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来一往,竟到了对岸。大落英山巨大的山体横亘在眼前。秦珂被苍矢从地上拎起来,雨停了,山里传来一阵潮湿的草香。
也不知走了多久,林子越来越密,秦珂简直要绝望了。这山跟小落英山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芭蕉树特别的多,巨大的绿叶遮住了视线,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还有密密麻麻的藤萝,垂成一道道帘幕。
秦珂一路大呼小叫,男人们很是费了不少精神。终于,寨子到了。远远的,便见一些深藏在深绿色树丛中的吊脚楼。
秦珂做梦也没想到,那些楼阁竟然如此巍峨,高高耸立犹如巨人一般。
听见男人们回来了,寨子里的男女老少都跑了出来,人们蜂拥而上,将一串串木棉花挂在苍矢的脖子上面。苍矢笑着抱住几位老太太,她们拉着他的手,用听不懂的话嘀嘀咕咕,样子极是兴奋。
秦珂狠狠瞪他,她真想冲过去杀了他,可她此刻身不由己,男人们将她放在地上,紧接着便来了一群中年妇女,人们将她围在中间,兜头盖脸浇下一盆水来,凉的秦珂一阵哆嗦。
“干嘛啊!”她狠命吼道。
众人顿时愣住。
她舔舔嘴唇,竟是甜的。有位年长的妇人用生涩的汉语道:“是蜂蜜。幸福甜蜜!”
秦珂翻了白眼,头发黏在脸上,肚兜也湿了个透。雨水加蜜汁。这是什么抢婚啊!
她迅速抹了把脸:“给我让开一条去路!”
众女子对视片刻,转过脸来时,又换上了统一的笑容至尊无敌贩王之王。人们一起挥手,秦珂便被漫天的红色花雨包围了。
透过人群,秦珂看见苍矢倚着芭蕉树,脖子上成堆的木棉花将他的脸衬托的异常英俊。他正笑呵呵的看向自己,那意思似乎是,怎么样,到底还是被招安了吧!
秦珂抹去黏在脸上的花瓣,对他竖起一根中指。
夜幕降临,秦珂坚持不换喜服,捧着银冠的妇女一脸愁容,她们用琼族语言交谈着,然后走出去找来一个男人。那人一进屋,便有人把所有灯台都点亮了。
秦珂抬眼去看,见是个年纪和娄老爹相仿的男人,他须发灰白,可身材仍旧似个三十几岁的男人般健硕。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问道。
秦珂仰着脖子,却不说话。
那人俯身坐在席子上,垂首看着她,他声音十分低沉:“我是寨主,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对我说。”
秦珂闻言一愣,再去看他时,只见他脸上纹着不少花纹,像带了面具一般。
“你姓娄吧?”秦珂壮着胆子道。
那人点点头:“娄克巴。”
秦珂这才明白,娄姓不过是被简化了的琼族姓氏。“我不会嫁给苍蝇屎,如果强迫我,我会死在这里!”
寨主微笑着:“所有山外的姑娘都是这么说的。”
“我说到做到。”
“可她们不但顺从了男人,还生下了孩子。在这片神赐的土地上繁衍生息,成了寨子里的女主人。”寨主似乎并没听见秦珂的话,他说话的时候根本不去看别人。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秦珂凑上去压低声音道。
寨主顿时皱起眉头。
“在来的路上,我跳进了江水里,因为下雨,所以你们没有发觉。”秦珂幸灾乐祸般说着。
寨主的眼皮猛的一颤:“是谁救你上来的?”
“她们竟然瞒着你!你不是寨主吗?!”
“是苍矢!”他的鼻孔猛的一扩。
秦珂冷冷笑着:“抢来的人死在寨子里,这多不吉利!”
寨主沉默不语,秦珂看不见他的脸,于是又道:“如果肯放我走,价码你可以提。一切都好商量。”可她这话好似投进湖水的石子,连一点涟漪都没有荡起。
“那,这样。给你五十两如何?”秦珂咬咬牙。
寨主缓缓望向她,眸子竟深不见底:“好啊!不过,我明日就要这钱。”
秦珂顿时一愣:“不让我回去,谁给你拿钱啊!”
“你难道没有家人?”寨主冷笑起身。“你写封信,我让人拿出山外,明日见钱放人,否则,你就只能嫁给苍矢。”
秦珂闻言连忙点头:“哦了,赶紧拿笔墨来。”
可不知为何,当寨主拿着那封信走进夜色时,秦珂忽然间有些后悔。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
第二天一早,有人打开房门,送来些蜂蜜水和甜糕,秦珂怕有诈,硬挺着不吃灵无邪。片刻后,涌进一群女人。身后的男人们放下一个大木桶,然后转身退了出去。
秦珂顿时尖叫。那些妇人蜂拥而上,一瞬间便将秦珂拨了个精光。
被按在木桶里的秦珂,长吁短叹,一脸无辜:“各位大婶,我一会便要回家啦,你们不必这么热情!”
妇人们哪里肯听她的话,七手八脚将她从头到脚洗刷的干干净净,这才将大红色的嫁衣披在她的身上。
说是嫁衣,那不过是琼族寻常的双侧开叉长裙,里面兜了块干净的白棉纱布,便算是兜裆了,酷似现在的丁字裤。秦珂瞠目结舌,这也太开放了吧。
上身是件露出肚皮的小短衣裳,裁剪极为合体。有个妇人走上来,将她的长发梳理好,用一根皮绳在额部系紧,然后将一对黄金的耳环挂在她的耳朵上。
秦珂连忙摆手:“我的话你们听不明白吗?我家里人要来赎我了!你们这是白忙活!拜托你们通知苍蝇屎,不想打光棍的话,赶紧去找别的女孩子吧。”
谁知,她话音还未落,那头门已经开了,几个头上插着孔雀翎羽的人走了进来。妇人们连忙退后。
秦珂被这几个人架着走了出去。阳光刺的她睁不开眼:“不要送啦,我自己走行了。”
可当男人们七手八脚将她绑在一根树桩上时,她才醒悟,自己被骗了。
一张铺着熊皮的席子上端坐着满脸刺青的娄克巴寨主,他身边坐的竟然是苍矢。那家伙一直瞪着眼睛,杀气腾腾的目光简直要把秦珂戳出窟窿来。更让秦珂觉得诧异的是,苍矢的脸上竟然多了一道刺青,只是相对与娄克巴要简单许多,冷眼看上去似一道黑色霹雳从额头落下,在眉骨上面形成奇怪的兽面纹。
“唉!瞪着我干嘛!你们寨主答应我用钱交换的!”说着秦珂转向娄克巴:“为什么绑住我?不是说好了的!”
娄克巴缓缓抬起眸子,掌心里躺着秦珂昨晚亲手写的信。
“信怎么还没送出去?难不成是被梨花那贱人退回来了?!”秦珂瞠目结舌,一副狗急跳墙的架势。
“丫头,和我做交易,你还不够格!”娄克巴的目光忽然间变得犀利起来,一扭头注视着身边的苍矢:“自杀过的女人等同于死人,你是所额,不可能不知道!”
苍矢的目光仍旧死死钉在秦珂脸上:“是。我知道。”
“死人是不可以进寨的,这你也该知道。”
“是,我知道。”
秦珂顿时绝望了,她已经看见男人们抱来柴火,围拢在她周围。
“不是吧,难不成真要让我变成死人?!”秦珂哆哆嗦嗦,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娄克巴叹了口气:“苍矢,你是我一手调教长大的,咱们琼族男人不比汉人。我们讲究的是力量和勇气。女人算什么,只要你愿意,寨子里的女孩子都想嫁给你。”说着,他将目光转向秦珂:“你亲手送她上路吧。”
苍矢终于从秦珂身上收回他那骇人的目光:“义父,我在她的身上并没有看到死亡之神。”
娄克巴皱起眉头,他深深的望向苍矢的眸子:“我能轻而易举的看出谁在说谎,这你比谁都清楚。”
苍矢的目光没有退缩,他那一刻竟有些像个悲壮而孤独的战士。
“我是所额,绝对不会欺骗我的主人。”他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