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刺客沉着冷静,不时施展轻功,须臾之间,便离容华只有数步之远。
翠意看了,急得心肝颤动,再顾不得诅咒许墨,只用尽力气奔跑,若能替公主抵命便罢了,要是不能,那便与公主一同赴死,也叫公主在黄泉路上不孤单。
见离容华近了,为首的刺客便撮唇唿哨,使了一个暗号。
那些刺客听了,便四散飞身而出,又急急前进,朝容华周围聚拢。
容华没有武功,听得四面八方的山风比先前急了,也知那些刺客已近身了。
那些刺客身形轻快,行如鬼魅,他们默默地朝容华围去,慢慢成了一个圈,把所有的方向都堵住了。
可见他们做了万无一失的准备,力求一击必中,置容华于死地!
容华闭了眼,眼中有泪滑出,脸上的红妆顺势冲散,像洇湿了的血,有种别样的凄美。
傻翠意,不要管我,快跑啊……
阿弟,阿姐不能陪你了,你要好好的……
还好,我前几日就说了要游龙涯山,许松封锁了龙涯山,因此,今日山上没有寻常百姓赏景,没有误伤百姓,真是万幸啊……
娘亲,容华来寻你了……
那些刺客都解了缠在腰上的软剑,一齐举起,剑气横生,杀气腾腾,仿似地狱恶鬼,要让血腥气破土而出。
他们点地腾飞,于空中盘旋,从四面八方涌向容华,手中的软剑也都斜斜的向她刺去!
“公主!!!”
翠意见此场景,血气上涌,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她的公主,从来良善,为何有此下场?
翠意眼见容华将被刺成个刺猬,有些承受不住,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后倒去,失了意识。
容华释然了许多,舒展眉头,听着四周的剑鸣之声,从容赴死。
砰砰砰……
锵锵镪……
四周有兵器落地的声音,又有四散的血雾喷在容华的脸上,让她的脸上多了几丝血艳之气。
容华不知发生了何事,忙睁开了眼,却有血雾落进她眼里,激得她又痛又凉,便只能急急地闭了眼。
许墨从空中飘下,轻轻立在容华旁边,手中握着的剑上染了厚厚的一层血,血腥味弥散开来,无处不在。
许府的暗卫也飘了来,各个的剑上都沾了血,他们围成一圈,形成人墙,层层叠叠的保护着容华。
刚才那些刺客都倒在四周,俱已气息全无,只有为首的刺客还在苟延残喘。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刺杀当朝公主?”
许墨把剑往下放了放,把剑尖拖跩在地上,向为首的刺客走去。
为首的刺客又吐了血,把蒙面的面巾都浸透了。他听了许墨的质问,缩眉冷笑一声,阴毒异常。
“她做公主也就罢了,却千不该万不该嫁了你许墨!”
许墨似笑非笑,仍是向前走着,剑尖拖过的地方留下一行蜿蜒蜿蜒的血痕。
“你不必嘴硬,也不必顾左右而言他,本王有一万种法子让你开口。”
那刺客冷了眼,又连续吐了几口血来,他看起来孱弱无力,连面上的狠毒也淡了些。
“那…咳咳…在下…咳咳…就…拭目…以待!”
许墨走得近了,剑尖拖地的声音尖锐刺耳,一声一声的凌迟着人心。
“你既然不怕死,那本王就让你求生无门求死不能,你尝过了那滋味,必定终生难忘。”
那刺客没答话,只吐了更多的血,看起来快要死了。
许墨看了,眸光一转,把剑从地上提了起来,直直走向那刺客。
什么都还没问出,这人可别死了,死了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那刺客似是力有不逮,便干脆伏在了地上,纹丝不动。
许墨走上前去,淡淡伏下身子,把食指无名指一齐伸了出去,探了探刺客的鼻息……
竟没有气了……
突然,那刺客睁开了眼,趁许墨不备,手上的剑突然发难,直刺向许墨。
不料,许墨侧身一躲,竟轻飘飘的躲去了这致命的一击。
那刺客急了,飞身而起,放出了无数金针,向许墨射去。
许墨冷笑一声,飞身而起,长袖一甩,把那些个金针全收入了袖中,又反身向前,把袖中的金针,朝刺客的脚腕刺去,轻轻松松废了他的一只右腿。
那刺客不甘心,忍着金针入骨的痛楚,不要命的向许墨飞去。
他自恃身高力大,舍了一层刮,也要和许墨硬拼一番。
哪知许墨长袖飘飘,倏来忽往,身速极快,那刺客连衣衫也没碰到半点。
“你能在本王剑下活着,武功必然不凡,怎会力有不逮?”
“本王早防着你一手,探你鼻息,也是为了引你出手,你不放出金针,本王怎知公主中了什么毒?”
那刺客使了周身本事,却见伤不到许墨分毫,许墨甚至还有余力说话,不由得发了急,丢了剑,捏拳以握,拳拳相击。
许墨也不还招,只在他身边转来转去,逗老鼠似的玩。
数招之后,那刺客寻得个可乘之机,双拳使了全力挥出,向许墨头顶砸去。
许墨转身一跃,躲过了头顶一击,右肩却有了可乘之隙。
那刺客大喜过望,左手随即抬手向他右肩抓去,一抓竟然到手,又急忙加劲回拉,想要顺势拍碎了许墨的胸骨。
哪知那刺客这么一使劲,许墨巍然不动,自己魁梧的身躯竟高高的横飞出去,嘭的一声,沉沉实实的摔在数丈之外。
那刺客但觉眼前金星乱迸,浑身烧了似的痛,嘴中也腥甜一片,他再爬不起来,连拼命的力气也没有了。
许墨淡然一笑,慢慢走了过去,摸出了刺客身上的金针解药,倒出一粒,端详了一番,才抬步向容华走去。
“你…竟…不…杀…我?许…墨,你…不…一…剑…刺…了…我,想…是…会…后…悔…的。”
那刺客虚虚弱弱,血吐了好几升,染红了他身下的土地,却仍然强撑着说了话。
“杀你这等将死之人,只污了本王的剑罢了。本王亲自动手,那是予人荣耀。这等荣耀,本王不愿给一个小人。”
许墨拿着解药头也没回,身后的刺客似乎比蝼蚁不如,让他懒得应付。
“哈…哈…哈…哈,世…家…贵…族,视…人…命…如…草…芥……咳咳…”
那刺客再也说不出了,他血气尽了,脸色苍白,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许墨走了过去,见容华中了毒,昏昏沉沉,早已意识模糊了。
许墨伏下身子,给容华喂了解药,便吩咐侍卫背着她,向轿撵方向去。
江流石奔了来,在半路上遇见了容华,他走到背着容华的那人身边,仔细的瞧着她,眼中藏不了的爱怜。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呼啸,只冲天而去,绽开了一团红色,在空中格外突兀。
“不好,快护住江公子与公主!”
许墨沉声喊去,那些暗卫便错落有致,把江流石与容华团团围住,形成个铜墙铁壁。
原来,那刺客死前,拼着最后一口气向同伴报了信,那么二次刺杀将会接踵而来,他们这边是为了游玩,只带了几十个暗卫。
这些暗卫虽都武艺高强,但要是刺客人多,轮番车轮战,他们迟早疲累,况且,还有众多不会武功的人……
那刺客说许墨会后悔,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忽然,从西边飞来了箭矢,全朝许墨他们飞射过来,许墨与众暗卫举剑相挡,剑与飞剑相撞的声音络绎不绝。
可是,箭似飞蝗,如羽滚流星,只叫人防不胜防,许多暗卫都中了数箭,却无心去拔,只随手折断箭杆再挡,不求己身得保,只求护住公主。
不一会儿,最外层的暗卫都倒了下去,身上被射成了筛子,血流在四周,染红了一切。
许墨动了怒,眼睛猩红,身上真气大涨,手上的剑也舞得更快,四周被剑砍断的箭矢落了一堆。
暗卫倒下的越来越多,满地的血像泼在地上似的,刺鼻的血腥味甚至激得容华提前醒来。
很快,围在第二层的暗卫也几乎死绝……
“无意,你和无平带着公主与江公子向山上撤去!其他的人把前面死了的尸体拿来挡箭!”
许墨看暗卫所剩无几,又担心江流石与公主,便派人带他们冲出重围。
那些暗卫听了许墨的命令,想到要拿同伴的尸体挡箭,终究有些不忍。
这些同伴本就是万箭穿心啊……
但是,王爷的命令不可违抗,况且,只有这个法子能减轻伤亡。
容华一醒来,背她的人便放她下来,也提了剑去挡箭。
容华刚刚转醒,便见着血流成河的场面,难免有些懵懂震撼。
江流石见她不动,拉着她就向前跑去,无意与无平在后面为他们挡箭。
江流石与容华不要命似的,朝龙涯山上跑去,龙涯山上的树木繁盛,能遮挡不少箭矢,无意与无平也在后面护着他们。
待他们一行人,行至半山腰时,便没了箭矢,也算暂时安全。
容华用尽了力气,不得已停了下来。她刚刚急于奔命,都是懵懵懂懂的,如今才缓过了神。
翠意,翠意呢,还有我的翠意……
容华想起了翠意,心下着急,想要下去寻,无意与无平当然不让,一时就胶着起来。
江流石知道翠意于容华有多重要,但为了保护他们,牺牲了多少暗卫,山下的人,至今生死不明……
江流石不知怎么劝,怎样都是两难,索性不开口了。
无意见劝不动容华,便从袖中掏出了一支断箭,那尖头上仍沾了血。
“这是无风刚才身上中的箭,他才十五岁,便连命都没了。”
容华一下子泄了气,她扑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脸上的血雾、红妆与浮尘糊成一团,凄惨异常。
容华再不闹着下山,她默默站了起来,慢慢的挪着步子上山。
江流石一脸怜惜,却忍着不去打扰容华,只随着她的步子行走。
无意与无平互看了一眼,也默默跟在容华身后。
不知过了多久,夕阳渐渐沉了,容华一行人才爬上了山顶,他们累得慌,便各自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歇息。
蓦地,坐在最外边的无平吐了一口血,随之一阵头骨碎裂的声音传来。
无意顾不得心疼,只反身跳起,拿起剑来,做了个抵挡的姿势。
容华与江流石被吓得大惊,只能本能的往无意身后躲。
刚才杀死无平的是个黑衣人,一双眼冷淡,身形修长,他的掌力刚强非常,随意挥掌一劈,便可把人的头骨击得碎裂。
那黑衣人也不说话,身子倏地飞起,一双拳便直击向容华。
无意持剑杀去,那人却双掌合住了他的剑尖,任无意使了多大内力,都未能撼动分毫。
这等武功,何等高强?只有王爷的剑能与他的拳抵挡!
无意心知自己不是这黑衣人的对手,便朝容华与江流石大叫一声。
“快跑,我不是这人的对手!”
无意话音刚落,那黑衣人便拍碎他的剑,右手拾了一把碎剑,左手前探,抓住无意的衣领,把他提将起来。
那黑衣人正打算把碎剑从无意心口插去,忽听得容华大喊。
“你饶他一命,我便马上跳崖,摔个粉身碎骨,好让你交差!”
容华本与江流石逃出去了一段路,但容华看无意不是那黑衣人的对手,不忍他丢了性命,便跑转了回来,想用自己的命抵了无意的命。
那黑衣人不曾想容华会拿自己的命抵,清冷的眼中有了疑惑,手上也放下了碎剑。
“你贵为公主,万金之躯,竟然拿自己的命换下属的命?”
容华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污迹,身子也有意挺拔,想要死得硬气些。
“生命不分贵贱,你们的目的是我,又何必多伤无辜。”
无意听了,转过头去,看向容华,见她神情落拓,半山腰痛哭流涕的痕迹却仍在。
“公主,你已经走了,为何又回来?白白丢了一条命。”
无意喃喃细语,心中那种震撼无法言说,他从未想过有人挺身而出,为他抵命,况那又算是他的主子。
那黑衣人放了无意的领口,只给了点了几道穴位,让他动弹不得,随后,又把碎剑丢在了地上。
容华看他放了无意,以为他答应了自己的以命换命,她朝黑衣人感激一笑,便发力向崖边跑去,打算纵身一跳,摔个粉身碎骨。
不料,一条软鞭缠了过来,把她一捆,便卷了回来。
容华回头,见黑衣人执着鞭子,她有些疑惑,不知黑衣人是什么意思。
“身为女子,却有如此英雄气概,果真巾帼不让须眉,我佩服至极,今日便放你一马!”
“只是刚刚同你们一道的男子,如此贪生怕死,实在不堪为人,就让他替你粉身碎骨吧。”
那黑衣人说着,凌空而起,把个鞭子甩得浑圆,片刻之间,便把江流石卷了上来。
那男子一收一甩,那江流石便往悬崖下坠落去,容华吓得惊叫,人飞扑而去,只抓住了江流石一片衣袖。
山风鼓动,把江流石的衣袖吹动起来,容华使不上力,向前移了一步,不想却一个不稳,也朝山下落去。
“咳咳,本想饶你一命,不想你命里该绝,罢了!罢了!”
那黑衣人不无遗憾,自言自语说了几句,便施展轻功,消失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