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主任见大家都很感兴趣,越加觉得自己这个话题起得好,顺嘴说道:“这个老太太其实并不是我们这儿的人,**时不知从哪儿流落到这里,被一家姓李的夫妇收留了。
李大猛其实也不是她的亲生儿子,老太太来到我们这里时差不多快六十了,李大猛是她后来收养的一个孤儿。那家姓李的夫妇过世后,并无子嗣,老太太感念人家的好处,就给自己的养子起名叫李大猛,算是继承了李氏夫妇的香火。”
原来如此,虎引风不由暗暗感叹。
就听窦主任接着说:“开始我们也不知道老太太懂得阴阳之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大伙才晓得老太太原来是个巫婆。
那还是二十几年前,老太太刚来到我们这里不久,我们窦围子村有家老人去世了,但老人不是善终,而是上吊自杀的,据说生前因为和儿媳妇闹了场气,老婆婆一时想不开,上吊自杀了。全家人都很后悔,哭爹叫娘地将死人安葬后,紧接着就发生了一件怪事。
自从死人下葬后,这家儿媳妇每天夜里都做恶梦,梦见披头散发耷拉着一条红舌头的婆婆来找她说理,吓得她整夜睡不着,没过一周,几乎成神经病了。”
众人听得有些好笑,禁不住嗤嗤笑出声来。窦主任见大家半信半疑,不禁有些着急,红着脸说:“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那时候我才十几岁,还没参军呢。恰好这家儿媳妇就和我们对门邻居,我亲眼见过的。”大家见他说得煞有介事,不好意思当面反驳,只得听他继续摆活。
窦主任继续他的故事,一开始大家都以为这家儿媳妇中邪了,就请了不少跳大神的过来做法驱鬼,却不见好转,儿媳妇照样夜夜做恶梦,梦见婆婆找自己辩理。夜里睡不着觉,白天吃不下饭,精神恍惚,满嘴胡话,眼瞅着人憔悴得脱了相,快不行了。
这时候,李大猛的娘主动找上门,说看这个媳妇可怜,平时为人还不错,就因为婆媳吵了几句嘴,受到这样的折磨,看不下去,想过来给治一治。
这家也是给闹得实在没辙,反正能想到的法子差不多全想到了,都没有用,既然这位老婆婆说能治好媳妇的怪病,那就死马当做活马医,权且信她一次。
只见李大猛的娘从腰间掏出一个半尺来长的小布人,红布做就身子,白布蒙成脸面,红豆做的嘴唇,黑线连成鼻子、眉毛,却没有眼睛,而且头上也光秃秃的,身量打扮和得怪病的媳妇倒有几分神似,她从病人头上剪下一绺头发,用浆糊粘在布人的头上,又问清了病人的生辰八字,连同病人名字一起写在一块白布条上,用针线缝在了布人的腰间。
最后取来钢针,在病人的十指上各取了一滴血,放在一个瓷碗里,用烧酒兑了,又从腰间取出一只白管黑头的精致毛笔,蘸着碗里的血酒,口中念念有词,往布人脸上画眼睛。
一阵咒语过后,小布人立刻变得神采奕奕,眼中精光四射,好像活过来一样,众人大惊失色。
李大猛的娘告诉病人的丈夫,夜晚子时,夫妻俩务必带着这个小布人,在死者坟上烧掉,烧掉后立刻回家,但路上不论听到什么声音,千万不可回头,亦不可应答,否则必有生死之灾。这家夫妻虽然心中害怕,苦于被怪病折磨得没办法,只好按照李大猛娘的吩咐去做。
到了这天晚上,夫妻俩抱着这个古怪的小布人,就像怀里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战战兢兢地来到母亲的坟上,掏出小布人,点上了火。
刹那间,只见得火光腾起,小人瞬时被火势包围,同时发出了一声怪异的惨叫,夫妻俩吓得毛骨悚然,差点当场尿了裤子。急忙手拉手扭头就往家跑,身后听得有母亲的叫唤声,两人听了李大猛娘的话,任凭身后有什么样的古怪都不敢回头,也不敢回话,就这样一口气从坟地跑到家中,差不多浑身虚脱。
媳妇回来后一头栽在床上,昏死过去。连续睡了差不多整整两天两夜,才悠悠醒来,从此再也没有梦见婆婆来找过自己的麻烦。
众人听得惊心动魄,不由得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竟然都是真实发生的事。
窦高山叹了口气,说:“这种事若非亲眼所见,任谁也不会相信。我也说不清究竟怎么回事。但就是从那时候起,这个李大猛的娘就出了名,远近都知道她懂得阴阳之术,特别最擅长给纸扎的祭品开眼,据说凡经她开眼的纸牛纸马,被烧的时候都会叫唤,还有人亲眼看见这些牛马在火中活跳乱蹦的样子,就好像烧的是活着的动物一样,反正传得神乎其神,说什么的都有。
但是,这个老太太脾气却十分古怪,平时足不出户,与邻里交往也不多。也不是有求必应。有人去请她开眼,十有七八准碰钉子,很少有人能将她痛痛快快地请出来的。
十年前,县里有个什么局长大人的爹死了,派人来请老太太给祭品纸人纸马开眼,老太太死活不去。这局长大人知道老太太是个高人,就派人送了一千块钱给李大猛,打算用老人儿子来搬动老太太。
那可是一千块钱啊,庄稼人累死累活一年也赚不了这些,李大猛看到这么多钱,眼睛都直了,拍着胸脯满口答应,说包在自己身上,没问题,绝对能将老娘请出山。没想到老太太不冷不热,还是一口回绝,说不行。
李大猛没想到娘老子连自己的面子也不给,无论他使尽了什么法子,哭闹撒泼,老太太就是不理不睬,没办法,最后只好咬着牙又把还没捂热的一沓钞票乖乖退给了人家,那可是十年前的一千块啊,李大猛为这事恨死了老娘,曾好几年不和母亲来往,娘两个也不在一块住了。但老太太依旧我行我素,毫不在意。
众人听得饶有兴趣,窦高山见大家很有兴趣,说:“要说这老太太也真是的,不就拿笔开个眼么,何必挑肥拣瘦那么顶真?有钱有势的请不动她,没钱没势的倒主动上门为人排忧解难,倒真是奇了怪了,也难怪她儿子恨她死心眼。
不过,这李大猛也不是什么好鸟,三十好几的人了,正经事不干,每天吃饱溜,到现在也没说上媳妇,这辈子眼看是要光棍到底喽。”
虎引风听得心中暗暗称奇,不由得加快了几分脚步,想早一点见见这位神奇的开眼婆婆。
众人在田野里有些泥泞的小路上转来转去,费了不少劲。走在最前面的窦主任用手一指:“看,那就是李大猛娘住的地方,就快到了。”
虎引风抬头一看,看见前面五百米左右处的一处小山包上,有两间用石头垒砌的房子,正袅袅冒着炊烟,看来主人正在做早饭。
众人又转悠了一阵,这才来到小院前,虎引风一眼就看见屋子里面有个老婆婆正弯腰朝灶膛里填柴火,老人一头白发,脖子上裹着一条黑头巾,一身黑衣黑裤,背已经弯得很厉害了,好像一张绷紧的弓。只见她不时支起身子,一手扶住锅台,一条胳膊拿着勺子在锅里搅动着。
从表面看,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老婆婆,身形蹒跚,行将就木。如果不是刚窦高山在路上说起的那些奇闻异事,大家怎么也不会想到老婆婆身上原来还有那么多故事。众人走进木棍夹成的院子,窦高山喊了一声:“大娘,还没吃饭呢?”
老太太听到有人进了院子,颤巍巍地扭身回头朝外张望,虎引风这才看清这位开眼婆婆的面容,那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老妇人的脸,黑黢黢的面皮上沟壑纵横,显示出岁月的刻刀留下的斑斑痕迹。老人面无表情,看着从外面进来的几个人一言不发,有些紧张。
虎引风看得出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老太太,无论如何也难以和一路上神秘故事的主人公联系起来,不由得微微摇摇头。
两间石头房子面积不大,总共也不超过二十平方米。里间靠北墙放着一张床,西面床头靠墙放着一个老式木头柜子,外间支了个锅灶,靠东墙有一张用木板搭成的小桌子,地上放着一个小木凳,一条腿还折了,用麻绳绑了一节木棍支着。除去几件日用品,几乎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老太太神情落寞,少言寡语,也没有刚刚丢失财产的难过表情。两只山羊差不多就是老人全部的家当,狠心的盗贼居然连这样凄苦老婆婆都不放过,真是太缺德了,良心叫狗吃了。
虎引风想起了这一行的正事,不由得在心中暗骂盗贼,发誓要替老太太讨回公道。
窦主任首先向老人介绍虎引风等人:“大娘,这是咱派出所的虎同志,听您儿子大猛早上报警说,您养的两只山羊昨天夜里被盗了,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民警同志特意过来看看。”
说话间,老太太默默从锅里舀出一勺子黄乎乎的粥,盛在一个粗瓷碗里,盛了小半碗,端在手里。
虎引风看得出,那是用玉米面熬成的粥,心想这大概就是老人的早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