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娴也一眼就看到了多劳穿着的皮鞋,因为他的裤腿明显的有点短,以至于袜子都露在了外面,这样就愈加显得身上的衣服与鞋子的不相融洽,让人觉得他这双鞋子可能来历不明。同时又让人觉得好像他是怕你们不知道他穿了一双新皮鞋就特意穿着裤管短的裤子。她的心跳得快了,她怕有人猜着这双鞋子是别人送给他的。
她看到李多劳的头昂了起来,似在了望着远方。
这时哨声又一次响起,她看到他望了一下哨音的发源地,看得出他盯了那个裁判一眼。一眼之后,又朝原来的方向在了望了,仿佛他在看着天空中一块别人看不见的屏幕。
第三次哨声响起,那个听说是从外校请来的裁判尽着他的嗓来了的宣布:“两队队员互相握手!”说了这一句,他举起了他高大的身躯上的一只手,然后这只手从上往下用力的按下来,似乎他在将一个无形的东西往下扳,“齐步——走!一、一,一、二、一……”
相隔10来米远的两队队员也真的依他那个“一、二、一”,踏着每一脚下去都能踩死一只乌龟的有力步伐去与对方的队员接近。
就这么远,两个“一、二、一”还没喊完,双方就要鼻尖碰鼻尖了。有趣的是,那个裤腿下面露着一截袜子然后才是皮鞋的还是在原地像一根柱子样站着。惹来人海中一阵阵笑的波涛。
观众齐心合力在笑,就肯定是队员中出了笑料,所有队员们就先自我检查,认定自己的裤子没有掉下,什么原因呢?就向周围望去,黄家军马上发现了问题所在,冲到李多劳跟前在他的肩上不怕把他打死去的拍了一掌。
这根“柱子”受了一惊,像被拍下去的篮球一样的往下一挫,在挫下去的同时,脑壳像葫椒辗子一样扭了一圈,然后像篮球一样弹了上来,在弹上来的同时就扭转了身子,似一只受惊的豹子那么快地往队里一射。
豹子是四条腿,一个扭身一纵就能到,他只有两条腿,可也不会比那四条腿差,也是一个纵步,你的眼还没有眨完,他就到了那一列队伍里。
又惹出四面的一片笑声。
裁判员瞪了他一眼,他也瞪了裁判员一眼。裁判员在想这是一个出洋相的家伙,他在想这裁判员在多此一举,握什么握。
而隐娴只见得黄家军一掌拍在李多劳肩头上,李多劳就像被拍炸了的氢气球似的不见了,忽儿他就站在了那个队列里。却见黄家军还站在原地,他还在惊奇地望着地下,可能是以为李多劳一下就钻到地里去了!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双方队员互相握手。”裁判员的声音不知怎么不大清楚,好像在一边喝着稀粥。
两面的队员还是依了裁判员的,互相握手了。可是他们哪里是互相在握手,是在暗里与对方较劲,就像谭潜与张羽在扳手,在看谁捏得谁的手发痛。看他们的眼睛,看他们的嘴唇,看他的咀嚼肌就知道了。
与李多劳握手的可不是个等闲之辈,那人“握”着他的手,一边看着他,觉得这个从农村里请来的师傅如果只看他的脸就是个瓢公子,他打算将他的手捏碎免得他来玩球了,果然瓢公子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难道他每餐吃的都是米汤?土鳖毕竟是土鳖。
哨声这下就像有海啸要来了的响起,裁判员的一只手又往天上举着了,他没有喝稀粥了的的叫道:“我再吹一下哨子,手往下面放,你就可以发球了!”他另一只手指着已经将篮球在地上拍了几下的黄家军。
双方的兵力是按一般的常规部署的,他们一个个都微躬着背,每个人都似乎球就会朝他飞来一样的准备着,看去像北极洲上的一些企鹅。
“嘘”!与这哨声同时,裁判员的手像一道闪电一样的挥下。
李多劳这时对着黄家军用手像唤狗似的勾了两下,他的手离得嘴巴很近,如果有人说你招什招?他可以回答是他的烟瘾来了。
黄家军想李多劳虽然是个外行,但上个星期的训练中看他进篮还可以,只不过是那个样子太差。他将球往一边虚叉了几下,然后使躬着身子在他旁边像随时叼住会掉下来一片肉的猫样的对方队员猝不及料时往李多劳一叉。
李多劳就真像一只猫,天晓得他竟然还知道往上一跳竟接住了黄家军叉得高了点的球。他接了球就拼命的往自己家里方向跑将起来,刚走了三步,他记起不能抱球走只能运球走的规定,马上边跑边在地上拍了三下。
黑旋风似的裁判员的腮帮已经鼓了鼓,衔在口里的哨子还是没有吹出声音来,这个穿着皮鞋的乡下青年犯规了,可是他是乡下人,可以原谅的。
李多劳的运球跑技术是太有限了,眼看球就会脱离他的控制而走,他就又将球捧在手里作第二次抱球跑。
又是跑到第三步,又是想起犯规了,于是又在地上拍了三下的运球跑。
裁判员恼了,这是不能容忍的,憋起气要吹犯规哨了,可是见这个乡下青年还有点真功夫,他惊奇于他那被鬼射了似的跑得快,以至于后面追他的追不上,前面要拦他的怕被这射过来的炮弹样的家伙撞死而不敢近前。看到他还是又在运球跑了,可以掩饰过去就让他掩饰过去算了。自己不也是乡下长大的么。
李多劳拍完了又三下球,球又会要跑了,他头顶上像长一只眼睛似的知道球架已经离他不远了,就捧着又要逃了的球跑了三步,不是像猫而是像虎了,一只往一个崖上纵上去的虎,斜线的跳了个高,数学系三个在这球架下面的不得不闪开这只老虎,而他把球往那圈圈里一叉,正打正着,不偏不倚。
球虽然进了,但这是第三次犯规,刚直不阿的裁判员终于吹响了犯规的哨音。
可是这哨音是响在球已进了篮之后,系了根细链子的挂在裁判员脖子上的哨子从他口里吐了出来,他不觉说了个“漂亮”!
既然球进了之后才响哨音,既然裁判说了个漂亮,这球当然要记分的了,记分员就在门板大的记分牌上在物理系的记分栏上插进了记分的小牌牌。
数学系的都要要气死了。到处都有胆大的,他们中有一个冲到裁判员跟前,气不可遏的叫道:“我问你,这个人接连犯规,你怎么还说这个球漂亮?”
裁判员的话已经出了口,怎么好收回呢,他就说:“我是说他的脸蛋长得漂亮,你有他漂亮吗?”
“那么这球呢?”这个人唾沫四溅,人脸漂亮的话题且放下不管。
他裁判说的第一句就作废,那么后面的话不是不能说了?他就对着他指了那块计分牌。
这标志已是既成事实,那个同学咬牙切齿的走了!
球场周围已经是一片刮着狂风似的掌声,早在李多劳的那个球刚刚从铁环里钻过去还没有着地里就开始响了。而物理系人数又占大多数,人多成王。
刚一开始就直接的进了一个球,比剃了数学系一个光头还来劲:随便跑出来一个就尽扫了他们的天下!
李多劳就不要说的成了英雄。
可是这个英雄完全不像个英雄的样子,如果不去看他的脸,如果把刚才的这一段历史忘记,那么球场上这时直勾勾站着的就是一位立在田垅上的农民兄弟了,而这个兄弟还又是直勾勾的望着天空,用心一点的,可以看出他还是望着南方的天空,似在天旱年头里一个站在田头翘首观察天色盼望下雨的“农民伯伯”。
隐娴也是拍红了手板的一个,她被他的这种“绝技”惊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纵然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能不相信别人的眼睛,难道整个一片人的眼睛都不行了?
她又看到了李多劳怔怔地望着南方的天空了,这是什么原因?这是不是他的病态,或者是习惯,或者是爱好?或者这个样子是他最好想黄家军说的那个还子弹?
隐娴看到了那个走去裁判员那里叫了一通咬牙切齿地走了的和一个数学系的同学偷偷的从李多劳的后面靠近他,她急了,想要大喊李多劳注意,但是这么多人在这里,怎么就只有你一人喊他注意?那么他脚上的皮鞋是不是你送的?
她并不怕李多劳会被他们两个阴谋诡计的打倒,她知道他们肯定打不过他,就怕把他惹恼了,一时兴起,飞起一皮鞋,就保不了不出人命,那她这双皮鞋就真的买得不该了!她就是元凶!
那位“农民伯伯”不是在休息,因为他没有喘粗气。他在:你是漫山的映山红,开得红火烂漫,那都是你的一腔心血涂红的,涂得鲜艳极了,连阳光也不敢落下,只是隔远一点就折回来,重叠得发出光芒,不懂你的故事的说这是一种反射;你是我们儿时挑柴的千担,一端挑着的是现实,一端挑着的是还子弹梦……
“你后面有两个人!注意!”
“你还站着干什么!他们在发球了!”
“……”
这时看球的少了,看着他和他后面两个人的多了,都在用雷公的声音在提醒他。
咬牙切齿的和一个没戴眼镜的在他身后似乎在目测他的身高有多少,从头到脚再又从脚到头的打量。
然而他不但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这么多人的咆吼似的:你曾经多次和我讨论人生怎样才最有意义,价值,你说人只有一次人,不能有第二次做人。对!但是只要你为世界留下了宝贵的东西,那你的精神就永在!你的思想和名字永在,你在世上活过一回的意义永在,不管你现在干的是什么,只要你没有离开这个理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