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今日秦珂忽然间提起这个地方,众人才一下子意识到,若是陛下来了,真真是太丢面子,很有可能因此而造成脏乱差的坏印象,影响了自己的乌纱帽。
“我便用手里这张地契,来做个抵押。”秦珂柳眉一挑,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双手承了上去。
“姑娘的确胆大心细,苏某佩服。”苏清?缓缓起身:“只是这块地契,怕是值不了那么多钱。姑娘想的着实太简单了。”
秦珂扭过头去,苏清?脸庞好似刀削一般硬朗俊挺,若说苏五的帅气中透着华丽的慵懒,这苏清?便好似一道游走的刀锋,坚硬无比。
“哦?是吗?”秦珂嘴角微扬:“若真如此,苏四公子便别为难小女子,放过这块地吧。”她说到此处,语气忽然间柔软下来,好似一阵和风细雨,迎面飘进了苏清?的骨缝里。
他怔了一怔:“在下没有为难姑娘的意思。只是觉得,一个女孩家做茶叶生意,到不如好好选个婆家来的稳妥。”
秦珂扬起脸颊,细瓷般的面孔浮起一丝干净的笑意:“秦珂名声不好,只怕是嫁不出去的泡妞大宗师。”
苏清?又是一愣,这女孩子说话剑走偏锋,令人不知该如何接茬:“姑娘自谦了。”他说了这么句话,却觉得胸口堵了块大石头,一个小姑娘,竟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他周旋这么久,且句句占尽先机,渐渐将话题转向了别处。可他哪里晓得,秦珂这话是说给坐在一旁的那袭白衣听的。
苏清?冷了面孔:“苏家也不是非要那块地,只因我们是柳原的茶头,如今也下了第一场雪,今年貌似是个严冬。为了大家着想,卖了地,也好整整齐齐过个年,开春后再去做别的行当。这不是很好嘛。”
秦珂微笑:“的确。不日,柳原便会成为帝都,到那时候便是大楚首屈一指的城市,做什么都赚钱,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苏清?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可是,我的地却很特殊。”秦珂微笑道:“枯禅寺后山有个泉眼,直接灌溉了这片园子,且水质甚佳。便就是因了这个,故而秦珂的地,寸土寸金。”说罢,她扭身去看县丞和郡守:“秦珂便想用这块地的地契来做三年抵押。”
“哦?”
“哦?”两人齐声道。
项伦微微觑了眸子:“你要用这地,来换那片乱葬岗?”
秦珂摇摇头:“不。我要将这块地压在郡守那里,三年内,若是不能上交黄金一万两,便甘愿将乱葬岗和枯禅寺后山的宝地一并送给官家。”
郡守闻言双眼放光,县丞亦是险些从座椅上滑下来。
“黄金一万,这可不是个小数目。”项伦一手撑住下巴,低声说道。
秦珂点了点头:“请荆惠王做主。小女若是做不到,便输的甘心情愿。”
项伦抬起头来,目光越过秦珂的肩膀,苏清?的眸子已经觑成一条斜飞出去的利剑。
苏清?行走茶马古道近十年。为父亲披荆斩棘,一路上风雨险阻自不必说,见过的英雄好汉亦数之不尽,却没想到,在柳原这样的小地方,竟然阴沟里面翻了船。
“娄秦珂!”他攥紧拳头,刀眉下一颗黑曜石般的眸子里窜出冰锥般的寒光。说到底,是他轻敌了。他至始至终就没把这个弱弱的小女子放在心上。除了那日她走到自己跟前说,绿绮茶不能拔。他对秦珂便再无什么印象。若勉强算下来,也只能是九年前在枯禅寺里,她只有六岁时候那一次。
原本以为她只是机灵,却没想到做起事情来竟如此很绝。苏清?沉默不语,良久,回首望了望苏文康。
父子两目光相对,自然有股天成的默契。片刻后。
“若是姑娘输的一无所有,千万别来求苏某。”
“好了。荆惠王在此,怎可这般无礼。”苏文康站起身来:“年轻人做事总是毛躁了些,这丫头着实有胆量。不过,若是万一有什么岔子……商道可不是儿戏。”
郡守想了想,转向一旁的荆惠王:“王爷的意思?”
“既然有的赚,你还犹豫什么?”项伦微微一笑,转眼看向秦珂:“若是签字画押,你可从此没有退路了,要想好。”
秦珂毅然点头:“三年后,官家要么得到一万金,要么便是两张地契。对县丞来说,这可是不赖的生意呢。”
当下,县丞便和秦珂签订了一份协议,那张地契就此压在了县丞的手中重生之冰雪炫舞。秦珂之所以要做的这么张扬,便是怕若没有荆惠王在场,县丞会偷偷摸摸将地契转卖给他人,若是那样,事情可就麻烦了。
苏清?默默立在父亲身后,心想,这件事情苏家终究成了外人。秦珂当着项伦的面将地契压在了县丞那头。就算是贿赂怕也不那么容易得到了。
秦珂并没有向任何人提血绮的事情,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周子充当着众人的面宣布退出茶行,众人又各自唏嘘一回。
周子充邀请大家正月十六到周家一聚,因茶商退出,需要有个不大不小的仪式,而今柳原村卖地退行的人十分之多,便凑在一处一齐办了干净。
之后一切商讨秦珂都没有参与。她今日一行的目的已然达成,其余的便都是苏文康和荆惠王来唱主角了。
秦珂是个目的性极强的人,在重要关头她不太拘泥小节,但当事情促成以后,她便不是冷眼相看,就是放逸其中了。
此时此刻,人群中已经找不到嵬松的身影,他早就趁乱辞了荆惠王,想必此时应该已经回到寺中了。
秦珂禁不住叹了口气。可转念一想,她好不容易来了趟苏家到应该去看看正在病中的苏五。于是捏手捏脚往后堂跑。可却没想到,刚走了没多远便被雪地里的白光晃的脑袋一晕。踉跄了几步,险些跌倒。
“姑娘急急忙忙,这是要去哪呢?”一个沉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秦珂勉强站住,回身便瞥件一袭青衣。手里摇着一把鸡翅木骨细绢面折扇,上面画了一副梅花,题了寥寥几个字,离得远看不清是什么。
“四公子。”秦珂知道方才得罪了他,此时不想与他硬碰。
苏清?缓缓踱步过来,锋利的眼眸一直瞟到秦珂的脚脖子,这才嘴角微牵:“刚才那高谈轮廓的女子哪去了?”
秦珂此刻头十分昏沉,她本就受了风寒,昨夜高烧不退,现在身上仍旧忽冷忽热,刚刚实在是肾上腺素作祟,让她堪堪支撑过来。如今尘埃落定,她哪里还有那些个精神,脸色便越发难看起来。
“刚才得罪了,还望四公子不要同我计较。”她垂下眸子,不想被他发现眼里的勉强。
苏清?默默盯了她一会,发现她额头上竟渗了细密的汗珠,两颊惨白,颧骨却微微有些发红,却红的极不自然。他皱起眉头,收起手中折扇,沉声道:“在商言商,这本没什么不对。”
寒风吹来,秦珂的脸越发苍白:“四公子若不介意那最好,秦珂也就不必觉得尴尬。”说罢,转身朝苏五所在的东厢走去。
“你找五弟?”苏清?眸中显出一丝阴霾。
秦珂点点头:“他病了,我去瞧瞧。”
苏清?扯了扯嘴角,却笑的十分奇怪:“我听说,他莫名其妙的病了,却不知是怎么个光景,如今既然你也要去看他,便一同吧。”
说罢,竟也跟着秦珂朝东厢去了。
秦珂走在前面,却极不自然。不知为什么,苏清?总是让她觉得莫名其妙的紧张。他的脸,虽然与故去的二公子颇有些相似,但说话时沉冷的语调和锋利的眼神都与寻常的富家子弟不同。
此时是在他的家中,他竟然跟在自己身后,这种奇怪的行为方式让秦珂很不习惯。她只觉得这段路走的十分辛苦,仿佛背后有两把刀子从上刮到下,再从下刮到上。自己俨然是一条案板上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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