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声响,刺穿夏日的午后。阳光强烈到耀眼。
刺目的日光下,什么都看不见,似乎周围的一切都被抹去。
一瞬后,陆明瞪着眼睛,看见灰色的路面上,一辆面包车打横着停在路中间,那辆捷安特TCR已经被撞变了形,秦洛倒在不远处,戴着头盔趴在地面一动不动,蓝色的骑行服上满是灰土,一条腿上沾满鲜血。
陆明惊恐的看着这一幕,不相信刚刚还在自己身边笑着说“没关系”的女孩在下一秒就躺在粗糙的路面上生死未卜。
他的心像是被人用力的揉捏着,疼的难以呼吸。
他眼中只能看到那个蓝色的身影。她不能有事!
陆明飞快的骑着单车,到了秦洛旁边跳下来。可他忘记了给自锁鞋解锁,连人带车摔倒在一边。他似乎没有觉察到自己摔倒了,一声不吭的迅速甩开自行车,手脚并用的跪爬到秦洛跟前,小心翼翼的伸出颤抖的手摸她的颈动脉。
谢天谢地,脉搏还算平稳,只是昏迷了。
陆明不敢放松,咬着牙稳住心神,继续检查秦洛的伤势。秦洛外伤只有右腿小腿处比较严重,血流不止,其他可见位置只有些擦伤和瘀伤。因为不能确定脊椎受伤情况,所以没有移动秦洛的身体,陆明用自己的鞋带做了一个简单的止血带绑在秦洛大腿上。
李冰洁拿出手机确认地点,拨打了电话报警并叫救护车。她的声音冷静,表达清晰,只是泪流满面。
队伍中的其他人也赶了过来,阿雷拿出他带医疗包,简单清理秦洛的伤口。陆明把秦洛交给他们,自己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爷爷,我女朋友在T市孟县附近的公路上出了车祸,现在昏迷。我打算先把她送去孟县的县医院,您帮我联系一下让救护车快点赶到,然后帮我调辆直升机,把她送去B市。”
陆明的爷爷陆战东多年来一直对长孙的人生大事担忧,现在骤然听到有了女朋友,正要开心的问问是哪家的姑娘,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出了车祸,心中焦急不已,但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处变不惊,依旧保持着冷静,说:“好,我马上给你大伯打电话,他安排好了直接联系你。你先去忙,他们很快就到。”
陆明挂了电话,回到秦洛身边,跪在地上又检查了一次她的脉搏,然后握住她的手。她的脉搏和之前差不多,手也很温暖,这让他稍微安心了一些。
可她身上的伤口那么醒目,腿上和地面上的血迹刺痛着他的眼睛,他的心犹如被无数的冰锥刺穿,身体不由自主的打着寒战。
他靠近她带着头盔的耳边,说:“洛洛,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
救护车来的很快。陆明和李冰洁跟着一起去了医院。阿雷和其他队友留下来等警察来看现场。面包车的司机却一直没下车,锁住了车门,躲在里面打电话。
被抬上救护车后,秦洛醒了一次,眼神有些涣散,努力辨认着身边的面孔,动了动嘴唇。陆明正趴在她身边,赶紧凑了过去,听到她说:“冰冰,先别告诉我妈妈。”说完又昏迷了过去。
陆明有些困惑,跟李冰洁重复了秦洛的话。李冰洁知道秦洛的妈妈有抑郁症,贸然告诉她秦洛发生了车祸,会让她情绪激烈波动。于是找出秦洛的手机,打电话给秦洛的爸爸。
到了孟县医院后,秦洛被送进抢救室,处理伤口并做一系列检查。因为上面有人打过招呼,医院这边的各项检查很迅速。结果出来后发现轻度脑震荡,需要观察;右小腿骨折,需要手术;另外身体多处擦伤。
检查刚结束直升机就到了。随行的两个和协医院急诊部的医生和孟县医院的医生讨论过后,告诉陆明有足够的时间将秦洛带回B市做手术。陆明没有犹豫,立刻让人把秦洛抬上飞机,他自己和李冰洁也一同跟来。
和协医院这边早已经准备好,下了飞机后直接把秦洛推进了手术室。陆明站在手术室外的长廊里,盯着手术室的门一动不动。李冰洁试图劝他坐下来等,他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虽然医生已经告诉他手术风险并不大,主刀的又是骨外科的主任医师,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每次手术室的门打开,有医生或者护士出来,他都急切的迎上去问:“是秦洛的消息吗?”
他膝盖处有几处擦伤,血止住了,脏乎乎的黏在伤口和衣服上。有护士经过,想劝他去换药室处理一下伤口,他都摇着头拒绝了,说:“等一会。”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逼到了悬崖附近。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也距离悬崖越来越近,紧张得难以思考,害怕得不能行动。
二十多年了,他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害怕死亡。有一次下雨的时候赛车出了事故,车子翻了两圈,他被安全带倒吊着卡在车里的时候,他心里却很平静,很想耸耸肩,叹一声运气不好,小概率事件正好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可这一次,看着秦洛受伤、昏迷、抢救,他的心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慌。
因为爱上了她,所以有了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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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瑾周一调休,周六上班。
今天下午他有个手术,结束后洗手时,听到几个医生说谈论有人动用了直升机从T市送了一个小腿骨折的病人过来,据说是骑车路上出了车祸。他没在意,继续往外走,到了门口遇上穿着血迹斑斑的骑行服的男子冲上来问他:“是秦洛的消息吗?”
他听到这话心里一紧,但立刻告诉自己,重名而已,不会这么巧。但他突然想起来秦洛笑盈盈的跟他说过自己周末常去骑车,又联想到那个从T市送来的病人,心跳越来越快,转身返回手术室。他去查看了手术病人资料,看到“秦洛,22岁,右小腿骨折,6号手术室,手术中”。
他觉得很害怕,后背上全是冷汗,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茫然的走到6号手术室门口。透过玻璃门,他看到了她。
果然是她!
怎么是她!
怎么可以是她?在自己痛苦了七年,终于鼓起勇气来弥补时,她竟然发生了车祸躺在手术台上!
他烦躁的摇摇头,从心底生出一种强烈的愤怒,让他的胸腔里满是怒火:自己还没有补偿她,她怎么可以有事!
他换了手术袍,重新消毒,走进6号手术室。主刀医生看到他进来有些意外。他解释说:“听主任说病人颅内轻微出血,我过来观察着,有意外能来得及处理。”
他走上前,看着她苍白的脸颊和紧闭的眼睛,心里默默的说:“秦洛,别怕,你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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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小时后,手术顺利结束,秦洛被从手术室推出来送到单人病房里。
晚上的时候秦洛醒了,看到一旁的陆明和李冰洁,虚弱的笑了笑。可看到站在床尾的一脸关切的中年男人,笑容立刻消失不见。秦洛半垂着眼睛,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爸。”
秦爸爸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快步走到秦洛跟前,伸出手,想摸摸女儿的额头。秦洛偏了偏头,想避开,秦爸爸的手僵在半空中,片刻后改去帮秦洛掖了掖被子。
陆明和李冰洁见状,找个了借口退了出去。
秦爸爸坐在秦洛床边,说:“你伤到右腿,做了手术,不过别怕,不严重,过段时间就好了。这次不是你的错,开车的司机酒驾,已经抓起来了。”
秦洛眼睛依旧躲避着不和秦爸爸对视,嘴唇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秦爸爸见状,脸上的表情变得充满了愧疚和痛苦,说:“别担心,你妈妈不知道。”
秦洛眼圈泛红,看了秦爸爸一看,又转开了视线,小声说“不要告诉她。”
晚上秦爸爸留下来陪床,李冰洁回了T市,陆明回了他在B市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