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的虎引风心中却慢慢放松下来,因为他还想做更多的事,现在刚有一点眉目,自己怎么能抽身就走呢,那样的话,自己不就白来镇雄一趟了么。
虽然虎引风也知道现在这里是个是非之地,自己也许不怕惹麻烦,但叶志高害怕,他毕竟只是一个老实本分没有任何背景的山民。
想到这里,他回头对叶志高淡淡一笑,说:“叶大哥,我还有点事,你先回去,等我处理好了再联系你。”
叶志高惊讶地看着虎引风,好像没有听清楚虎引风刚才的话。
虎引风只得又重复了一遍,声音虽然不大,却说得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叶志高见自己劝不回虎引风,心中暗暗叫苦,想走又不好意思真的将虎引风一个人撇在这里,只得远远跟着。
法台前已经空无一人,黑衣老者的尸首就躺在法台不远的空地上,身边一滩血迹。而那个刚才风流快活的大巫师,现在则连尸首也找不到了,虎引风估计是被倒塌的台子埋在了下面。
他围着散乱的木头堆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大巫师的尸体,却看见一滩又一滩的血迹将不少木头染得殷红。
虎引风之所以迟迟不愿意离开,是因为他想找到支耶的尸体,那可是个宝贝。
根据七白狸的说法,用三年以上的桃木将支耶的尸体焚化了,就能找到一块黑舍利,将这块黑舍利研磨成粉,拿露水调和后涂抹在四肢和额头上,就能继承前任巫师的通灵巫术。
而且,不管前任的通灵术是血通还是灵通,继承者的巫术都是全能的,既可以走阴,也能修炼召唤和神游术,现在支耶一着不慎变成尸体,虎引风可不想浪费这个宝贝,所以不舍得离开,就是想得到通灵术。
正当他围着法台转悠的时候,刚才一哄而散的肇事者现在见有人不怕事,又被好奇心驱使围了上来,想看看这个年轻人究竟干什么,这其中就有岩寨村的村长贺鹏。
贺鹏已经担任岩寨村村支书十几年的时间了,但是他在岩寨村的威望与影响力和刚刚死去的这位不能同日而语,充其量也就是支耶的一个喽啰头目。
作为一村之长,贺鹏对自己这种地位曾经有过不满,也曾试图反抗过,不过他刚刚表示出对大巫师一点点的不满意,马上就被上面的头头给敲打了一顿,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如果胆敢对闻名遐迩的支耶大巫师有什么不尊敬的想法的话,趁早打住,要么这个村长你就别干了。
贺鹏这才晓得,自己和支耶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上的对手,支耶根本不屑与自己怄气,他只要歪歪嘴,自己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以这些年也就安心做个马仔头目,对大巫师忠心耿耿,不敢再有任何腹诽。
尽管如此,看着别的村的村长一个个牛气哄哄,贺鹏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苦涩,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刚才发生的这一切贺鹏全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也是吃惊得掉了下巴,没想到支耶居然敢在上万人的眼前公开调戏妇女,现在突然掉链子,被一帮头脑发热的群众乱拳打死老师傅。
贺鹏的心里先是震惊、接着就是有些害怕,然而现在他却又开始有一丝窃喜。正在考虑要如何结束这件事,以及如何向上级汇报,却发现有一个外乡小伙子围着倒塌的法台转来转去,也不由得有些好奇,所以跟上来问个究竟。
“你这个伢子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贺鹏走到虎引风的身后小心翼翼地问。
虎引风正在琢磨该怎么将木头堆里的那对烂肉扒出来,听见有人说话,急忙回过头来,发现是一个年约五十岁左右的男人,长脸膛,黄面皮,没有胡须,穿戴很整齐,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威严。
“你是?”虎引风皱着眉头,不知道这位究竟何方神圣。
这时候,远远跟在一边有些不放心离去的叶志高硬着头皮走过来,对虎引风介绍:“老弟,这位就是岩寨村的贺村长。”
虎引风点点头,没有说话。
叶志高又大着胆子向贺鹏简单介绍一下虎引风的身份,说是自己认识的一个远方游客,来镇雄旅游的,自己是他雇来的向导,听说岩寨正好举办三年一度的大巫师开坛做法,特意前来参观。
贺鹏面无表情,继续问:“这位同志,出了这么大的意外,别人都走了,你为什么还不走,在看什么?”
虎引风心中快速掠过无数个想法,终于将主意打定,转过脸对着贺鹏淡淡一笑,说:“贺村长,我是外地来咱们镇雄旅游的,刚才看到了这一切,确实很意外。不过,贺村长可否知道,这个支耶其实是个妖孽呢?”
贺鹏的那张长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跳动了几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
刚才出现的那一幕太令人震撼了,许多人到现在也没有完全回过神来,贺鹏虽然心理素质比一般村民好那么一点,却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他现在也没法回答虎引风的问题。
不过,贺鹏毕竟做了十几年的村干部,多少也算见过一点世面,很快就从错愕和震惊中强自镇定下来,对虎引风说:“这件事自有上面处置,不知道这位小同志干嘛这么上心?”
虎引风说:“贺村长,远水解不了近渴,这个支耶乃是一个妖孽,刚才做法骗人祸害妇女你们也都亲眼看见了。
不过他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作恶,而不被大家发现,说明他还是有几分道行的,现在被群众乱拳打死,怨气集结,阴魂不散,化为厉鬼,恐怕从今往后你们岩寨村就别想安宁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大惊失色,连贺鹏也不禁打了个寒颤,脖子后面直冒凉气。要说这一带的群众最相信什么,确实就是鬼神。
也可以说,整个西南苗疆都对鬼神一类的东西心存敬意,而在支耶大巫师作威作福的镇雄一带,人们对神鬼一类的东西更是心存畏惧,听虎引风这么一讲,很多人的脸色都变白了。
不过,贺鹏却不想在众乡亲面前失了架子,对方毕竟只是一个毛头小子,而且听口音还不是这一带的人,贺村长说什么也算一村之长,怎么能让一个年轻小子几句话就给唬住呢。
当下冷笑一声:“伢子,你说这话有什么证据?拿不出证据就是危言耸听妖言惑众,小心我把你送到乡里县里。”
虎引风看贺鹏一副外厉内荏的样子,没有理睬他的威胁,当下开口道:“贺村长不用这么紧张,你们村养了一个妖孽,还把他当作神明供起来几十年,结果当场丢人现眼,上面不追究你这个村长的责任就够了。
我说几句实话,你却不乐意听,呵呵,他化成厉鬼,要祸害也是祸害你们这一带的人,和我这个外乡人有什么关系,你不相信就算了。”
听虎引风这么一说,贺鹏的脸顿时像生吞了一只蛤蟆,憋得通红,这小子话糙理不糙,说得不错啊,尽管上面许多人对支耶都奉若神明,但碍于身份,却也没有人愿意出头公开支持这种明显带有封建迷信性质的民俗活动。
只不过大巫师生前名头太大,上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只要不出幺蛾子,随他怎么闹腾。
其实这种三年一度的法事活动要放在过去也许算不了什么,但现在毕竟是改革开放二十年后的新时代了,支耶的这种行为是不是合乎时宜,确实没人敢下结论。
只不过也不知道大巫师生前结交了什么有身份的人物,所以县里也好,市里也好,那些大佬均对支耶的活动不闻不问,甚至还暗中表示支持。
但现在出了这么大的问题,难保为了推卸责任,上面会拿他这个芝麻大的村官顶缸,而且,这是最有可能的一个处理方案。
贺鹏的官虽然不大,毕竟混了将近二十年,也算一个老油条了,想到这点,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出了这么大的笑话,根据官场潜规则,贺村长的官帽子是别想再戴了,能否保住平安都要看某些大佬们的心情。
尽管贺鹏现在连想死的心情都有,面对虎引风,却还是强自镇定,装作一副很轻松的模样,说:“既然你刚才说出来那番话,就得给我一个让人信服的解释,要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和这个支耶不是一路人呢?”
叶志高在后面听到这句话,脑门上立刻显现一圈黑线,他听出来了,这个贺鹏没事找事,没办法下台阶了,居然想拿一个无辜的外乡青年顶罪,真是太卑鄙了。
不过贺鹏在这一带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叶志高不敢得罪他,又不忍看着虎引风被人拉下水,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帮忙解释:
“贺村长,这位小兄弟真的是从外地来的游客,就是过来看个稀罕的,他哪懂得什么厉鬼神灵的,年轻人,嘴上没毛,说话没轻没重的,您别跟他一般计较。”
贺鹏好容易抓了根救命稻草,哪容得别人在这里指手画脚,当下把眼一瞪,训斥道:
“好了,别说了,你是下塘的叶志高吧,我认识你,这里没你什么事,趁早滚一边去,你怎么知道这小子不是心怀鬼胎?不是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把你也送到乡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