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五的上年十点给多劳带来了不安和躁动,柳枝的来信里面的文字就似他在托山里采的板栗,一麻袋毛毛刺刺的东西,但是只要将毛刺的外壳剥掉,里就是清清楚楚的内核。
她在某某服装厂如一支弦上的箭,嗖的一声就射了出来,落在一处快餐店里,虽然他早已怀疑,有几个为什么在他的脑子里,但认为总的来说是应无大恙。可是从这次在那里的离去是如此突然来看,必是一个隐藏的问题的突然爆发。
树上栖着一只鸟,这鸟挫一下身,尾巴一翘,箭般的飞走,必是受了一惊,要么是惊了可能致命的一鸟枪,要么是投来了一颗石子,要么是谁击来了一大棒,尽管要么太多,但决不是一个小要么,否则柳枝不会在没有和他商量的情况下,“怆惶出逃”;
她飞出来,鬼使然,神差然,与一个右派分了的儿子转得了一个快餐店,而且是由于鬼神一齐使然,那个陈工敏捡到了本钱,柳枝也同意了和他合作经营,足见她是被迫到了化境;
而被迫的总的根子是为了他,为了他的学业,为了他们少年时幼稚的然而是大方向正确的“还子弹”梦。为了这个梦,她在忘命地不加选择地投;。
侥幸的是,那个右派分子的儿子是个真正的正人君子。至于信上的她“分配”在下面的储藏室,他“分配”在搁楼上,她今晚准备偷着把菜刀藏在她的枕头下,以防万一他是伪装的狼,真是万一,以死相拼;
他认为这种情况是不会发生的,他不会用3000元投个这么样的资,右派分子的儿子,小学毕业,饱受冷遇,初见阳光,必会尽力打拼,撑着这一叶偶得的小舟,在商海的惊涛骇浪中目不转睛,决不会打半点野眼;
然而可以看出,柳枝是吃了他想不到的苦头的。
一个男子汉倔强的眼中孱弱地地溅出了泪水,只怪自己无力。同学都说他算条汉子,算条汉子怎么要柳枝去风风雨雨呢?而自己只是吃着她的现茶现饭,这到底算不算一种自私?一个有着如此的脑子的人也怀疑自己了。
多劳将柳枝每月邮来的钱视同她的血,他把每一分能省下来的都积下来,他估计在暑假里他能找到一些零活,聚拢来她可以圆她的师范梦。只要柳枝能如他一样安然的蹲在学校里,他可以背负三百斤每天去爬一次泰山,而且保证到项才算。
寝室里近半个月来就他一个人,不是叫他留守,而是经过权衡,说来是和柳枝在信里算了算票子账,如果两人都回一次家乡,耗费约为柳枝近两个月的工资,且多劳在学习上,柳枝在工资上各将有一道裂伤,于是宁可选择天各一方,以有利于总的目标,当然是好的方针政策。
多劳每天是寝室,图书馆,食堂的三点一线,他把自己埋在书里,呼的吸的都有是书,赶着一头耕书的牛,已经犁到了大三的书田里。图书馆是知识的海,他想要钻到那天的涯海的角,如不了“还子弹”的梦,就算这一辈子白来了,纵然不计自己的白活,也不能白了柳枝的的艰辛与期望。
他这半月来的第一次脱离那三点一线的轨,要出去走走,把浑身的躁热撒到雪天里去。
风将漫天的雪织成一张斜线的网,从上空不停地罩下来,多劳的视线完全被破坏,平曰空旷的天空现在只能看得见一小小的范围,而且被顽皮的雪花儿划得稀烂。一种细碎的广阔的声音,只有在听到电杆被逗得发出嘶嘶的暗笑声才会知道是风在四处嘻闹。校园里摊起了并不令人恐慌的白色,这白色到底有多深?多劳穿着43码的解放鞋的一脚捅下去,雪里立刻就出现了一口椭圆形的井。
他一路走去,打着一路白色的井。
多劳突然发觉自己变了!儿时,人家穿着跑到哪里他和柳枝就追着看到哪里,实在想上去摸一摸的解放鞋,现在他穿着踩在这雪地里,一点雪水透进来就怎么会感觉有点刺刺的痛了?他记起了他和柳枝在双牛冲砍柴,山里的雪还没有完全融化,柴兜上还围着一条条的雪脖,天上的“追雪”却纷纷扬扬地又下起来了,他看到柳枝的衣领上也围了白色的围脖,感觉到自己颈里也怪不是味道,可是他们的手里还只有一把柴哪,他们抱着那有雪水往下滴了的地柴,穿着草鞋的脚踩着雪水,挥着茅镰,砍满一担柴,踩着一路刚刚落下来的雪花和之前残存着的雪水,将柴挑到了家。
身上的棉衣呢,脱下来提在手里,太沉太沉。爸爸妈妈呢,他们还在地里干得欢,没有其它办法,他们只好仍旧穿到身上让它们慢慢地干。
而今天,一点点的雪水他就觉得有点刺痛了,想想柳枝,这时还不是在那里洗碗洗菜煮饭炒菜抹桌凳?还不知道她穿的什么鞋?
他觉得自己这样变下去,就会变成一个福菩萨,遇事只知道哭了!他心里连连说了几句这怎么行!一只脚就抬了上来,盘在另一条腿的膝头上,一只手伸过去,管你解放鞋不解放鞋,把它脱了下来,再一把抓住袜子扯下来,可怜,袜子被他扯长到了最大限度,如果再加一丝丝力,就会一半在他手里,一半仍在足上。另一只鞋和袜很快地也到了他的手里。然后,他将鞋和袜往雪上一丢,腾出手来卷起裤管。
他赤着脚在雪地上一路狂奔!
他像一条疯了的牛,固定在一处地方狂踩着了!似乎他要把天下所有的雪踏成雪浆,直到把它化成水!
他只是像条疯了的牛而并没真正疯,他发誓:不将“还子弹”梦变成现实不是人!飞雪化春水,造福天下,到那时他要背着柳枝到双牛峰上看花开,牛尿塘边照白发!。
他的脚由剧烈的痛,到如吞下了去痛片一样不痛了,然而他的心里感觉很痛快,真过瘾,他加快将大腿提起又放下,放下又提起的动作。
突然他感觉到身子重心不稳,一看,被他踏成了雪浆的地面原来高低不平,而且也是双牛冲里一样的狼牙石,这时他才看到他是来到了一处小山的山边上。
正合吾意,我就是从双牛冲里踩出来的,我对你毫不在乎,不信我还去叫一个给你来看看,她是我的未婚妻,名叫钱柳枝,她现在和我一起在奋斗,她那一部分也是我们总的的一部分。钱柳枝,你看,我踩得好快!
你是大海,饱含着盐的成分,冲上沙滩,留下的是去美别人的味觉;你是高山,你总想要坚强地负起你的责任,撑起兰天,让曰月星辰从天幕上爬过,耀出一轮又一轮的光芒。曾经恨不得就在明天的早晨,天下的青少年一齐把茅镰刀和千担甩掉,让原子弹来烧茶煮饭;曾经想举起丁老师和冬老师一样的教鞭,指给孩子们哪样才是最美的理想,可是你却选择了挺起脊梁去作了实现一种理想的支撑;你一粒米也舍不得往喉咙里吞下,而你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咚咕咚,却把一担担的大米倒进你与他理想的仓库。也许你并没有想错,肩起来才能摘到星星,也许你不会白劳,正有一个疯子要把所有的积雪踏成雪浆……
多劳的心情在春水里澎湃
雪花有如万万千千的伞兵扯着斜线飘飘着陆,这一大片的地方就一个疯子在手舞足蹈,高吟豪唱。
这疯子哪里会注意到擦着山堆边往一边拐去的大路上这时来了一只“熊猫”,站在风雪里没动了。
姜隐娴她妈妈叫她去买点小货,她穿着大衣,围着把额头都遮了的包头巾,戴着大大的口罩,整个儿就露两只眼睛在外面,一种“潜雪员”的装备走出来的。
她初以为,山裙的那棵树上吊着一个菩萨在飘动,仔细一看,是个活人!而且是个大活人,又扭又唱的样,她注意到每当他停下来时,就立得你一根木头,而且总是朝着向南的方向。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疯子,人一旦疯了,无知了,要多疯狂就有多疯狂,而叫人有多可怜他他就有多可怜。
再走近点,定睛一看,天哪!好像是李多劳!
最后终于认定,是李多劳。
她的第一认为,想到的还是疯子,即当是李多劳,也只能断定他是疯了。
就像看到别人在吃梅子自己也会觉得酸,隐娴顿时全身起了鸡皮疙瘩,牙齿互相敲击,她不管久看了。
正当隐娴要转过身去不看才行,“疯了”的李多劳从上面冲了下来,拿着一双鞋子的手在空中风车一样地划着圈圈。
隐娴这时想到的是赶快逃跑,如果他一鞋子打来,她这一辈子就只有这一个春节了。谁知她一紧张却一时动弹不了,两条埋进雪里的腿被地球扯住了。
李多劳已经冲到了她前面,十分危险之际,不待隐娴叫出声来,李多劳突然放慢脚步,并约有一步没走的时间停留了一下,将头一歪,在这一“步”里他却认出了这个被包裹得只剩两颗眼珠粒粒在外的人是姜隐娴,只见他绯红的脸上现出了一丝不好意思,说了一声“姜隐娴新年好”,带着后面的“新年好”三个字已经走去了好远。
从刚才那一刹里,隐娴有十足的把握判定他没有疯,不但没有疯,他那被称为怪才的思维表现了他的极度敏感和认辨能力,她想:如果我把眼睛也蒙上来,只剩一根眉毛在外面,他能不能那么快地将我认出来?
然而,这不是疯子又是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