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自英也没研究明白这个,只好道:“这个就暂且不知了。”
路放点头,又命孙自英再去研究。一时孙自英提起,如今这隔离营内已经有十几个病患,可是照顾这病患的都是几个大夫,虽说路放也在这里,腾出时间也会帮着照顾其他病患,可是到底人手不足。要知道这些病患每隔几个时辰便要周身抹药,又要喂药,又要烟熏营帐,还要为他们做饭等。这些事情也不轻松,只靠几个大夫并小疫实在忙不过来,况且大夫们还要设法找出时疫的根源呢。孙自英说了这么许多,最后终于提出,应该找人来帮忙照顾病患。
路放听了,点头道:“既如此,那就找几个士卒过来帮忙照顾吧。”
孙自英却摇头:“这擦身子抹药都是细致活,我看这几个男人都干不好妥当。我想着外头找些仆妇过来帮忙。”
路放点头同意,只是补充道:“若是如此,倒是也可以。但只是找人来之前一定要说清楚情况,并且多给其家人银子。这事就交与诸葛先生去做吧。你去替我找他。”
当下孙自英应了,忙去找诸葛铭。
一时路放去灶下取了粥来,亲自端了喂给秦峥。这粥却是百合粥,熬了颇有一些时辰的样子,味道极佳。秦峥虽病得歪歪的,不过喝着这粥,有了几分精神,当厨子的毛病又犯了,问:“没想到这里竟然不错的厨子,熬得这粥很有火候。”
路放一边用汤羹舀了粥吹凉,细致地喂给秦峥,一边道:“多谢夸奖,到底是没跟着你白学。”
秦峥听了,斜眼望着他:“这竟然是你熬的。”
路放点头:“原本是要熬绿豆百合粥的,因怕这绿豆解了你的汤药,便只放了百合。”
秦峥咽下一口粥,点头:“难为你了,一个大将军,为我下厨做羹汤。”
路放唇边露出一抹久违的笑来,道:“只要你好了,我便再给你做其他吃的。总要把当日你传的那些技艺用一用,免得生疏了。”
秦峥吃完粥后,路放服侍她漱了口,又扶她躺下。
秦峥躺下后,虽觉得头脑依然晕沉,可是因身上发痒,一时也睡不着,便想起刚才那大夫和路放的对话。
因问道:“依那大夫说的,我身上的时疫,竟然是因为我体内原本就带了毒?”
路放不愿意她多想,便道:“不过是猜测罢了。”
可是秦峥却不觉得这大夫只是猜测,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似乎和这件事有关联,却是被她遗忘了的。她努力在自己犹如一团棉絮一般的脑中抓住那丝线索,可是却是徒劳。
路放见她拧眉思索,不忍她费这心力,便道:“你闭上眼睛,心里不要去想那些,便是睡不着,也是歇息了。”
秦峥想着有理,便不再去想,闭眸就要休息。
闭上眼睛没多久,因为到底还发着低烧,不片刻竟然也晕沉沉睡去了。路放为她掖好被子,便出了营帐去看其他病患,顺便帮一把手。
那些病患,知道自己得了时疫,以为自己是彻底没治了的,待到被送到这隔离营帐来,更是一个个颓废异常。谁知道大将军路放竟然也跟着来了,虽说是为了秦峥,可是这大将军在这里为大家做着可口的饭菜,还会帮大家熬药,甚至连擦身子这种事都会干。他们原本不过是普通的士卒罢了,大将军路放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平时都没缘说几句话的,如今却竟然被他这么侍奉。
大家心内感激异常,因了这份感动,一个个都是要努力地对抗这时疫,争取早日好起来,重新跟着大将军上阵杀敌的。
这件事传到营帐外,大家也都纷纷好奇,一来纳罕大将军为了那个秦峥竟然付出到如此地步,二来感叹大将军之尊,竟然为普通病患做饭熬药。真乃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
一时又有人提起往日在落甲山,由大将军起头开始做的路菜,也是很好吃,可见自家大将军原本就是无所不能的。有了这么一番讨论,大家不免想起那位表小姐,平定将军家的嫡女苏盼。话说当日在落甲山,那位苏小姐不但帮着大家一起做路菜,后来也破做了一些菜式,实在是为大家的伙食增添了不少味道。只可惜如今这苏小姐留守在落甲山不曾来。一时又有人想起,若是这位苏小姐见大将军为了那个秦峥如此这般,不知道是何心情?
被不知道多少人心中纳罕的路放,此时估摸着秦峥也醒了,便又端了炭盆,拿了艾蒿等物要熏营帐内,谁知道刚进营帐,便见秦峥如做了噩梦一般,满头大汗地坐在那里,喘息不止。
路放忙放下手中之物,上前帮她擦汗,又扶她躺在榻上。这榻上如今铺着冰蚕丝做的垫子,是何笑特意命人送来的,说是这么热的天,身上起疹子难受,用冰蚕丝会好些。
待扶她躺好,又抚摸着她额头道:“出了一身汗,这热倒是褪了。只是疹子却不见消。”
秦峥见路放来了,抓住路放衣角,紧声道:“我明白了!明白这时疫是怎么回事了!”
路放一听,忙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峥茫茫然地盯着前方,回忆起梦中情景,昔日在天牢之中,那个打扮古怪的老人,那粒被硬塞下去的丸药,那股奇怪的味道。
是了,一定是了,虽说她后来吐了出来,可是那丸药一定在腹内化了一些,这才种了瘟疫的毒吗?
而在此之前,高登曾经提过,说是请一个叫申屠江的来,可是高璋却拒绝了,说这种歪门邪道,高璋不屑为之。
当时秦峥并不明白申屠江是何许人也,如今忽然猜到,或许那古怪老人便是申屠江,他们所说的歪门邪道,便是用瘟疫来灭大炎各路兵马吗?
路放见秦峥情态,却仿佛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忙揽住她,温声道:“若是不想去想,便先歇歇。”
秦峥摇头,道:“不,我想起来了。我身上的瘟疫,应该是在天牢里的时候,被高璋的属下种下的。那是一个奇怪的老人,叫申屠江。你去问问其他染上瘟疫的,是不是也曾落在南蛮军手中,服下过什么东西。”
路放一听申屠江这个名字,眉头顿时紧紧皱起。
这个名字,他却是知道的。
南蛮人地处南疆寒凉潮湿之地,素有各种毒瘴盛行,而在那样的地方,自然有各种深通巫术之人,或者擅什么降头,或者专攻收发瘴气等。而申屠江便是其中最为出色的巫师,就连南蛮王都极为器重。若是这个申屠江真得已经来了大炎,做出一场瘟疫,却是易如反掌的。
想到这里,他蹲下身来,皱眉问秦峥道:“申屠江对你做了什么。”
秦峥回忆道:“他给我吃了一粒药,味道很奇怪,我假装吃下,后来又吐出来了。”
路放点头,抚拍着秦峥的肩,安抚道:“你先歇息,这件事我自会料理。”
说完这个,他走出营帐,唤来诸葛铭并孙自英。
这两个人恰好正在商量请仆妇来照顾病患的事情,闻得大将军召唤,忙一起赶来了。
待路放提起申屠江,孙自英的脸色顿时一变,道:“看来这场瘟疫竟然是此人所为!若是如此,我也莫可奈何了。”
路放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诸葛先生,你速速挑选几位高手,前去南蛮军中,务必将这名申屠江抓来。”
又对孙自英道:“孙大夫,劳烦你去各自询问下每个病患,问他们是否曾被南蛮军抓住过,又是否吃过他们的饭食。”
诸葛铭和孙自英得了令,各自去了。只片刻功夫,孙自英便跑了回来,口中道:“那几个身上带有疫种的,确实都为南蛮军所虏获,也被迫吃过他们的东西。想来将军猜的没错,那南蛮军用心险恶,竟然在人身上下了瘴毒,然后放他们回来传染给我们。”
路放当即下令:“将营帐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安置身上带有瘴毒的,一部分安置被传染者。同时请孙大夫通知路一龙,前去凤凰城报信,知会一声。”
孙自英听了,自去办了。
一时何笑得了这个消息,震惊不已,他凤凰城百年建城,曾设想过多少种后路,却从未想过,被人用瘴毒从内部毒害。他咬牙切齿之下,一则命人前去寻访名医,二则也派人去抓申屠江,三则派人前往南蛮。便是申屠江抓不到,名医寻不到,或许在南蛮能获得对此的解决之道。
他这些事安排下去后,又对城内外防卫做了一番部署,命令瘟疫的消息严防外泄,务必不能传入南蛮人耳中。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可能疑惑秦峥心中高璋的地位。我自己对这件事的定位是这样的:她不懂爱,也没有爱。不过其实她是一个重情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