“大人,教谕他......”
姜青云感慨的笑了笑。“放心吧,他没事,如果他能彻底想明白,将来必能金榜题名。”
“嘶~!”余墨倒吸口冷气,看来,他这个教谕一点都不简单啊。
“余墨!”姜青云突然道。
“啊?学生在!”余墨急忙应答。
姜青云看着余墨,满意的点点头。“呵呵,本官前些日子听小女说起了你捉拿朝廷侵犯吴辛的事情,随机应变,临危不乱,不错,很不错。这几日老夫一直考虑如何嘉奖于你,你爹娘都是商人,钱财并不缺少。本官若是赏你个十几两银子,估计你也看不上,为此,本官可是愁了好几天了。”
“不敢,为朝廷分忧,是我辈读书人分内之事,不敢贪图赏银!”
余墨说的是真心话,姜青云说得对,他还真看不上那十几两银子,与其食之无味,还不如用此换一个文人傲骨的好名声。
姜青云朗声一笑。“哈哈哈,本官就知道你看不上,不过,你毕竟助朝廷捉拿了钦犯,我要是不赏,将来难免有人会说闲话。本来我还发愁,现在,我倒有一个主意。”
余墨眼神一凝,不动声色道:“学生洗耳恭听。”
“嗯,余墨,本官初来匝道,对沭阳还不是很熟悉,杜铭也是本官从老家带来的,对此地已不是很熟悉,所以,本官很需要一个学识渊博、对本地熟悉的师爷,不知你可否屈就?”
“啊?”余墨瞬间愣住了,师爷?这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过的。一想到自己和自己未来的岳父做了一样的事,他心里就有些怪怪的。
“这......”余墨现在一心只想考科举,做师爷他难免会分心,所以,他犹豫了。
“你先别忙着拒绝。”姜青云摆手道。“本官知道你志在科举,这也是本官所希望的,所以,你若当师爷,本官不会给你任何束缚,平时,你也不用来县衙,只要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到衙门点个卯即可,不会耽搁你的事情。而且,你若是做了师爷,本县的一切政务都可对你开放,你想了解什么都可以,甚至于,经过本官允许之后,你还可以参与处理政务。这可是难得的实践机会,如果你将来金榜题名后做了官,现在所经历的,将来可都是你的财富,你好好想吧!想好了就去衙门找我,本官随时扫榻以待。”
姜青云说罢,拍了拍余墨的肩膀,便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余墨一个人在那怔怔的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