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不堪、虚弱无力的感觉像潮水一样侵蚀罗镇的身体和精神。
同时一阵阵的酸痛之感传来,让他恨不得就此沉沉睡去,再也不管其他。
不过罗镇更明白此刻显然不是睡觉之时,只不过是躺了一小会,就挣扎着盘膝坐起来,开始运功调息。
体内的真气只剩下了细若游丝的程度,像一条潺潺小溪般自发的缓慢运转。
此刻在罗镇的指挥下,正在慢慢吸收天地元气恢复,同时运转全身,恢复使用秘技的后遗症,一点点缓解全身的酸痛之感。
此次虽然没有受什么外伤,但使用秘技时强行拉伸的骨骼筋膜,以及承受突然暴涨数倍的真气的灵脉,却是有了不小的损伤。
还好这次以快打快,使用秘技的时间并不长,估摸着即使暂时失去了魔象之体加成的恢复力,也最多不到十天就能完全恢复。
月光下,一望无际的原野上,有数十丈的地面坑坑洼洼,完全见不到长满了别处的野草,而是露出了黄褐色的泥土和夹杂其间的些许碎石,就像是一块长在大地上的癣斑。
而在这“癣斑”的中心位置,一个面色苍白的蓝衫少年正在盘膝打坐。
那少年静静的一动不动,默默调息,月光将他的影子拉扯的老长,越发显得孤独和空旷。
忽然,似有一阵微风吹来,原本空旷孤寂的原野上,竟然凭空多出来两个人来,没有任何预兆,仿若随风而来。
那是一个穿着素白色长裙的长发少女,他的身旁,站着一位身穿水蓝色长袍,神情平静的中年男子。
两人站在罗镇身旁不足两丈的地方,静静地看着罗镇,而罗镇竟然对此没有任何察觉。
要知道罗镇毕竟是气功境中接近无敌的人,即使是此刻刚与对手大战一场,又正在恢复真气,也不可能让人接近身边两丈之内还无从所觉。
可事实就是如此,罗镇丝毫没有察觉到异常,仍在闭目默默调息。
那长发少女看了罗镇一眼,眼中显现出一丝关切,而后转头打量了整个战场,渐渐露出吃惊的神色来。
身后的中年男子见此,开口道:
“交战双方的实力都接近修习绝世功法的大圆满炼气士,才能有如此大的破坏力。”
“即使罗镇修习的是独一无二的盖世奇功,但是火候未到,应该是使用了某种秘术。此种秘术代价应该较小,并不消耗精血寿元,他此时只是在恢复真气罢了,并无大碍。”
长发少女闻言点点头,又怔怔地看了罗镇一会儿,眼波流转,却说不出透漏的是怎样的神采。
然后她转过身去,垂下眼帘,淡淡开口道:“义父,我们走吧。”
“嗯”身穿水蓝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应了一声,身上冒出微不可查的蓝色光辉,包裹住了中年男子和身边的长发少女。
然后两人竟然凭空飞了起来,化为一道淡淡的蓝色遁光从树林上空划过,转眼间便消失在了天边。
而对这一切,罗镇从头到尾毫无所觉,甚至两人在他耳边的说话声,他都好似听不到一般。
那遁光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一瞬就是里许过去,哪怕是它的主人远远未使全力,依旧不过十几息的工夫,便跨越了罗镇与人追逐时,要整整两炷香的时间才能穿过的森林。
遁光在空中一个转折,径直落在合叶村的村尾,淡淡蓝光消散,清晰地显现出长发少女小藤和其义父的身影来。
此时的合叶村,早已不复原先的寂静状态,家家点灯亮火,此刻还有不少人三五成群的聚在村子里议论纷纷,还有几个妇人正在安慰一旁哭哭啼啼的一个中年农妇。
原来罗镇追击那凶徒时发出的巨响和那一声大吼,让全村的人都惊醒了过来,村民正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却又猛地传出王寡妇家里的娃子不见了的消息。
这一下,村里顿时炸开了锅,加上这段时间吸人阳气的妖魔和已经发生了两次失踪案,顿时人心惶惶。
村民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商讨对策,有几个胆大的提议去找人,却没有人敢应和。
大部分人口中只是对未来抱怨不已,忧心忡忡,而那几个妇人则以刚才一声大吼,定有侠士追击那妖物而去,你家小子一定平安云云安慰那王寡妇,那中年妇人却依旧只是一个劲的哭号。
而遁光划过,乃至落在地面,显现出小藤二人的身影来,村民都没有任何人表示诧异震惊,甚至都没有人注意那个方向,仿佛是,完全看不见?
长发少女看了看村里的景象,又扭头看向来路,罗镇所在的方向,眼眉低垂,沉默着,不知想些什么。
旁边一直沉默的中年男子,突然出声道:“其实你若想和他在一起,完全可以不用管什么身份上的差距。”
白裙少女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知道以义父的修为,若是插手此事,整个大青也没人敢说什么,但是……”
话未说完,白裙少女叹了口气,便朝着自家中赶去,也不再言语。
几年时间下来,她如何不知道那蓝衫少年的心意,可她……
白裙少女身后的中年男子,见此情景,沉默了片刻,喃喃自语:“我说的不是我啊,那人也远不是我能比的。”
他转头,望向村子外的小山,目光似乎洞穿了层层空间,越过层层枝叶的阻拦,看到了那半山腰上的几间小木屋。
他用带着疑惑的声音,轻声问道:“如此盖世强者,怎么会出现在小小的大青?”
但却没有任何人来回答他,或许他本就不指望谁来替他解惑,只是在自言自语罢了。
凝视良久,他收回了目光。只是一个跨步,就来到了自家房前,也不开门,竟直接就穿墙而过了。
奇怪的是,面对如此惊世骇俗的行径,周围的村民依旧视而不见,仿佛根本没有发生此事一样。
回到了自己房间,目中奇光一闪,看到旁边的屋子里,白裙少女双手抱膝,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的夜空,目光飘忽,似正在神游天外。
中年男子见此,长叹了一口气,轻声喃喃道:“六年了,还是没有……”
窗外,依旧是一片嘈杂之音。
今夜,不知几人无眠。
…………
过了整整一夜的时间,待得东方红日初升之际,罗镇才结束了运功调息。
“呼”他长出一口气,缓缓收了功法,站起身来,看向了倒在另一侧空地上,早已冰冷的山羊胡老者的尸体。
他走过去,蹲下身子一阵摸索,从尸体的腰间拽出一个精致的兽皮袋子来。
他看了看手中的兽皮袋子,将之别在腰间,向着森林中走去。
罗镇虽然打坐调息疗伤了一整夜,但全身依旧酸痛乏力,真气也只恢复了不到全盛时期的十分之一,速度只是普通凡人快一点,足足走了两个时辰,还没有走出这片森林。
走到一处地方,罗镇停下了脚步,仔细搜寻了一下,不出他所料,在一棵大树的底端发现了一个躺在草丛中一动不动,生死不知的人影。
这正是昨晚那个被凶徒掳走然后半途扔下的少年。
昨晚两人追逐时修为气息爆发,动静极大,早已惊走了附近的蛇虫鸟兽,也是那少年运气不错,过了一整晚也没有什么猛兽回来寻觅到他,才没有被叼走沦为野兽果腹之物。
罗镇走过去,将那少年的身体放平,渡出一股真气进入他的身体探了一圈,发现只是被一点真气微微堵塞了心脉,再过几个时辰也就会自动转醒,松了一口气。松了一口气。
真气轻轻一个冲击,便将无主的一小股真气冲散。
他站起身来,走到一颗大树下坐下,靠在大树上闭目歇息,等着那个少年自己醒来。
他昨晚追击那人时,见他扔下了夹带的少年,便一脚将旁边的大树踢断,好作为标记。不然等回来时茫茫林海,自己到哪去寻人去?
罗镇虽然不是侠义之士,追杀那凶徒一大半也是为了保证心上人的安危,但能救得一条性命,自然也不会无动于衷、袖手旁观。
又过了一小会儿,躺在地上的少年悠悠醒来。他睁开眼见到层层叠叠的枝叶和被树叶分割成无数碎块的天空,猛然一惊,这才好像反应过来,慌忙从地上爬起。
还不待他想清楚自己怎么会在这,一道带着懒散和些许疲惫的声音已经传入他的耳中:
“醒来了?那就走吧,这里距离村子也不远了。”
他吃了一惊,连忙看向声音的来源之处。
只见一个穿着有些发皱和些许破损的宝蓝色文士衫,十六七岁的圆脸少年正坐在地上,背靠着一棵大树,面色显得有些疲惫,此刻正侧偏着头看着他。
“罗镇,是你,你……我怎么会在这,这是哪儿?”那少年看见罗镇,明显吃了一惊,有些迟疑的开口道。
倒是罗镇听他能叫出自己的名字,有些诧异,仔细打量了他一眼,只见眼前的人个子很高,脸色黝黑,身体偏瘦。
他回想了一下,似乎村子里是有这么个少年,貌似还是父亲早亡,与母亲相依为命的。
不过他却不记得他的名字。
事实上除了有限的几个,罗镇与村子里同龄的人并无交集。
那“比较熟”的几个,也是几个不长眼的想癞蛤蟆吃天鹅肉,打小藤的主意,被他狠狠打了一顿,然后家长找过来,又被他连大带小狠狠打了一顿。
他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向前走去,向那少年示意跟上。
“走吧,边走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