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三运不动声色地说:“变通处理?如何变通?”
项元干笑了几声,说:“钱书记,这事你放过我妹妹明珠一马,转移支付这块,会对城关镇特别关照的。此外,水利兴修、农业产业化、土地复垦、城镇美化等几个项目,对城关镇予以政策倾斜。初步算下来,将有上千万元资金。”
钱三运问:“项县长,你说的放你妹妹一马,具体指什么?对此事不予追究?就像没生一样?”
项元尴尬地笑了笑,说:“那也不是,必要的批评教育还是要有的,我也会严肃批评她,让她立刻纠正错误,如有再犯,到时候谁也救不了她!”
钱三运不温不火地说:“项县长,敬老院出了这么多的问题,虐待老人,骗取财政补助资金,难道就这么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项元说:“钱书记,这事就算我求你了。我们都是县委班子成员,今后很多工作还需要互相支持。其实,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就不用太较真了。”
钱三运说:“这么严重的问题不是原则性问题,那什么样的问题才是原则性问题?不徇私情,不包庇和纵容近亲属做违法违规的事,这是每位党员领导干部的底线。项县长这么做,有没有公私不分,徇私枉法之嫌?”
钱三运说话毫不留情,直戳问题的实质,项元作为上级,觉得很没面子,愠怒道:“你这是在教训我?”
钱三运不动声色地说:“项县长,这不是教训,最多算是批评吧,你是我的上级,这不假,但批评和自我批评是我党的优良传统和作风,班子成员之间互相批评并没有什么不妥吧?”
项元气呼呼地说:“我不想和你抬杠!关于敬老院这事,你究竟想怎么处理?”
钱三运一字一句地说:“既然项县长很想知道我的底线,那我就直说吧,关于这件事,我的处理意见就是:严格按照合同约定,终止项明珠的管理人资格骗取的财政补助全部上交国库,依法依规追究她的法律责任。”
“你敢!”项元勃然大怒,“你有没有将我放在眼里?你真的以为自己能够肆意妄为吗?城关镇的事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含城县的事情你一个人说了更不算!”
钱三运冷眼以对:“是的,城关镇的事情并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含城县的事情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在含城县,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我不能,你也不能!”
“好大的口气!好大的能耐!”项元气得直抖,他用手指着钱三运,怒气冲冲地说,“不要依仗自己有靠山,就以为老子天下第一!不搞好团结,凭一时冲动行事,在含城县将会寸步难行!今天,我已经做了最大程度的让步了,你却一点也不领情,那没办法,只能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钱三运毫不退缩,说:“好!项明珠骗取财政补助,证据确凿,等下我就安排人报警,让她接受法律公正的审判!”
项元被钱三运一下子戳中软肋,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蔫了,他缓和了说话的语气,说:“钱书记,你我是同僚,是一个战壕的,并无任何个人恩怨,为什么这次一点不讲情面呢?”
钱三运说:“项县长,你我之间并无个人恩怨,这一点不假,正因为如此,我这次处理敬老院问题,是不带任何个人感**彩的,是没有任何偏见的。你可能觉得我处理重了,其实,并不是这样。因为我只是将问题线索移交给相关部门,将来如何处理,是公检法机关的事,我无权干涉。至于终止与项明珠的合同,也是为她好。她多次和我说,这几年,敬老院一直处于亏损状态,终止合同,也是为她着想。”
项元哭笑不得,说:“这么说来,我妹妹还要感激你?”
钱三运说“感激就不必了。项明珠卸下包袱,轻装上阵,并不是坏事
。”
项元说:“好吧,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这样吧,你给我一点时间,我来和明珠再沟通此事,看看能不能想出一个我们彼此都能接受的解决方式。”
钱三运说:“好!我可以保证,今天不会报警的。”
项元说:“好,我相信你。钱书记,你初来乍到,妥善处理人际关系很重要,多出政绩也很重要,如果一下子多出上千万资金,是能办很多事的。我希望你好好考虑考虑。”
钱三运说:“谢谢项县长的提醒。”
项元拂袖而去。
钱三运知道,项元让暂时不要报警,很可能是在找关系向他施压。项明珠的问题其实很严重,仅骗取财政补助一项就够坐牢好几年了,作为亲哥哥,项元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亲妹妹身陷囹圄。
果然,没过多久,市委副书记杨啸天打来了电话。
不接电话,钱三运也能猜出,杨啸天此时此刻打电话,一定是为项明珠说情。项元和杨啸天是连襟关系,项元的妻子是杨啸天爱人的亲妹妹。项元去年因为瞒报一起安全事故,受到警告处分,按照干部选拔任用的有关规定,处分期内不得提拔,要不然,含城县委书记很可能就是项元了。
钱三运现,上级领导有私事相求,套路都差不多,不直奔主题,而是迂回曲折,先从工作谈起。杨啸天先关切地询问钱三运来含城县工作后的情况,有什么困难,需不需要帮忙解决,然后才巧妙地将话题引到敬老院问题上。他不对敬老院问题处理定性,也不提如何处理,而是很婉转地说,三运,市委对你是非常器重的,希望你不负组织重托,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将城关镇的各项工作做好。起步之初,最重要的是一个字“稳”,团结同志,站稳脚跟,不要将简单问题复杂化,不要扩大矛盾。其次才是干事创业,利用一切资源为我所用,切不可四处树敌,最后落得四面楚歌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