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鸽传书。
远在广州的刘正龙看到了飞鸽传书之后沉默了许久,在这个时候,他才算是明白了这么多年自己准备算是白费了,武将不少,兵力也上来了,可是缺少能用得上的文官,能够独当一面的统帅。当然这不是核心,最关键是,现在还是没有办法自成体系,朝廷一封诏书下来,自己要么造反,要么就只能解体。
现在大宋是一片歌舞升平,国泰民安的景象,如果造反的话,那注定是覆亡,绝对没有办法颠覆大宋。况且,现在外族入侵迫在眉睫,一旦造反,大宋内乱,那么金军南下绝对是长驱直入,搞不好真的要亡国。
问题究竟处在哪里呢?刘正龙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一夜之间,整个京城的文官都和自己唱反调,连蔡京,梁师成,向家,郑家也和自己唱反调,太子,恽王集体沉默,这中间究竟出了什么变故。
就连以向惟四大家族马首是瞻的功勋世家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能量呢?或许官家可以,可是官家有必要用这种手段么,官家只需要一张圣旨就可以搞定的事情,没有必要整这么复杂。此时此刻,刘正龙真的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可是,他不知道,麻烦才刚刚开始。
广州府知府曾琪接到圣旨,今后不再受海外宣抚使节制,同时他还收到了恩师太师蔡京的来信,要牵制海外宣抚使。
曾琪本来就看刘正龙这个家伙不顺眼,现在有机会了,他就授意师爷来办这件事情。
师爷李牟是当地人,这个家伙极其阴险狡诈,家族的码头被海外宣抚使府征用,扩建成一个超大的海岸码头,海船也被征用了。本来也没有什么事情,毕竟是给付补偿金的,可是现在问题就来了。
李牟回到许府,拜见家主李航,这个老爷子可是告老还乡的文渊阁大学士,家财万贯,良田千顷,是广州数一数二的大富豪,在当地有着举足轻重的能量,况且还是李氏的宗主,能够影响数万李家人。
李航看孙子李牟来了,就笑着说道:“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看老夫,是不是府衙有什么事情,需要爷爷出面呢?”
“爷爷,知府大人要我想办法找宣抚使衙门的麻烦,看样子是得到朝中重臣授权了,咱们是不是可以趁机把海岸码头夺回来。”
李航摇摇头说道:“没有那么简单,朝中的确是刮起一股‘倒刘’风,可是这股风什么时候吹到广州还在两可,太着急做急先锋,搞不好会折戟沉沙的,那个海外宣抚使刘正龙没有那么简单,能量巨大到朝廷都忌惮的地步,岂是一个小小的广州知府可以扳倒的。”
“爷爷,那您的意思是?”李牟胸无大志,没有想过有什么远大前程,只是想着过得舒坦点,能捞一点算一点。
“神仙打架,我们可以旁观,也可以参战,问题是押宝在那一边,这样吧,晚上,你叔父李继就回来了,看下他的意思吧,我老了,经不起折腾,不管怎么站队,都不能回头,一旦参战,要么赢,要么就会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别人或许不清楚,可是已经年近八十的李航什么都看透了,除非是官家授意,否则,小小的广州知府对抗海外宣抚使衙门,那绝对是死路一条。他是认真研究过刘正龙这个人发家史的,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个人要么一飞冲天,最终君临天下,要么就会折戟沉沙,死无葬身之地,绝对走不动入阁拜相的地步。毕竟这是大宋朝,掌控的军队越多,距离政事堂就越远。进不了政事堂的话,那么一旦被打压,那绝对是雷霆万钧之势,无法抵挡。
李继是广州府的通判,也就是三把手,主管司法,刑狱,治安等。这个家伙是正经八百的进士出身,说起来和刘正龙还是同年,可惜为了照顾年迈的父亲,动用了很多关系才回到广州。上面的知府曾琪是太师蔡京的弟子,同知王充是吏部尚书王时雍本家的侄子,李继被两人压得死死的,不管多么努力,都没有上去的可能性。当然的话调任出去,当同知,知府还是有可能的,可这个孝子又不愿意离去。
没有机会上去,不代表没有野心,李家是当地最大的家族,富甲一方,身为李家嫡子的李继又怎么会久居人后呢?
和刘正龙同年,但是不代表和对方有关系,相反李继还真的没有和这个同年有任何往来,毕竟海外宣抚使高高在上,人家的衙门内本身就优衙役,有军队,能用得着这个通判的地方几乎没有。况且李继有着自己的骄傲,不愿意去见这个从来没有和打过交道的同年。
李继回到家看到李牟这个比自己还大好几岁的侄子也在,于是就笑着说道:“你不是跟着知府混么,现在回家作甚。咱们家的码头都被你们知府拿出来贡献给海外宣抚使衙门了,恐怕是你出的主意吧。”
“叔父,哦不,通判大人。”李牟只是李家庶子的私生子,说白了,在家族之中没有任何地位,要不然自认为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他怎么会给人家当师爷,而不是去博取功名,去做官呢?或许是自卑,或许士兵虚假的谦恭,反正每次在李继面前,李牟都抬不起头,至于内心怎么想的就没有人知道了。
老爷子李航摆摆手说道:“你就别难为他了,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师爷,怎么能够影响知府老爷的决定呢?现在知府曾琪好像是接到了什么指令,要掣肘海外宣抚使。你那个同年会被赶出去么?”
知府这么做,那一定是上面有旨意明确规定广州府不受海外宣抚使衙门节制,否则就是借给曾琪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招惹刘正龙呀!别人不知道刘正龙的力还,李继却是很清楚的,自己这批同年之中,也只有状元王昂混了个正四品,其余大多是七品,八品。
李继似乎也听到了些风声,不过这个家伙心机很深,他不想参与其中,现在父亲问起来了,也不能不回答。
李继沉思了许久之后说道:“神仙大家,小民遭殃。这场争斗应该是文官集团和功勋世家之间的争斗,曾琪那个蠢货加入争斗,不管最终结果如何,那最终都会被踢出局,要知道,功勋世家一旦较起劲来,没有人能阻挡,谁当急先锋,谁注定会被打压。”
“你的意思是,自己不加入战团?”李航是无所谓,毕竟年纪大了,不愿意冒险。
“不,我想把曾琪踢出局,当然了把王充那个蠢货踢踢出局。”李继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丝的狠戾。他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两个蠢货压在我头上太久了,也该清理出去了。”
“通判大人,您是想帮助刘正龙?”李牟隐藏极深,这个家伙内心的想法永远不会告诉任何人,这可能和出身有关,他谁都不相信,只信自己。
“你尽量帮助曾琪那个蠢货办事吧,只要之前通报一声就好。”李继冷冷地说道:“我不参与神仙打架,但是会把消息告诉刘正龙,至于他怎么出手,我就不管了。”
“好了,不说了,先不吃饭吧。”李航顿时明白了儿子的意思,很多事情不能让李牟这种人知道。
深夜,密室之中,只有李航,李继父子。
李航说道:“你的抉择是什么,就直说吧,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咱们整个家族都支持。”
“刘正龙要造反。”
李继说完之后,内心就轻松多了,他很凝重地说道:“我们是同年,虽然没有交际,但是我一直在研究这个人,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在布局,这盘棋下的很大,几乎没有人能看明白。不知不觉中,这个人已经具备了和朝廷分庭抗礼的实力,如果说他想称王的话,随时都可以裂土封王。”
“可是,他为什么没有那么做呢?”
“因为,他不想背上乱臣贼子的恶名,毕竟官家对他恩重如山,不是迫不得已,刘正龙绝对不会造反。”
这下子,李航就有点跟不上思路了,他说道:“既然刘正龙不想造反,那为什么要扩充那么大的势力呢?要知道到了一定程度,要么被处死,要么造反,这个道理他不会不懂。”
“之前,我也搞不清楚,可现在我搞明白了。”李继说道:“刘正龙是在等待剧变,他不断地积聚力量,只要是巨变到来,那么他就是救世主,振臂一呼,全国相应,不用造反,就可以当皇帝。”
“巨变?什么巨变?”
“北方的金军南下,朝廷无力抵抗,最终会引发巨变。天下需要救世主出现,而刘正龙就是救世主。”李继停顿了片刻之后说道:“为什么突然间朝廷会针对刘正龙,那一定是有人在下面运作,而这个人人就是金国,那就可以可以肯定金军已经做好了入侵大宋的准备,现在要除掉刘正龙这个大宋最后的军事力量。”
李航毕竟上年纪了,很多事情都不了解,不过老爷子毕竟在中枢待过,思路还是很敏捷的。他说道:“方腊的残部被收编,迟迟不歼灭王庆,宋江残部,都是刘正龙有意为之,他是在布局。实际上他想灭王庆和宋江,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李继看得毕竟比老爷子远,他说道:“我的一个同年在燕山府,他发来信鸽,说张觉那次击败完颜阇母,其实是刘正龙手下炸掉了山口,要不然张觉的大军要是击败金军的话,应该是全军覆没,绝对没有获胜的可能性。”
这对父子终于把话说开了,最后李继说道:“金国逼迫朝廷杀死刘正龙顾及是一步臭棋,刘正龙一直找不到理由裂土封王,现在朝廷这样做的话,他为了自保也好,为了天下苍生也好,总而言之一句话,一定会和朝廷决裂,现在就是看不清楚是什么时间,什么样的方式和朝廷决裂,毕竟他的家眷还在京城。”
“你想押宝刘正龙?”
“是,我想做从龙之臣,刘正龙实力庞大,可是美中不足缺少文官,尤其是缺少能够独当一面的文官,孩儿想赌一把,就是怕担心连累家族,所以把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孩子,你放心吧,为父全力支持你,咱们李家的实力远超你的想象,即便是退一万步讲,刘正龙最终兵败,我们李家依旧会岿然不动。”
李航在这个时候,给儿子讲了一个很古老的故事,牵涉到了南唐。这些镇住了李继,他就更加坚信要押宝刘正龙。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身处漩涡之中的刘正龙是百思不得其解,李继的到来,一下子就把谜底揭开了。
刘正龙对李继说道:“今天,咱们好好的喝一顿,我们同年一场,竟然没有在一起吃过一顿饭,喝过一次酒。”
“大人说错了,咱们在金明池御宴上是喝过酒的。”
“今后叫我大哥吧,再叫大人就见外了。”刘正龙拉着李继的手说道:“广州府知府如果是贤弟的话,或许会更好点。”
喝酒,或许只有在喝酒的时候,两人才能够彻底聊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李继也算是彻底放开,他端起酒壶给刘正龙斟满之后说道:“大哥,这次金国想要通过朝廷之手除掉你这个心腹大患,文官集团充当急先锋,恐怕这里面或多或少也有官家的影子,要不然也不会压缩海外宣抚使的权限。搞不好的话,下一步会对您手下的军队动手,您可不得不防。”
“贤弟,这点,你就不用操心了,愚兄既然能走到这一步,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兵来将来,水来土掩,没有什么大不了,不过在金军南下之前,我是不会反抗朝廷的,大不了丢掉这个海外宣抚使的官职呗,这对于我不算是什么。”
刘正龙之前还是真的有点慌乱,在知道幕后的黑手是金国之后,他一下子就豁然明朗了,也很快就了主意,见李继闻起来了,他就笑着说道:“官家最大的特点就是摇摆不定,狐疑猜忌,但他不是是傻子,知道一旦把我逼急了后果是什么,只能一步步地削弱我的兵权,可即便是如此,也会适当的给与补偿,毕竟河北形势危急,除去我,没有人能够挽回局面,这点官家是最清楚的。不过,有这次事件也好,我就有足够的理由来正大光明地布局,说白了,是官家把我抬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李继显然是没有听懂,不过他也不好啥意思问。这个家伙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广州知府的问题怎么处理?”
“那要看下贤弟你是否感兴趣了。”刘正龙毫不掩饰地说道:“来海外宣抚使官衙出任副使,还是出任广州知府,你选择好之后,愚兄来运作。”
李继这个时候知道对方不是和自己开玩笑,他沉思了许久之后说道:“还是广州知府吧,这样也好和兄长有个照应。”
格局太小了,刘正龙对李继多少有点失望只不过没有点名,他笑着说道:“那就先把曾琪,王充弄下去,当然了,你们李家也要动用关系,不仅一下子知府,同知都弄下去了,朝廷那边也不好交待,至于怎么做,你家老爷子会明白的。最近,你和那些同年联系一下,看谁愿意到海外宣抚使府衙上任,我不会亏待他们的。”
“明白了。”
李继知道,知府,同知同时垮掉,这在政事堂哪里是相当麻烦的事情,这个时候把自己推上去的话,的确不容易,李家是应该出力的,可是,李家真的有实力运作这件事情么?
第二天,李继就把心中的顾虑对父亲李航说,也说死了自己押宝在刘正龙身上,会一路走下去的。
李航沉默了许久之后说道:“知府,同知两个都要拿下去,这就不能使用阴谋诡计,只有使用阳谋,政事堂才挑不出来毛病。强龙不压地头蛇,刘正龙的意思是很明确,咱们李家是广州府的地头蛇,由我们挖坑让曾琪,王充跳,他来收尾,确保知府这个官帽落在你头上,既然刘正龙那么有把握,那咱们就推波助澜呗。知府想要整海外宣抚使衙门,把李牟推向了前台。这样就给我们建立了可能性,只要是我们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那么一切就会水到渠成。你给李牟说吧,就利用海岸码头的问题去组织人去闹事,去到京城上访,把气势搞大一点,闹得满城风雨最好。”
李继没有搞清楚父亲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依旧决定这么做,反正这件事情,自己做不做,最终都会闹出来乱子,既然这样,那就按照父亲的意思把事情搞大。
在李继离去之后,刘正龙就把神机军师朱武叫到了自己的房间,他直言不讳地说道:“现在金国在运作,逼迫朝廷将我除掉,你对这件事情怎么看。”
公孙胜去京城办事情了,短时间回不来,神机军师朱武就成了唯一的军师,他也听到一点风声,今天算是明白了,事实比传闻更加可怕。
朱武沉思片刻之后说道:“敌不动,我不动。现在朝廷那边也只是文官集团在造势,官家在试探,如果我们出手的话,那官家就不会在试探,而是毫不犹豫地动手。现在就看主公有没有做好和朝廷割裂的准备。”
刘正龙没有想到朱武反问自己,他笑着说道:“准备好怎么办,不准备好又怎么办,燕山府那边已经传来消息,金军今年注定会南下,大战一触即发,现在不管我是否准备好,就看你有什么计谋。”
主公要的是答案,不是反问,这时候,朱武突然意识到现在不是在梁山,对面的也不是大哥宋江,而是意图君临天下的主公,今后绝对不能犯错误。
朱武斩钉截铁地说道:“如果主公做好了准备,那么很简单,你立刻动身,我们把大军在西北聚集起来,利用西夏拖住西军,我们屯兵云州,只要是金军出兵侵宋,那么我们就从西往东进攻,拿下太原之后,就可以和金国和宋形成三足鼎立之势,不管金国和朝廷的对决最终是什么结果,我们都可以收拾残局。”
“那如果没有准备好呢?”
朱武想了想说道:“把刘家军化整为零,避免朝廷忌惮。但是策动西北的动乱是,使得朝廷不能立刻对刘家军强行解散。紧跟着把王寅,李助扯出来,任由宋江,王庆在江南肆虐,您主动放弃海外宣抚使这个职务,主动回京任职。”
“主动回京任职?”
“对,您这叫做以退为进,只有这样才能打消官家的顾虑。然后就静观其变,只要是金军南下,官家就会派您去出兵,那个时候,您就重新掌握了兵权。黄袍加身的历史又将重现。不过这之前有几个前提,第一李邦彦在西北一定不能有事,让坚信西北的军队依旧忠于朝廷,李邦彦能够控制住局面。一旦李邦彦出事,那么官家就会认为西北失去了控制,那么您就危险了。第二,您要秘密调一支部队驻扎在京城附近,以影对突如其来的变化,第三,在恽王和太子之间,你必须押宝一个,而且是整个功勋世家全部压上去那种,这样的话,一旦发生变故,就行刺官家,把您那个看好的人推上去,从而控制朝局。”
刘正龙沉思了片刻后说道:“本国公是准备好了,不过依旧听你的去京城任职,当然了前提是解决完广州的问题,绝对不能后院起火。不过有一点,你说的非常对,那就是李邦彦一定不能死,这点很重要。广州的问题,你和通判李继对接吧,我这就着手回京,然会再看一步走一步。你记住,我绝对不做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当然也不会坐以待毙,等着官家来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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