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八:天伦之乐(三)
公孙教主喟然道:“天下间做爹娘的心思,儿女们又岂能尽数明白?你是否常常违拗苑如尘……亦即你义母之意,惹她不快?”
阿依汗头道:“少年之时,女儿确然偶尔会和义母她老人家撞几句。》說来也真怪,从到大,女儿总觉得,义母和我之间始终都有一层隔阂。直至前年鲍东来叔叔潜入相大禄府,跟女儿了不少关于您老人家和我义母之间的恩怨。不过,当时我也只是将信将疑。”
公孙教主抬头不语,隔了一会,叹道:“你义母和你之间的隔阂,十九是因为她对我的仇恨。对了,是不是因为你义母逼你嫁入王宫,你才恨她的?难道江浪这子就这么好,连个国王也比不上么?”
阿依汗听了这句话,不禁粉脸一红,神态腼腆,向身旁的丈夫瞧了一眼,目光中露出羞意,道:“天下的国王多得是,江郎却只有一个!”
她的声音甚是轻柔,却得又是娇羞,又有些骄傲。
公孙教主哈哈大笑,连连头。
江浪在旁听得妻子之言,不由得胸口一热,眼中发酸,喉头似是塞住了。
公孙教主沉吟道:“听浪儿,当日是苍派的‘剑底游魂’鲍东来替你二人做媒。这门亲事究竟是鲍大侠的主意,还是你‘鲍昙’自己的意思啊?”
阿依汗低头抚弄衣角,红着脸道:“是女儿自个儿的主意。去年我在江北马陵山之中,无意间见到江郎,他,他是个好人。是我,是我……我看上了他,这才央求鲍叔叔作媒,以‘鲍昙’的身份嫁了给他。”
她顿了一顿,续道:“江郎是个好男儿。能做他的妻子,是女儿这辈子的福气!”
公孙教主微微侧头,向江浪上下打量,道:“贤婿,你瘦了些,不过也硬朗多啦。此次塞外之行,你辛苦了。”
江浪躬身道:“岳母大人言重了。婿份内之事,也算不得甚么。”
公孙教主笑了笑,一转念间,道:“你是个好孩子,阿依汗对你一见钟情,你姬爷爷疼爱得不得了,邓莲儿姑娘也十分喜欢你。对了,听还有一位花容月貌的西域公主,是也不是?”
江浪脸上一红,道:“是。”
公孙教主长袖一拂,背转脸去,抬头望天,缓缓道:“浪儿,此次西行,你能带着阿依汗从长孙无垢和苑如尘手下全身而退,穿过大漠草原,还化解了长孙氏夫妇对我的敌意。当真想不到,能够兵不血刃,与敌人化干戈为玉帛,你做得甚好,甚好!”
江浪恭恭敬敬的道:“岳母大人过奖了。临行之前,您老人家叮嘱过,得饶人处且饶人。”
公孙教主道:“颜堂主在信中委实对你大加夸张。那夜在长安外的一座镇之上,你和东海‘毒龙尊者’游去病打赌,以五敌一,阻止了这个大魔头对本教大开杀戒。有没有此事?”
江浪道:“确有此事。不过当时多亏了颜堂主、韦堂主、公孙大哥、怜姊姊四大高手全力退敌。婿只是旁观者清,侥幸看出了游前辈武学中的破绽,才敢打赌。”
公孙教主仍自负手背后,抬头望着天上白云,凝思半晌,头也不回的道:“与长孙氏夫妇化敌为友,殊为难得;阻止游去病大开杀戒,功莫大焉!”
她到这里,突然哈哈一笑,道:“怜丫头,当日你离开陷空岛之时与本座的约定,你后不后悔?现下若然后悔,还来得及!”
阿依汗俏脸上一阵红晕,摇头道:“怜心意已决。”
公孙教主叹了口气,道:“丫头,适才我们的对话你也该听明白了罢?你这般委屈自己,究竟值是不值?”
花怜毅然道:“属下决不后悔。但求教主成全!”
公孙教主缓缓摇头,道:“若教解语能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怜丫头,依本座看来,当今天下第一美人,非你莫属。你想嫁甚么样的丈夫,岂非易如反掌?嗯,据我所知,安乐候府的候爷,藏剑山庄的郎三少爷,九通钱铺的仇家大公子……”
她话未完,又叹了口气,摇头不语。
花怜淡淡的道:“教主所的这三个人,一个是世袭的候爷,一个是最有名的武林世家之子,还有一个是富可敌国的公子哥儿。”
公孙教主道:“不错,这三位非富则贵。而且,他们个个都仰慕你的美色,多方托人卑词厚礼相求,你岂不知?”
花怜冷笑道:“这算甚么?当我花怜是一件奇珍异宝?一件供爷们解闷的玩物?”
公孙教主淡淡一笑,道:“丫头,你知不知道世界上有多少女子为了荣华富贵,想方设法嫁入豪门?”
花怜胀红了粉脸,摇了摇头,毅然道:“人各有志,不必多言!如今大姐已平安返回中土。属下和梅鹤三个人也算是幸不辱命。教主,按照你我先前之约,属下要辞去本教总管之职,恳求教主恩准!”
公孙教主霍地回过头来,两道有如寒冰利剪的眼光在花怜脸上滚了两转,并不答话。
花怜俏立风中,目不转瞬的瞧着公孙教主。
公孙教主望望花怜,又望望阿依汗和江浪,眼光在三人脸上扫了两转,摇了摇头,一声叹息,道:“罢了。跟我来!”
长袖飘动,转身向内,头也不回的拔步进观。
江浪、阿依汗、花怜跟在后面。
“摩天观”是一座女道观,建于山险峰之上。放眼望去,一共十余幢屋宇,疏疏落落的散处山间。
其时道观后院的烟囱中升起袅袅炊烟,显然正在煮菜烧饭。
律灵芸站在一株大松树下,正自和两名青衣道姑闲谈,她望见母亲带着江浪、阿依汗、花怜施施然走来,忙迎上去,道:“妈,饭菜已好,我可是饿得肚中咕咕直响啦。”
公孙教主道:“你带他们去饭堂吃饭罢。”顿了一顿,又道:“吃完饭后,你和阿依汗到我房里。浪儿和怜先去客房歇息罢。”
律灵芸应道:“是。”
江浪见公孙教主转身欲行,心中一动,忙道:“岳母大人,我们山下还有几个同伴,婿冒昧,烦请贵教妥为安顿。”
公孙教主微微头,径自去了。
律灵芸带同江浪、阿依汗、花怜三人来到饭堂。梅鹤二女和一名年轻道姑早已等在门口。
吃过饭后,阿依汗随着妹妹去母亲书房。江浪则和花怜、梅鹤二女来到西道舍的客房之中。
“摩天观”甚少接待男客。江浪下处,乃是西道舍旁边的一座荒僻院,也只有两间巨石构筑的平房。
江浪蒙头在房中好好睡了一觉。醒来之时,天已向晚。
他睁开眼来,见木**上挂了一纱帐,甚是陈旧,已呈黄色。当下翻身跨下**来,环顾室内,除了**铺之外,只一桌一椅,空空洞洞,陈设简单。
他怔怔的出了会神,忽然便急,想要解,走出门来,眼看院中四下无人,便在角落里一株大树后解了手,一抬头间,却见半轮朗月从东边云雾中升起。心下寻思:“这里既然是伏牛山中的一座女道观,住的又都是女子,我一个大男人,出入多有不便。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这座院中,别胡乱走动的好。”
于是回到房中,盘膝坐在**上,气沉丹田,用起功来。
行功甫毕,忽听得一阵脚步声响,灯光移近,却是郑松带着梅鹤二女走了进来。
郑松左手提了一盏风灯,右手则持了两根蜡烛。梅鹤二女一个提着一只食盒,一个捧着一只木脸盆。
郑松亮了蜡烛,自顾自的插在烛台之上。
梅将食盒中的饭菜摆好,笑嘻嘻的道:“姑爷,饿了吧?大姐吩咐,姑爷须得洗了手脸,才能吃饭。”
江浪一笑,每次吃饭之前,必须先行洗手抹脸,此乃爱妻所订的规矩,不可不从也。
鹤从脸盆中提出一块热毛巾,绞得干了,递到江浪面前,微笑道:“姑爷,请!”
此次万里迢迢的从西域东返中原,梅鹤二女叠被铺**,斟茶盛饭,对江浪夫妇殷勤服侍。
这情形江浪自也早已熟了,一面擦脸,一面道:“梅,鹤,现下已到了中原。你们也已向教主交待,今后便不必再来服侍我了。”
梅和鹤相对一笑。梅道:“好教姑爷得知,奴婢和鹤妹子已经禀明教主,从今而后,便做了姑爷和大姐的丫鬟,服侍两位。”
江浪吃了一惊,道:“这、这话又从何起?我又岂能使唤丫鬟?”
鹤笑道:“姑爷莫怪。总之我们是自愿服侍姑爷和大姐的。”梅也道:“是啊。这事郑松可以做证。是我俩向教主提出来的。”
郑松听了二女之言,头道:“不错,当时人也在场。”顿了一顿,又道:“主母命人转告姑爷,今晚大姐要陪她夜话,就不陪姑爷歇息了。”
江浪了头,心道:“岳母和阿依汗母女团聚,倒也难得有此天伦之乐。”
郑松道:“姑爷,请用酒饭。”
江浪见郑松为人不苟言笑,神色冷淡,便不多。
酒饭已罢,梅鹤二女与郑松收拾碗筷离去。
次日一早,三人又来送上清茶、早、面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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