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威利尔接连保证,以及休赛子爵的劝说下,洛萨这才收起了忿忿不平的态度,算是将伯纳德的‘无礼’之举略过。
“好了,既然都是误会,大家也别耽搁时间了。
威利尔殿下,请进吧。”
生硬的换下愤怒的表情,洛萨扯出一个笑脸,重又招呼一句。
“是啊,是啊,我们进去说,进去说”。
休赛子爵也连声接上一句,俨然一副和事佬的做派。
“好好,我们走。”
威利尔“哈哈”干笑两声,也似不在意地回应着,三人间就好像重新回到了一开始的和睦气氛一样。
只是相比于洛萨强装出来的怒意,作为大公长子,威利尔心中的愤懑和憋屈,却是实打实的。
现在还能压下怒火,同两个老狐狸说场面话。
这份涵养的功夫,比起当初卡塔尔城宴会时那毫不加掩饰的傲然态度,可真是有了十足的成长。
就在三人重又开始谈笑,向着市政厅走去的时候。
慰问团的人群中。
刚刚在同僚的安慰下,从刀剑临身的恐慌中回过神来的伯纳德,咬了咬牙,再度叫嚷了一声。
“等等。”
就像上一次那样,这声大吼再度让洛萨等人停住了脚步。
只是这一次,伯纳德明智地没有不管不顾向前冲,也就没有引起侍卫的阻拦。
不过双方刚刚才收回去的紧张感,却因这第二次的叫喊,再度笼罩在了市政厅门前的街道上。
左右看了看其他两人的面色,默默给休赛子爵满脸的茫然,和威利尔一边尴尬着,一边给台阶下,也不知道能不能看清这边细节的伯纳德狂使眼色的表情,一个“戏精”的评价。
洛萨自己的脸上,却也浮现出了装出来的不耐神色。
“怎么,伯……”
“伯纳德·蒙吉沃格男爵,”休赛子爵识趣地低声送上一句提醒,即便他知道洛萨只是故意如此。
“唔,好吧,伯纳德男爵。
怎么,伯纳德阁下还有什么事吗?难不成还想强闯一次我的卫队?”
“当然不是,……”
伯纳德正准备为自己解释两句,台阶上的洛萨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样,突然朗笑着开口说道。
“啊呀是了,我的错,我的错。”
“之前见到大公子殿下,心情着实有些激动。却不想忽略了其他诸位,实在太不应该了。
多亏伯纳德阁下提醒,洛萨在这里先给诸位道个歉,还请诸位多多见谅。”
“这样,帕特里克,你和文森特之前也见过,就由你们俩先带着诸位,到我们安排的驻地去吧。
另外,替我好好招待各位远道而来的朋友。”
“威利尔殿下,以为如何?”
说到最后,洛萨转头问了一句。
‘如何,当然不如何。’
与自己双簧搭档一样,一开始听到洛萨郑重认错的话时,两人还以为对方是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结果没想到话题一转,却说起了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
虽然洛萨说这些话时,语态诚恳,还接二连三地郑重道歉。
但在场的其他人听来,却总有种‘原来是这种小事啊’,漫不经心的感觉。
“当然,洛萨阁下安排的很妥当,就依您的意思办吧。”
心中虽然是堆积了大量的不满,表面上,威利尔却也是一脸平静地附和一句。
眼见三人似乎又要向前走,伯纳德第三次高吼出声。
“洛萨阁下且慢。”
“阁下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无礼了吗?”
为了防止洛萨再度岔开话题,不等他回应,伯纳德就用激昂的语气接下去说道。
“我等从埃辛岛登船,不惧风暴暗流的凶险险,沿途又穿过叛逆分子重重的封锁抵达这里。”
“其意。
是代大公冕下,为南部诸领的贵族们,在这场叛乱中积极打击叛逆,维护帕斯家族正统地位的正义之举,带来慰问和奖赏。”
“可是作为南部贵族盟军推举的主帅。
洛萨阁下明知道此次会有威利尔殿下亲自驾临,非但没有出城十里相迎,却倨傲地选择在这鄙陋的市政厅门前接待。
且我听说,南部诸领的贵族都纷纷踊跃参加盟军,此刻迎接的队伍中,却只有洛萨阁下与休赛子爵两位贵族,其余皆是些无名之辈。
场面如此寒酸,究竟是我们收到的消息有误,还是说洛萨阁下根本就没有通知其他贵族呢?”
“据说洛萨阁下与林朋爵士交好,却不想对贵族礼仪的了解居然如此浅薄。
还是说,难道这就是洛萨阁下对威利尔殿下的尊重。
难道,这就是洛萨阁下对大公冕下的忠诚吗?”
‘来了来了,图穷匕见了。’
洛萨没有打断伯纳德的发言,只是蹙眉听他说完大段的前言,心中默念一句。
慰问团非要选出一位‘不畏强权’的角色,在迎接现场整出这么多冲突的正戏来了。
一切,都只是为了那句“对大公冕下的忠诚吗?”,的提问。
这个问题对慰问团来说非常重要。
因为它将决定接下来双方的接触,会以何种形式进行。
“呵!”洛萨状似不屑地冷笑一声。
“原来这就是你作出这种种无礼之举的原因啊。
真是可笑!”
“公国当前正处于叛乱之中,我自起兵以来,三天一小战,十天一大战,始终军务缠身。
与休赛子爵汇合,组建盟军之后,更是忙得脚不沾地,这是人人都知晓的情况。
别说出城十里,但只是此刻的迎接,就已经不知道耽搁多少大事了。
没有召集其他贵族迎接,也只是因为他们手中都各有要事,或者不在絮弗伦堡罢了。”
“战争时期,一切都要从简,大公冕下,哦,还有威利尔殿下自然知晓这些浅薄的道理,不会苛求这些无用的细节。
也就只有伯纳德男爵这种才疏学浅、小肚鸡肠的人会在乎这些东西了。”
“至于我对大公的忠诚。
如果有人怀疑,就让他怀疑去好了。”
‘就让他怀疑去好了。’
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洛萨貌似隐晦地看了威利尔一眼。
只是这一眼,却让威利尔的双拳紧握,面色骤然变冷。
虽然很快又恢复了一脸尴尬的表情,心中的想法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洛萨之前的种种行为,还能说是洛萨个人的傲慢。
那么这段话之后,威利尔,
不,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确定了洛萨的确对帕斯家族,没有任何忠诚可言。
他起兵的目的,也绝不会像所举的旗号那样,为了“维护公国正统”而战,而是纯粹为自己而战。
对于威利尔等人来说,这无疑是个相当受打击的坏消息。
“你……”
从愕然中回过神来,伯纳德猛地抬起手指,一脸愤怒地指向洛萨。
“好了,伯纳德阁下。”
这次是威利尔自己阻止了他的话头。
“洛萨阁下所言句句在理,战争时候,一切的确应该从简才是。
且洛萨阁下参战以来,屡立战功,更是击败了卡尔喀斯特叛逆的军队。
他对公国的忠诚,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当然,伯纳德法官说这些话,想来也只是旅途疲惫,情绪激动所致。
如果冒犯了洛萨阁下,我在这里代他向您道歉。”
说到这里,威利尔稍稍弯腰低头,借此隐去再度冲上面孔的愤怒。
虽然已经确定洛萨没有对公国的忠诚,但该演的戏还是要演下去的。
做不了君臣,暂时做个“朋友”,对威利尔来说也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