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邵依婷心事重重的坐在床边,细细想着顾冕华的出现透着一丝古怪。
他在咖啡厅里气势骇人,可说过的话无非就是那些狠话,说狠话谁不会,威胁也不足以让自己如此恐惧,可为什么一想起那个男人的面容邵依婷觉得自己的身子就像个坏掉的筛漏不停的发抖。
这个男人的出现曾是她一生最大的耻辱,也是她最为恐惧的事情。
他的话不停的回荡在耳边。
“只要乖乖听我的话,那些男人我可以暂时不去动他们。”
顾冕华如今有多少能耐邵依婷暂时还不知,可是,自己的行踪他摸得清清楚楚,就像是在她背后长了双眼睛,不停的盯住自己。
“在想什么?”
赵智暄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屋,看她一脸忧思的模样忍不住好奇,伸手想搭在她肩膀上。
然而,邵依婷警觉的躲开了。
一只手悬在那里扑了个空,气氛骤然变得有些尴尬,按照平日里邵依婷不至于这么躲着自己。
“怎么了?”
她觉得身体有些发寒,这么热的天居然感觉到冷,难受,压抑,就算对方是自己喜欢的人还是感到无比排斥。
为了不被看出破绽,邵依婷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装作疲惫迷糊的状态。
“没…没事,可能是累了,今天有点忙。”
邵依婷避开他的视线,脸上挂着自然的笑容,可她眼眸间的慌张却出卖了自己不安的内心。
男人的心里多了一丝疑惑,这样疏离的感觉不曾有过,除了那一次在卧室里,她同样也很反常,却不像现在这么回避自己。
看她放在裙摆上的两只小手紧紧捏在一起,骨节处隐隐泛白,可见用了多大的力。
此刻,赵智暄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选择视而不见,既然她不说,定是有原因,不如……去问松林。
“好,那你早点休息吧。”
邵依婷垂下眼,刻意掩盖自己眼中的恐惧,对于男人的任何一点气息,她都会感觉到害怕。
等到赵智暄离开后,她才悄悄的松了口气。
四年前,自己恐惧到不会说话,就连父亲哥哥都不能靠近,足足三个月的时间她都没法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按松林的话说男人就是邵依婷内心的魔障。
而如今,他一出现,自己又变得不正常。
这个男人现在还要要挟自己,除了怕,邵依婷的内心萌生了一股子恨,恨不得杀了他,恨不得剥了他的那层皮囊看看他的心到底有多黑。
一楼
赵智暄到卧室找到松林,倒是把这个丫头给吓了一大跳。
“小少爷,大晚上的找我有事?”
“今天你家小姐有见过什么人吗?”
“啊?”
看松林一脸疑惑,赵智暄突然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出现了偏差,邵依婷的反常松林理应第一个就能察觉,怎么她表现的这般浑然不知。
“小姐今天先去了趟公司,下午和百货公司的乔总见了面,然后就去了曼丽居,期间没有什么奇怪的人呀。”
松林回想今天一天的事,的确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物,除了那个在曼丽居遇上的女明星,邵依婷几乎都没见过什么人。
“那回来的路上,你们去了什么地方?”
赵智暄问得细致,生怕错过任何一点小小的细节,要知道如今这个女人是他最最宝贝的,她的一举一动自己都想知道。
“回来路上,小姐闹着要买蛋糕吃……”
松林说到一半顿了顿,似乎小姐在西饼店后面的咖啡馆去了趟洗手间后就开始有些不对劲,可是很快就没事了。
一旁的赵智煊开始有些心急,紧紧盯着松林看,她眼眸中闪过一丝犹豫,就像是在掩藏些什么。
“那时候没有见到什么人吗?”
“没…没有。”
其实,松林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小姐离开自己的那段时间里,究竟遇到过什么人。
这般没有头绪的盘问也不是办法,这些日子邵依婷待自己时冷时热,赵智煊总觉得她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在故意隐瞒他。
往后几日里,邵依婷依旧是忙忙碌碌,那天晚上的反常一去不复返,让赵智煊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便以为只是自己太过敏感,不再提起。
赵祁晟给自己的任务完成的很好,一大摞合作协议放在办公桌上,邵依婷坐在他的对面缓缓的摊开手。
“干嘛?”
“结账啊!赵老板,是你说的,我完成了任务就能得到想要的报酬,你看看,这属于超额完成,是不是给超额的报酬呀?”
邵依婷像个贪婪的小财迷,笑嘻嘻的瞧着赵祁晟,看他的俊颜一僵,便知道这家伙一点也没考虑过自己会找他现结报酬,当下被这么一提有种被敲竹杠的意思,忍不住偷笑起来。
“你当时没有说要马上结算。”
“那你也没有说是要什么时候结算呀!这样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免得人家说我空手套白狼。”
她伸手把桌上的协议一收,像宝贝似的藏到自己怀里。
这一举动赵祁晟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我原本以为你只是个财迷,没想到还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哟~生气啦?”
其实,她也只是想和赵祁晟开开玩笑,毕竟这个男人年纪轻轻却天天这么一本正经,会老的很快的。
邵依婷把手翻过来,指尖在桌边上敲打几下,打出一阵阵欢快的节奏。
“赵老板,你这么抠会被手下人嫌弃的,难怪以前这种苦活累活都没人帮你干,碰上我这么劳苦功高的员工还不给工钱,这样谁还愿意帮你做事呀?”
看她和自己讨价还价调皮的模样,赵祁晟实在是忍俊不禁,却还是装作个大人似得抬手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弹,“嘣”的一声一个爆栗把邵依婷疼得呲牙咧嘴。
“干嘛动手啊?不给钱就算了嘛,还对我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动手,简直是流氓,臭流氓!”
邵依婷连忙捂着自己的额头揉啊揉,气得小脸涨到通红,义愤填膺的讨伐这个坏老板虐待员工克扣下属,可落到赵祁晟眼里却别有一番趣味。
听她闹得差不多了,男人这才开口,火上浇油。
“你帮我做事天经地义,在赵家吃我的住我的,用着我家的佣人,睡着我家的大床,出卖点劳动力算什么?”
看女人气得都快说不上话,赵祁晟还不忘加一句:“哦对了,还拿我来装你老公,忘了告诉你,我的脸面贵重的很,别人花钱都不一定能请得到我,看在你平时做事卖力,可以考虑给你点优惠。”
这下把邵依婷给气炸了,双手环胸深深的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可一转眼,那双凤眸有闪过狡黠的光芒。
“哼!堂堂赵老板居然还要和我一个小姑娘计较这些事,让你去邵家吃个饭还要当出堂差是吧?行呀,以后有一次算一次,还要把喝酒不喝酒,过夜不过夜的价格都给我写下来,阿拉一笔笔记账!”
被女人这么一提,赵祁晟这才发现这么说确实有几分贬低自己的意思,尤其是邵依婷那句喝酒不喝酒过夜不过也的价格,怎么听着都觉得有些怪怪的,言语间还真当自己是蹩脚的“长三”了?
真是不能随便和这个女人斗嘴,这么三言两语自己就被带到沟里去了。
赵祁晟无奈的摇摇头,看她这般得意,瘪瘪嘴不和她继续辩驳,可还是偷偷吐了句:“你这小姑娘真是,这么泼辣,你爹妈知道吗?”
“他们就是因为知道才放心让我在外面这么多年,不然哪能安心我在你身边任由你欺负?”
邵依婷这会有些洋洋得意,赵祁晟在某些方面的确不是她的对手,当然也有谦让的成分,可至少现在在赵家真没人敢欺负她这个小姑奶奶。
“是是是,天地良心,我还真没这本事欺负你。”
话虽这么说,赵祁晟还是赵家的大当家,对内对外邵依婷还是比较尊重他,也就这么私底下敢没大没小的扑腾两下。
“对了,听说你的曼丽居生意还不错。”
大手拂过合同上的墨色字迹,赵祁晟勾了勾嘴唇,心里越发对邵依婷满意,同时也要放下身段关心一下她自己的小生意。
“也就这样吧,开了这么久也没见赵老板大驾光临,或者聊表一下心意。”
喝了口红枣茶的邵依婷微微皱起眉头,这男人什么时候开始喝这种甜腻腻的饮品,和他那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实在有些不搭。
“小财迷,能不能别张口闭口都说钱呀?再说,我一个大男人去旗袍店做什么?”
既然他都诚心诚意的问了,邵依婷自然要大发慈悲的告诉他。
“笨,你一个大男人有这么多太太,一个太太做两套衣裳都要五六套了,再说我的店里又不仅仅只做旗袍,你一个大男人总有需要的手工织品吧!”
邵依婷说的字字珠玑,倒也有些道理,可赵祁晟哪会想到给老宅里的女人做衣裳,唐玉芬这位大夫人也就算了,下面那两位月例钱都是有限的,日常更是不能超过春风苑里的那位,要是大夫人用什么她们也能用,岂不是乱了规矩?
“以后再说吧,或者,我出钱,给你做两件。”
她抬眸,发现赵祁晟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可那灼热的目光还是瞧得自己不自在的很。
赵祁晟对她的感情如今看来是有增无减,这种感觉很微妙,他的眼神里总有种自己读不懂的温柔。当然,她现在也不想读懂,这种东西于她只会成为负担。
这时候的气氛让她有些不自在,却还是要装作没心没肺的和男人扯皮。
“拉倒吧,你还不如把账给我结结清楚,本小姐在你身上投资都像把钱扔到黄浦江里,不对,扔江里还有噗通一声,到你这连影子都没见一个。”
邵依婷打开茶杯又咕嘟咕嘟的喝了两口红枣茶,这枣茶虽说有些粘腻,可她就是爱这一口。
所以呀,她不胖谁胖?
坐在对面的赵祁晟明知她刻意回避,眸子暗了暗,又不自觉的想要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
他清清嗓子,挤了一丝笑在脸上。
“你之前投了布庄,如今在智煊手上运作,要钱就去问他。茶楼才刚开没多久,我都没回本,你这个大股东当然也要等着,至于别的……”
别的,都是邵铭晖以邵雅清的名义在赵氏的投资,这些她还不一定知道,不说也罢。
这些钱,本想在她与自己喜得贵子之后再告诉她,没想到邵依婷那时候义无反顾的离开自己,转而投向智煊的怀抱,也让赵祁晟暗自伤心的好久。
“别的?还有什么别的?”
邵依婷自己也知道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怎么到赵祁晟这里自己的财产好像多的快要溢出来了。
男人回过神来,看着她急切的想知道自己还有些什么,忍不住避开她的视线。
“你近期的努力也要等到有了实际收益才能得到应有的回报。”
“好吧,赵老板,姑且信你一次。”
讨价还价失败,邵依婷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裙准备离开,可这时候被赵祁晟叫住。
“中午陪我吃个饭吧。”
吃饭?
最近赵祁晟似乎一直都很忙,好几天都在外面应酬,都没空回家吃饭。可自己并不是很想和赵祁晟两个人单独相处这么久,尤其是当气氛变得有些古怪,她第一个选择便是离开这里,离赵祁晟远一点。
刚想开口回绝,邵依婷对上他殷切的眼眸,一时有些心软。
“吃…饭…嗯…如果是你请客,到可以考虑赏脸陪你共进午餐。”
原以为她会拒绝,没想到答应的还算是爽快,赵祁晟的脸上立马洋溢起一阵满意的笑容。
“好,我请客,地方你选。”
“呵,不怕被我宰一顿呀。”
赵祁晟还真是不怕,就算这顿饭贵一些,只要有邵依婷陪着,他甘之若饴。
这一次,邵依婷一反常态的选了家饭店吃中餐,而且还是本帮菜,让赵祁晟颇感意外。
“我以为你会带着我去什么法式大餐俄式大菜,今天倒是奇怪啊。”
拿起菜单,邵依婷兴致勃勃的挑了几个大菜。
“我们俩的关系不太适合吃西餐,只有这种地方才适合说正事,谈~生~意~”
呵,又是谈生意,这个小妮子最近是不是钻进钱眼里了?
赵祁晟深深的怀疑邵依婷是不是故意的,只要和自己在一块都要和钱搭界。
“除了你的生意,和我,就不能说点别的?”
你和智煊好像就很有的聊,而且对着他从来都不计较钱这种东西。
想到这里,赵祁晟有些吃味,心里涩涩的难受,自己喜欢的女人偏要把钱这种庸俗的东西和自己联系上。
“好,那我们谈点别的。”
邵依婷给赵祁晟添了点茶,酝酿一番才开口。
“如今你把老宅那里的生意都交给智煊,应轻松不少才是,怎么现在大晚上都不见你人影?”
赵祁晟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关心感到受宠若惊,这个女人可从来都不管他什么时候回家,对他在外留宿也是见怪不怪,这会是转性了?
“本来两头忙,分身乏术,现在有时间好好理理公司里的这些事,干脆一股脑扎进去也就忙得晚了。”
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家里的那个女人等的不是他,每次兴冲冲地回到家就发现她还在那里等着智煊,心里说不出的苦涩。
不如不回,避而不见,更好。
可邵依婷摩挲两下瓷质的小碗,玩味的问了句:“真的假的?别是一头扎进了花堆忘了回家了。”
到现在,她还觉得自己是那样浪荡的男人,家里这个碰不得,只好在外面找。
那一刻,赵祁晟的脸色比烧黑的锅底还要难看。这些日子别说他没碰过一个女人,就连说过话的女子都是屈指可数,遇到女人最多的那天还是在邵家,面对着她的母亲姐姐伯母什么的,算是最大的一个花堆了。
“开玩笑的,你还当真啊?”
邵依婷自顾自的笑起来,看冷菜上来了,殷勤的夹了块话梅带鱼到赵祁晟碗里。
这道菜是男人爱吃的,偏偏她记得特别牢,刚到赵公馆的时候还曾经做过,让赵祁晟赞不绝口。
有了这个动作,赵祁晟心里的那股子怨气也被压下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面对这个女人所谓的玩笑,他总是会当真,可能是自己对她的一切都过于认真,就连她的话都快分不清孰真孰假。
“最近赵智煊一直在这里,没见他常去老宅,不会这家伙准备放弃那里的事,以后在你的大宅子里当个好吃懒做的大米虫吧?”
这话听着古怪,赵祁晟墨眸一眯,一时没理解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智煊怎么安排我不是很清楚,不过现在老宅那里的生意确实有些停滞不前,这一点,我是有点不满意。”
看着邵依婷在那面不改色的对自己笑,赵祁晟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冥冥之中总有种被这姑娘捏在手心里的奇怪感觉,此刻他不得不顺着邵依婷的话说着。
“好在,你在这里还能帮他挣钱,也算是他的福气。”
坐在对过的女人露出笑靥,拿着筷子夹了块鸡肉,放到碗里,漫不经心的开了口。
“那你这个当叔叔的也不说说他?毕竟他没有你这么老练,江山都没打过,更别说守着了。”
赵祁晟顿时隐隐感觉心中有些不爽快,实在难以理解为什么赵智煊会有这么好的福分,从小就集万千宠爱人人都把他当个宝,长大后顶着赵家小少爷的名头在外面结交朋友,从来不用愁钱的问题,现在还有邵依婷为他操心,给他当说客,帮他卖力的挣钱。
反观自己,历经坎坷,却还是没有落得女人的一声好。
“他长大了,不是我能手把手教的。”
赵祁晟沉下脸,语气听起来有些许恶劣,他不想看到邵依婷为了侄儿对自己低眉顺眼。
她的冷傲,她的坚厉都上哪去了?
“你说过的,这里是你的地盘,与赵智煊无关。他不该在你的呵护下这么肆意的享受别人的劳动果实,也该回头看看不加以打理的生意会造成多少损失。毕竟,你也曾经出过力,舍得就这么被他糟蹋了吗?”
半晌,他点点头,同意邵依婷的说话。
但回头来细细品味她说的话,女人的举动总是透露着一丝古怪。
邵依婷看似是在为赵智煊打算,实际上她分明是在把侄儿往老宅里赶。
难不成才这些日子她已经变心了?
“你是想让我帮他?”
赵祁晟慢慢凑过来,那种男性的气息产生的压迫感让邵依婷频频向后躲闪,脸上的笑越来越不自然,直到无处可躲闪,她才开口制止。
“这是你亲侄子,帮他,对你没有坏处,而且,我不是在求你,所以…”
她眯了眯着眼,用手指头顶住赵祁晟的前胸,让他和自己隔开点距离,至少保持个安全距离。
“你不是在求我,我也不能为所欲为,我明白。”
赵祁晟的身子靠回去,也让邵依婷偷偷吁了口气。
“你放心,他是我看着长大的,该提点的地方我还是会说,不过…你能不能改改?”
男人的大手很漂亮,也很暖,可触碰在邵依婷的手上却感觉浑身上下不舒服。
他扣住邵依婷的手腕,视线扫过她不自在的表情,心里掩上一层阴霾,就这么排斥他,连触碰都让她感到厌恶。
“以后,和我别总是提钱,我不稀罕你为我投资了多少钱,但我们之间的话题不应该只有钱。”
邵依婷抽出自己的小手,藏到桌下不停的擦裙摆。
“我身上的铜臭味让你厌恶了?呵呵,只有钱这种东西才能让我有安全感,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赵祁晟要在赵家立足就要赚足够的钱去堵住那些人质疑的声音,他不知道的是,如今只有钱和权才能让邵依婷有能力彻底打压那些敢于欺负她威胁她的人。
如此看来,他们俩同病相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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