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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氏确实是怕胤礽如此,她又素知胤礽是个极有主意的,他若真要强出头,自己也是拦不住的,因此一见胤礽这样似笑非笑的瞧着她,她心里就发毛,刚要开口时,却又听胤礽先开了口。

“你怕什么,你说得不错,这事原不是我该做主的,走吧,回毓庆宫去。”

胤礽没兴趣插手乌雅氏的事情,言罢,拔脚便往阿哥所外走去。

哪知他想走,被拦在外头不得进来的乌雅氏却一眼瞧见了他,眼见自己求管事嬷嬷不成,就把心思放到了胤礽身上,见他恰好走到自己跟前,乌雅氏心一横,直接扑过来跪到了胤礽跟前。

她眼中噙泪,模样楚楚可怜:“求太子通融,让妾身能见一见胤禛阿哥!”

这一突变就在瞬息之间,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形成了如此诡异的情景。

管事嬷嬷目瞪口呆的望着冲着胤礽下跪的乌雅氏,乌雅氏虽是庶妃,可好歹也是皇上的人,也勉强算是太子爷的庶母了,众目睽睽之下就这样跪在太子爷跟前,这样真的好吗?

不只她这样想,顾氏也是这样想的,但若论起身份,不说乌雅氏的出身,就说乌雅氏如今在后宫的位分,也是远远及不上太子爷的,名义上虽是庶母,但她见了太子爷的这一跪,也不算冤枉,也就并未违了礼数了。

但顾氏心里全是后悔,若是她早劝得太子爷不来阿哥所,也就不会遇见这起子犯难的事儿了,若乌雅氏不得宠也就罢了,见今乌雅氏正是得宠的时候,这事儿若是处理不好,将来后患无穷。

若是叫皇上回来知道了,还不知是怎么个情形呢……

胤礽见乌雅氏猛地扑过来,倒是吓了一大跳,转而看见乌雅氏冲他跪下又求他,胤礽便觉得头疼,他不想沾惹这麻烦事,偏偏麻烦事还是躲不掉。

他往旁边挪了一步,又略微侧了侧身子,不叫乌雅氏正对着跪他,他才抬眸示意顾氏将乌雅氏扶起来,然后心平气和的道:“这事儿我不能替您办。这宫里有规矩,我不能为您坏了规矩。何况,我也不能通融什么,管着阿哥所的是这嬷嬷,不是我,您这话是不该来问我的。”

听到太子爷干脆利落的拒绝,乌雅氏脸色一白,她本以为求一求太子,只要太子开口,这嬷嬷必定不能再用规矩压着她了,她或可进去瞧一瞧胤禛,哪知道太子爷年纪虽小,见事竟这样清楚明白,连转圜的余地都不留给她。

乌雅氏心有戚戚,她想,皇上那样宠爱太子,即使太子坏了宫里的规矩,皇上想必也不会说什么的,哪知她的如意算盘落空,太子竟是看不上她的,不肯为了她这个庶妃破例。

胤礽的话,倒是让那管事儿的嬷嬷和顾氏俱都松了一口气。

胤礽不再多言,当下便要走,冷不丁又有一人出言止住了他的去势。

“二弟这话说得不好。”

胤礽转身一看,说这话的是胤禔,看他立在那里,应是从外头进来有一会儿了,大概他们之间的对话,胤禔也都是听到了的。

胤禔比他年长两岁,又是皇长子,康熙为促进他兄弟二人的情谊,特命胤禔可以不必称呼胤礽为太子,见了面这礼是要行的,但这称呼就被免掉了,所以胤禔才直呼他为二弟。

见胤礽望着他不说话,胤禔慢慢走过来道:“虽说宫里有规矩,但偶然为情破例亦非不可。二弟,阿玛常说以仁孝治天下,阿玛素来又说你读四书五经比我还通,见今你怎么就糊涂了呢?便是佟娘娘不在,你也是主子,就为了胤禛破一回例也不行吗?”

“何况,我以为二弟是最能懂得思慕额娘的心情的。怎舍得胤禛与他额娘被这宫中规矩所累而不得相见?”

胤禔确实目睹了事件的全部过程,他心里同情乌雅氏,看乌雅氏如此,他仿佛看见了自己与额娘的当年。

早年间,宫里还没有嫔位及嫔位以上才能抚养阿哥公主的定例。那时候宫里也只有赫舍里皇后同钮祜禄妃二人是有尊贵身份的后妃,其余之人包括他的额娘都是庶妃。

庶妃有孕生子,皆是被抱离亲生额娘身边送至阿哥所养育,那时赫舍里皇后有定例,庶妃何时能得见自己亲子,皆由她说了算。那会儿额娘思念他,也同如今乌雅氏思念胤禛一样。

而他比胤禛幸运的是,他没有被阿玛给高位嫔妃抚养。

当他在阿哥所里长到五岁时,阿玛才一道册封旨意下来,封了他额娘纳喇氏为惠嫔,并且规定嫔位及嫔位以上的后妃可抚养自己亲子,他这才重新回到了额娘身边。

他如今目睹此情此景是有感而发,听见胤礽那些无情的话更是生气愤怒,胤礽他自幼丧母,是因为他没有尝到过额娘给予他的疼爱,他才能如此漠视乌雅氏与胤禛之间的母子亲情吗?

皇阿玛以仁孝治天下,赫舍里皇后的谥号也为仁孝皇后,据他额娘所说,那是个美丽贤淑的皇后,身为那样女子的儿子,胤礽他怎可无心至此!

他心中气愤,便不顾身份的说了那些话,就是想当着众人给胤礽难堪,使他自愧内疚,从而改口帮助乌雅氏。

胤禔的这些话只让胤礽的眸光暗沉了片刻,过后在他眼中便再寻不到任何波澜了,胤礽盯着他淡淡开口:“既然大哥同情她,那此事就交托给大哥了。我还是那句话,你们的这些话就不该来问我。”

赫舍里因生他而死,他自小就没有亲额娘相伴,这是他心中痛处。胤禔竟丝毫不顾念兄弟之情,还为了胤禛在言语之中明里暗里讽刺他,在众人跟前揭他疮疤,他这是标榜炫耀他自己和胤禛都有个好额娘时时惦记吗?

胤禔盯着胤礽离去的背影,心里骂了一声无情无义!

当即便走到乌雅氏跟前,和颜道:“我也是来瞧胤禛的,您随我一同进去吧!”

前不久万黼殇逝之前,胤礽天天守在万黼那里,胤禔不愿意瞧万黼那病恹恹的样子,加之他与万黼关系一般。惠嫔也知万黼是养不大的,所以也不大喜欢胤禔跟万黼太亲,怕自己儿子过了病气。

因而胤禔也就每天去万黼那里应个景儿,瞧一瞧就罢了,哪知道万黼去后,皇阿玛倒是对胤礽的行为大加赞赏,说他与幼弟亲近,是仁义的好孩子。而胤禔因为不常去,又不大尽心,他在皇阿玛那里的印象也就落了下乘了。

胤禔当时还心有不忿,心想胤礽可真是会做戏,拿着迟早要死的万黼作伐子,他自个儿倒是能捞着好处和名声,在皇阿玛那里也越发得脸,胤禔心里认定胤礽是个有心计的,惠嫔也瞧出这一点来了,便教给他,叫他不要跟幼弟们走的太远,应当时常亲近亲近尚在襁褓之中的小阿哥们。

胤祉养在荣嫔那里,只胤禛养在阿哥所里,是以胤禔这才得了空就来瞧胤禛来了。

天晓得遇上这样的好事,他这回给乌雅氏和胤禛出了头,皇阿玛知道了,定会夸奖他的!

胤礽未走远就听见了胤禔这话,在心里摇了摇头,对胤禔的行为未置一词,瞧那管事嬷嬷不敢拦着胤禔,只能放胤禔和乌雅氏一道进去,胤礽知道再劝无用,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马上功夫是大清立国之根本。康熙虽重汉学,但对阿哥们的骑射功夫也是一刻不肯放松的。

胤礽是太子,对于弓马骑射的练习更是必不可少的。康熙虽不在宫里,他的骑射课确实照旧得进行的。只可惜他今日因胤禔那几句话心绪不宁,十之六七都不能上靶,箭都射空了。

谙达们看出太子的状态不佳,这比往日的水准还差了一大截,自然是不够的,但谙达们谁也不敢出声责备,只能在太子射偏的时候默默的再递上箭来,供太子爷驱使。

谙达们心中忧虑,若等皇上回銮,见太子骑射未有长进,大概是要狠狠责罚他们了。一想到此处,他们心中的忧虑就再难遮掩,皆浮于面容之上了。

见谙达们面有忧色,胤礽心中越发心浮气躁,谙达们不能开口责骂他,可他自己却知自己今日骑射皆是稀烂,他心中甚是烦躁,越发不能静心,这一来二去,恶性循环,终究是在拉弓之时注意力不集中,走神之下力量用得过大,木箭脱靶,他的虎口也被弓弦弹开了一条大口子,顿时血流如注。

这一变故将众人都吓坏了,太子爷受伤,这还了得!

毓庆宫上下人等顿时忙乱起来,胤礽皱了皱眉,让顾氏给他包扎伤口,唤不许众人声张,也不许顾氏去遣人告诉仁宪太后和太医院,忍痛道:“不过些许小伤,不必大惊小怪!也不必请御医来,更不必告诉太后,免得让她白白担心了!”

胤礽还要坚持上课,谙达们却不敢再继续了,各自请太子爷好好养伤休息,便都告辞退下了。看着太子爷受伤的右手,他们心中明白,即便太子爷下令封口,但等皇上回宫必定会知晓此事,他们这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了。

伤口极疼,约有两三厘米那么长,又伤在右手虎口处,胤礽心里明白,这伤想必得十多天才能愈合,这十多天里,他大概是一个大字都不能写了的。

他只是发愁,若不能执笔写字,康熙布置给他的每日必须完成的写字课业该如何完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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