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六:打虎岭上(二)
其时方当炎夏,暑气正盛,山林深处阳光不到,微有凉意。但听得参天古树之间鸟鸣啾,蝉声此起彼和。
江浪玄功既成,耳力又佳,早已隐隐听得树丛中轻轻的脚步之声,显是水天教一干弟子手执兵刃,四下里巡逻守卫。
飞松道人见他皱眉沉吟,突然脸一沉,怫然道:“江浪,你是不是瞧不起我老人家?嫌弃我这个牛鼻子老了,不中用啦!”
江浪一惊,道:“老道爷此话何来?晚辈,晚辈焉有此意?”
飞松道人伸手拍了拍剑鞘,气呼呼的道:“你若无此意,便是你那位丈母娘公孙教主有此意。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你若是不跟老道打这个赌,便是瞧我不起。哼!”捋着胡子直生气。
江浪听他提及公孙教主,微笑道:“老道爷,晚辈奉我岳母之命,是跟着您老人家前去探阵来着。我岳母对老道爷一向尊重得紧!”
飞松摇头道:“废话少。除非你答应老道,一定要使出吃奶的力气与我好好比试轻功,分个高下。否则的话,便是不敬长者,便是瞧我不起!”
江浪没料到这个胡子一大把的武林前辈竟尔不依不饶,倚老卖老,叹了口气,道:“好罢,既然老道爷定要执意打赌,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飞松道人大喜,仰天大笑,道:“好,好!一言为定。”一凝思间,伸手取下腰间佩剑,递在江浪手中,笑道:“江老弟,这把‘天心剑’,相烦先替老道保管着。你且放心,少时比赛脚力,只要老弟能追得上本道爷,贵派的‘白云剑’仍然还是归你这位掌门人所有。哈哈!
江浪不禁苦笑,微一踌躇,只好也取下佩剑,与之交换,寻思:“看来老道长是来真格的。待会比试,我该怎么办?‘白云剑’乃本派掌门人的信物。我若是输给了老道爷,保不住此剑,岂非成了本派罪人?”
蓦地里见飞松道人拔身而起,使了一招“一鹤冲天”,已从参天青松之间穿了出去,轻轻巧巧地站在树。
江浪一惊,更不迟疑,也即提气拔身,分枝拂叶,在半空中轻轻一个转折,飘然落在相邻树。
两人并肩林梢,纵目眺望,日光照耀之下,但见峰峦峻峭,林木荫森,满眼青翠,景色瑰丽无伦。山风清劲,吹得他二人衣带猎猎作响。
飞松道人伸手朝着左首重重叠叠的山峰一指,笑道:“翻过前面那几座山,便是柳大侠操练五行大阵的‘打虎岭’了。江少侠,你多半不认识山路。这样罢,老道先行一步,只要你追得上我,便算你赢啦。哈哈!”
罢袍袖一拂,身子如箭离弦,倏忽间已跃出丈余,又即踏着另一根树梢,接连纵跃,足不停步的越奔越远。但见他疾若飘风,身子犹似在林梢飘行一般,委实迅捷之极。
霎时之间,飞松道人只几个起落,已在数十丈外。
江浪一呆之下,当即身形一斜,提气疾行,身法如风,轻飘飘的追将上前。
飞松道人一回头间,斗见江浪已如影随形的欺近身来,迅若星驰电闪。他又惊又喜,当下一声长啸,脚下越发快了。
于是二人各自展开绝轻功,均是衣襟带风,就如两头大鸟般飞在山林间,一前一后的追逐。
如此翻山越岭,丝毫不停,尽是在崇山峻岭中迅速异常的奔行起落,竟尔如履平地。
奔到过午,又转过一座山峡,窜到一座高岗,纵目眺望,左前方赫然是个极大的斜坡。
江浪一面脚下不缓,不即不离的衔尾直追,一面顺着斜坡远远望去,只见山脚下有座湖,湖面水波映日,金光闪闪。湖旁苍松翠柳,十余间竹舍茅屋疏疏落落的散处山间,屋后炊烟袅袅升起。显然有人居住。
飞松道人也是脚下不停,边奔边道:“江老弟,咱俩谁先到得山下木屋,就算谁赢,如何?实不相瞒,赶了半天路,老道肚子可是饿得紧啦!”
其时烈日当头,江浪这般高来高去的奔行半天,早已饿得肚子干瘪,抑且口舌干渴更加难忍。他正自心中老大不耐烦,乍听飞松之言,精神为之一振,叫道:“好,一言为定!”
飞松道人见他一路狂奔,连翻三五山头,这当儿话之间犹自神完气足,精力充沛,愈觉纳罕,当下提气发力,纵跃得更加快了。
江浪忽见飞松道人加快脚步,也即加快,衔尾疾追。
山脚下木屋外各处有三三两两的汉子,分成数组,或坐或行,手握兵刃,正自巡视把守。突然之间,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大家快瞧,西面有人来啦!”
众人一惊之下,向西望去,但见山坡林梢之间青影与黄影盘旋飞舞,一前一后,双双奔近。显然,有两名武林高手追逐而来。
飞松道人身穿杏黄道袍,江浪则是一袭青衫,二人一黄一青,迅如电闪,飘忽而来,旁人但见其影,不见其面。
众人均觉眼前一花,人影一晃,半空中飘下两个人来。
飞松道人甫一立定脚步,但见江浪仍是不即不离的跟在自己身后一丈开外,不由得叹了口长气,一捋胡子,赞道:“好轻功,端的是好轻功!江掌门,江少侠,江老弟,老道今儿可是服了你啦!想不到我黄山派独步天下的‘流云飞步’,与老弟相比,终究有所不及也。嗯,敢问老弟这是甚么身法啊?”
江浪眉头微蹙,若有所思,恭恭敬敬的道:“老道爷过奖了。您老人家才是好轻功,晚辈不胜钦佩。适才比赛脚力,你我不分胜负……”
飞松道人不待他下去,一摆手,愠道:“废话少!江浪,分明是你让着老道来着,你以为我瞧不出来么?这场比试,显然是老道输啦!”
这时已有不少人纷纷围拢,向飞松道人行礼,都道:“飞松道长回来啦!”“老道爷安好!”“道长,外面没甚么动静罢?”“巨人帮主那厮到了没有?”“公孙教主怎么没来?”“道爷身边的这个年轻后生是谁,他来打虎岭干甚么?”
飞松道人或头,或摇头,含笑答话,又转身向江浪打了个手势,意思是待会儿再正经,先请自便。
江浪见此阵势,情知飞松道人忙于应付,回答众人,无暇顾及自己。他头一笑,止步不前,自顾自的站在一旁观看。
飞松道人向闻讯前来磕头见礼的罗丰、祁大年、晁杰等黄山派弟子道:“大年,杰儿,这几日阵法练得如何?”“你们哥儿几个有没有偷懒啊?”“丰儿,大年,有没有偷偷喝酒?”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甚是热闹。
过不多时,又有不少人听到动静后,都涌出房来,围着飞松道人,七嘴八舌,有的问讯唱喏,有的打听消息。
江浪自然已认出这些人便是去年在“百派英雄大会”之中比武获胜、有幸参与“正反五行阵”的中原武林“一百勇士”了。
这时神拳门弟子杨鹏、欧阳照也在人群中发现江浪,大喜之下,齐叫:“掌门师弟!”一左一右,将他拉在一边。
师兄弟三人相会,自有一番亲热。江浪问及关春关师姐近况,杨鹏摇头笑道:“当日我们转过几次场地,这伏牛山‘打虎岭’一带又荒凉得紧。你关师姐不耐烦这般干耗,三个月前便自回虎牢关,去陪我师父啦。”
江浪心想:“原来这里便是‘打虎岭’了。”了头,问道:“杨师兄,欧阳师兄,你们在此过得怎么样?”
欧阳照双手一摊,叹道:“还能怎样?咱们先从苏州转到徐州,又从洛阳转到南阳,最后又到得伏牛山。如今在这‘打虎岭’也已呆了两个多月啦,‘五行阵’还是半吊子模样。这一年来,包括公孙教主、至善方丈等几位前辈高人都曾前来以身试阵。掌门师弟,你猜猜看,‘五行阵’威力如何?”
江浪摇头不语,心想:“阵法未成,自然威力有限。”
欧阳照冷笑一声,又撇嘴道:“起来,当真是丢人现眼。我们一百来人的两座武功大阵,被公孙教主、至善方丈等几位高手打得落花流水,唤爹喊娘。依我哪,这劳什子的鸟阵压根儿不管用,大伙儿还是趁早解散的好。这般困在‘打虎岭’,也是浪费米粮。”
杨鹏老成持重,回头向人群望了一眼,伸手一扯欧阳照衣袖,低声道:“欧阳师弟,还是别这个啦。若是让柳阵主、贺副阵主听见,不大好罢。瞧柳阵主急成这副样子!头发白得快成了伍子胥啦。”
当年伍子胥过昭关,**急白头。
江浪没料到欧阳照和杨鹏会这么,一怔之下,回头斜目一瞥,却见众人簇拥着飞松道人,边行边,兀自问个不休。
杨鹏问江浪道:“掌门师弟,打虎岭周围一直封闭。闲杂人等,不准进来。你怎地会到这儿?对了,去年你已有弟妹线索,要去迎接她回家,如今你夫妻可曾团聚?”欧阳照也道:“是啊,是啊!我和杨师兄常常谈起你,很是挂念,不知你两口见面没有?”
江浪微笑头,道:“多谢二位师兄关心。弟已将我娘子平安接回中原。以后有闲,我会带她向二位师兄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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