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数以千万计的各地年轻人,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如洪流一样冲进望京和魔都。
他们坐在拥挤的公车,透过恶臭的人们头皮,看到悬挂毛主席头像的天安门,就会觉得浑身动力。
幸福的层次被压的很低,每个月拿到工资的时候,坐公车恰好有位置,刚到车站,车就缓缓到来,经常吃的沙县新出了一款划算又好吃的套擦,这些都可以让年轻的男女感受到幸福。
林歇初来望京时身上只有零散的二三千块钱,租住在潮湿黑暗的隔断间,下一顿馆子,吃最多八块的阳春面,另外一顿则咬大饼和馕勉强度日,也因此患上了严重的胃病,不是胀气就是腹泻。
他之所以找到那家文化公司,不是因为他擅长写文案,而是没什么特别的取向。
所谓生活是拥有者的余裕,而生存没有给这类年轻人选择的余地,他会阴毒的推着你移动,不管前方是扼杀努力意义的悬崖还是曙光。
有人说了,你可以重新选择啊?
呐,成年人的世界可没有那么温柔善良。
当你十七八岁时,你可以和家长老师扯红了脸据理力争,觉得所有人的人生阅历都比不过你去外面走走。
当你二十一二岁,初出茅庐,闻着社会晦涩阴暗的冰冷空气,觉得满大街的赚钱机会,这个不行还有下一个,没有梦想就靠着铁头成为让人羡艳的梦想。
当你拿着没有竞争力的文凭资历,处处碰壁,被带着伪善面具的人拒之门外,只能一次次的消磨自己的信心,降低需求,走进门槛低的工作环境。
在平庸的工作岗位度过漫长岁月,会发现一腔热血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彻底沉淀,只能从热血的动漫里重燃他的存在感。
林歇前不久被公司恶意辞退后,就是站在被生存压力压迫的重新选择,移动之时,还有许许多多的年轻人都面临过这么一种残酷的情境。
他是幸运的,有了喜欢的人,工作也蒸蒸日上,一切都和开了挂一样进展下去,有时甚至会有种不真实感。
呐,幸福真的来了吗?
提莫说过,执念是生物不甘与死亡的意识。
所以林歇看着这位和自己有过同样灰暗北漂经历的年轻人,以执念的姿态出现在自己眼前,说出自己颠沛的生活,写的意义,那被摈弃在地上虚无缥缈的目标,所有意义都被关上了门,把剩下所有的坚持都揉进了漆黑的深夜。
林歇是那种不愿意主动和他人肌肤触碰的人,被大美人尹素婉丝袜诱惑都嫌弃的撇撇嘴,却为了让小学徒平复下来,给了一个稳重的拥抱。
窗外的世界下起了雨,雨滴沉重,如复杂的和弦敲打在紊乱不平的地面,房间内只有林歇的心跳声,他作为去安慰的那个人,内心受到的伤害却更多。
小学徒的身子被林歇抱着,他干瘦的身躯不再颤抖,反而手伸到林歇后背,轻轻拍打,开始试图安慰起心脏跳动的林歇。
大概就这么维持了三五分钟,远处的5DD干咳了一下,似乎觉得两人维持的动作有些过于紧密,基基的,看不过去。
林歇一开始被他的话感染,觉得拥抱的是过去的自己,冷静下来后,失去了放开拥抱的契机,在咳嗽声过后,他松开双手,眼睛不知看向何处,像极了不擅长矫情的中年男人,一被感动就没了正型。
可在这种只有他一个活人的情境下,可不允许他一直害羞。
“那......那你应该明白,你已经不是活人,也无法把内心的故事传达到那位订阅的人脑海里,却依然要按照活着时的行为,在固定的时间,在不存在的空气中设想出一个电脑,完成故事。”
林歇认真的看着这位同僚的近白色双眼,语气加速,字字句句都有力:“所以你成为执念是为了完成这本书还是为了那一位订阅的人。”
说完之后,林歇紧皱的双眼都放松了一下,心中一块巨石落下,原本污浊的空气都通透了些,窗外低落的雨也恢复规则。
把现实提出来放在人家面前,和叫醒装睡的人,都不是一个简单活。
“我想”执念的我想很重要,这是他们存在的唯一目的,所以林歇和另外三位执念都屏息等待。
“我只是想知道那位读者看到新内容会是什么表情。”
“所以只能继续完成这个故事。”
“可你没有电脑,也发表不出去啊!”林歇抑制不住的大声了些,看着有相似经历的同僚做无意义的事情,让他反而有些失去冷静,无法控制声量。
“有些近白执念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会重复生前的行为,像他这样生前自律的人,完成他的执念,也的确只有这么一种方法,退一万步讲,他能知道自己是执念,就已经难得可贵。”
5DD在边上解释道。
林歇才想起他所说的,执念眼睛深浅的不同,决定了他对执念这幅状态的了解程度以及行为范围。
而近白,就是最漫无方向的那一类,这就是为什么小学徒只是重复码字这以行为,没有深究下去。
小学徒听着林歇的话,表情愈发呆滞,好像这幅状态不允许他思考太过复杂的事情,亦或者他认为他的眼前确实有电脑,也真的在完成,每日也在幻想那位看到新故事的样子。
“完成故事,和让那位知晓故事,本来就是通边的事情。”林歇心里这么念到。
不能让他再继续做无意义的努力,要把力气用在刀刃上!
那位订阅的人!对,他才是关键,他不曾放弃小学徒的,从另外一个层面,让他知晓故事的结局,让小学徒看到他的反应,就是林歇要为此去衔结的事。
那位唯一的粉丝在哪呢?林歇坐下来,抱着胳膊思考起来,拿出手机,看着粉丝榜孤零零的头像,以及“许你浮生”这一昵称。
时间迈向凌晨三点的大关,对于这位近白执念对他们生活的威胁程度,林歇已经心知肚明,现在还在为其苦思烦恼,则是因为感同身受后决心真心实意的帮这个忙。
而事件的进展程度如淤泥,思维打结,光凭借这个昵称怎么才能知晓那人的所在地,又怎么告诉他故事的结局呢。
黑客凑上来看着林歇的手机屏幕,发问道:“你是不是想了解这个人。”
林歇无声的点点头,并不抱有期待,他已经在想要经常来陪这位诡邻居聊聊天,陪他解闷,度过接下来依然无意义的执念生活。
“你点他头像试试看。”黑客无情绪波动的说道:“傻看着干嘛?”
林歇给他说的一愣,怎么忘记了还有这一茬,这么被说,自己就像不懂怎么发短信的老辈一样,有些害羞。
表情有些故意的不屑,身体还是很老实的点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