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珂见苏五已经走远,转身对嵬松说道:“你是和尚,打打杀杀可不像话。”
嵬松轻声一笑:“姑娘说的有趣,我们是去看守茶园,又不是去打架。”
秦珂眉峰轻扬,不屑一顾的笑道:“这绿绮茶可是柳原茶农心头的大事。”
“不错,贫僧听闻,柳原十里八乡,种的都是这种茶,原来最好的绿绮出自苏家的茶园,后来渐渐有人后来者居上,三姑娘可不是第一人。”
秦珂眼皮微震:“你说的不错,我不是第一人,如今却成了众矢之的。”说罢,疾步朝山上的茶园走去。
嵬松跟在后面,脚步轻若无物。
起先,秦珂心里还乱的很,可刚刚嵬松的一席话,却让她越发找到些头绪。
“但凡是个人,都不希望别人超过自己。”秦珂轻声道,随即回头去看那嵬松。只见他神情自若,白衣翩然。那一刻,秦珂到又有些恍惚。
“姑娘说的不错。俗世里的人,皆要做强做大,谁愿意被别人取代呢。”嵬松的脸庞被疥疮覆盖,在月光的笼罩下,竟有些可怖。
秦珂把目光移开,嵬松虽然貌丑,可奇怪的是,秦珂每次面对他时,心里总是扑扑乱跳。默了半晌,她才缓缓道:“或许,绿绮茶太多了,茶人又都想尽一切办法在绿绮上面做文章,苏家经营的茶种比较繁多,故而,想放弃绿绮。”
嵬松此刻已经走到秦珂身旁,低声道:“尽管苏家苦心经营,用洛霞蕊珠等新品种游走打通。陛下最爱的却仍旧是绿绮。”
秦珂顿时一惊:“你的意思是……”
嵬松淡淡一笑:“苏家自有苏家的打算。”
秦珂恍然大悟,惊讶的望着嵬松,她自以为不笨,可却没有想到,自己所行竟步步落入人家圈套,苏家的谋略,真真是从几年前便开始的了。
“难道苏家是故意的?”秦珂的眸子亮的吓人。
“想来,那苏文康行商半生,竟会想不到那赤牙虫伤不到茶树本身?他难道真的不及你我?”
秦珂倒吸了口凉气:“你说的对。若没有真本事,又怎会成为富甲一方的巨贾。”
“想必他什么都知道,拔苗烧山不过是故作姿态。”嵬松沉声道。
秦珂顿时瞪大眼睛:“我明白了,破囚大师以一偈来告诫我们,是因为碍于苏家,他没办法明示。”
嵬松点头:“师傅是方外之人,不好对这些事情品头论足,更何况,苏文康与枯禅寺素有交情。”
秦珂歪着脑袋,听到这里,顿时冷声道:“他们什么交情,你又怎么知道。”
嵬松先是一愣,随机咧嘴笑道:“察言观色,天下人生来便会的,你又何须来揶揄我。”
二人你言我语,便已经来到茶园旁。泽兰已经收割完毕,地面光秃秃的。只有秦珂那三十株绿绮茶还毅然立在风里。
秦珂走下去,齐腰高的绿绮丛中,她禁不住落下泪来。碧绿的茶树如今成了血红,在夜色里墨一般的黑。
嵬松走上去,紧紧挨了秦珂站住,柔声道:“不必担心,既是无关与茶树的生死,便可再做打算恶少的纯洁情人全文。”
秦珂点头:“想当年,我和我那朋友参加雅集归来,途中遇见了苏三小姐,我软硬兼施朝她讨下了这三十株救命的茶苗。也因挨着泽兰花的缘故,不出几年,我便在柳原声名鹊起。替父赎身,盖起宗祠。可如今,这些茶苗竟如血洗一般,你让我如何不伤心。”
嵬松闻言轻声叹口气,刚想再说什么,却见秦珂伸手过来,抓住他的衣袖,扬起的眸子犹如落入潭中的星子:“你知道吗?他走后,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嵬松的拳是握紧的,却不知怎的,在秦珂的拉扯下,他的掌心缓缓摊开,轻轻的,他伸手过去,却又停在了半空,颤了颤,而后渐渐缩回袖中。
秦珂缓缓蹲下去,抱住双臂,轻声抽泣:“这里太陌生了,一切都是未知的!我不知道该去哪,他走了,我却走不了,只能留在原地。下雪了,刮风了,树也发芽了,山花烂漫,月满荆江……可我,还呆在这里……”
嵬松俯下身子,疥疮让人看不出他的神情,只有那双眸子,月光般的温柔。秦珂愣了愣,那是双多么柔情的眼,能透出如此轻柔温润的目光,此时此刻,她就笼罩在这温柔多情的眸光里,她简直忘了,他身上披着的白色僧袍,他脸上生着令人望而生畏的疥疮。他不再是个癞头和尚,他成了她想象中的那个人。
月光如水般的倾泻下来,在血红的茶树上形已经没有秋虫了,茶园寂静的让人心惊。
嵬松轻轻朝前挪去,秦珂的身子晃了晃,她忽然间有些疲惫,好想找个地方靠一靠。
就在这时,一阵吵杂的脚步声传来。火把烧红了天边。秦珂连忙站起身来,只见十来个男人,举着棍棒,快步而来。
“站住!”秦珂连忙跑了出去,横身在众人面前。
来人见是秦珂,顿时讪笑起来:“你们茶农间的事情本和我们无关,可人家给了钱财,我等便要为他消灾。”说罢,几个小子吊儿郎当的凑了过来。
秦珂定睛一瞧,这几人并不是村中的茶农,分明都是混迹在酒肆坊间的混子。
“怎么是你们!茶人之间的恩怨与你们何干!”秦珂大声喊道。
几个小子歪着嘴巴怪笑道:“你这丫头竟是个听不懂人话的,我等收人人家的银子,是来拔苗烧山的,你别拦着,拦也没用!”
“都给我退后!”秦珂抓起身后的锄头,竟一步也不退让。
混子们见状也不好硬拼,只笑道:“我们不想伤人,可主子也交代下了,若是遇到不配合的,该打的打,该揍的揍。”
“没有王法了吗?这茶树是我辛辛苦苦种的,凭什么你们说拔就拔,我偏不让!”秦珂大声道。
那几人见她如此不好商量,顿时来了混账劲,一个带头的走上来,伸手便往她脸上捞去:“刚说话,我竟没瞧清,这不是痴三儿吗!如今越发漂亮了!哥哥我正好缺个小妾,不如……”
他话还没说完,秦珂早已经挥锄打了过去,那家伙也不白给,伸手握住锄把,顺势往怀里带去,秦珂力道不够,被他拉近身边,那厮顿时喜形于色,张开怀抱便要拥她入怀,谁知道那秦珂飞起一脚,刚好踢到他的裆下。只听一声惨叫,那小子顿时滚在地上。
“臭小子,敢跟姐姐玩阴的!尼玛,阴不死你我不叫秦珂!”
那小子没想到秦珂身子弱小,踢起人来这般狠辣,顿时嗷嗷大叫:“给我上!给我上!拔了茶苗,把这死丫头给我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