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忙跪下,又是赔罪,又是解释,总之先前不是她故意没提醒筱筱,福三娘在这里作客。
筱筱顾左右道:“瞧我说一句,她能比我多百倍呢。”
小丫头吓得住嘴。
筱筱喝道:“还赖在这儿干什么?当差去!难道要我替你去吗?”
小丫头连忙去了。
筱筱在这边留心看了猫奴一段时间,倒不是当间谍来的——实在福三娘也没理由往云舟这里安插间谍,筱筱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既没什么事,她们重心还是转向如何跟春荣会一干人等搞好关系这边来。
与会的贵妇与贵女们,那是不用说了。云舟知道怎么跟她们打交道,她们也愿意跟云舟结交。这是良性循环。
还有一位胡夫人,就是太子心腹胡侍中的夫人,是帮着内命妇们一起打点宴会事宜的。原先还住在她自己家里,如今事情忙了,估计要直接住到宴会场所这边。
云舟早听说胡侍中治家严谨。胡夫人大概也是为了这样的关系,深居简出。云舟礼物是有送过去,胡夫人都没敢收。云舟再要结交,听说胡夫人已经住过宴会那边去了。
这时候又听一个惊人的消息:林姑娘回来了。
林代从盐帮里出来,就带了一包现金现银。知道这些是有用的。果然一路打点过来,没有为难。京南府很快认可了她,把她好生款待着,又叫她的下人来认主。
林代一见,泪水也忍不住要涌出来。
那是英姑。
英姑这些日子来,似乎又老了些许,但肩背还是笔挺、神色还是坚毅,将林代上下一看,拥进怀里道:“回来就好。”
林代愧不可当,小声先跟她报平安:“大郎活着,没病没伤。邱嬷嬷和邱小哥都好。洛月也好。”
两滴眼泪落在林代头发上。
这个女人。听说了京南的变故,立刻想出个说辞,稳住了儿媳妇和庄丁们。她自己收拾了东西,只身北上。始终守在京南道。没有消息,她就找消息。找不到消息,她仍然紧持在这里,相信有一天会等到结果的。
终于被她等到林代回来,也带回其他人的准信。她这两滴泪。这才掉下来。
“那就好。”她道。声音微颤。暂且没问来龙去脉。那都是以后的事。如今她只要先确知大家平安就好。
趴在她坚强温暖的胸口,林代觉得,如果年纪大了能像她这样,那末上了年纪也没什么不好。
英姑证实了林代的身份之后,京南知府就礼送林代入京了。名义上是送林代与谢家、福家的亲友会合。实则么,京南知府对林代的身份还有点打鼓。一方面,看着这样美貌的姑娘家,觉得也不可能是冒充的。另一方面么,这么纤美,竟然能从强盗窝里全身而退?……呃。身子有没有破,这个在所不论。总之看起来没少一根毫发,说是天佑之,都有点难以置信。他总之先派人护送过去,是真是假,让京里公子小姐们自己判断罢!
林代就这样顺顺利利就回到了京城,回到了自己的生活。她的下人,失落在蝶笑花那里一些,还有些在这边,对她仍是忠心。当场能证实她的身份。她不至于像福珞一般有家归不得。
易澧听说林代回来时,他还正在念书。
为了让别人高看他,他真的有很努力、很努力在攻书。不管理解不理解,总之先背下来再说。只要背下来了。别人就夸奖他。
窗外蝴蝶翩翩飞,把影子投到易澧面前,易澧像没看见似的,仍然紧盯着书本苦啃,就像落水的人抓住浮木似的。这种时候,他的精神状态已经不是很正常了。但当时的人们。就是信奉苦读。所以教书先生对易澧这种状态赞赏得很。
乍听林代回来的消息,易澧仍然是呆着的,眼睛盯着书,而那些字都在他面前翩翩跳起舞来。他不能明白它们是什么意思
过了一会儿,他笑起来了。这笑是无声的。唇角越扩越大,那样欢喜,又害着羞,不得不把自己藏进掌心里。指缝却漏出了抽泣声。
春风吹得真好,易澧跟着其他人一起去迎接林代。他又看见了林代。真好。这样他就觉得脚又踏在实地上了。
他不想跟别人站在一起,就直接冲了出去,一头扎进林代怀里。背后别人眼光怎么看他,他不管了。反正林代在这里了。有人保护他了。
林代伸开双臂,搂住他。不是不感动的。
她回来,诚然是为了易澧。当时她就想着,大部分人都可以自立,不自立也可以自责。但易澧不可以,因为毕竟这么小,是她把他从原来土壤里拔出来的,总要负责。这是她单方面的责任,也没有想过非要多少份量的回报不可。这又不是做生意。
但易澧这一冲,一抱,让她觉得,什么都值得了。
林代百感交集,怔在那里:她现在竟然有做母亲的感觉了!
易澧把脸深深埋在她怀中,感受着她的裙摆纹路在他脸颊下压开,深吸气,觉得人又活过来了。
他到底是落下了后遗症。林代检查他功课时,他觉得头痛。后来他要看书,就吐了出来。林代忙着给他请医生。人人趋之若鹜的春荣会,她毫不在意。
越是不在意,人家还越送上门来。春荣会补了一份请柬。
林代把请柬握在手里,仔细掂量,感觉沉甸甸的。蝶笑花透露的消息,看来十有**是真的了。
因为林代没有去活动过,这请柬不会是她自己争取来的。其他人应该也不会替她去争取吧?除了谢小横有这种力量。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就连空头礼数都不好白受着,何况重礼呢?看来谢小横是想在她这里得到回报。
像蝶笑花说的,进宫,争取三千宠爱在一身?这倒是好投资,可惜成功率应该很低吧!林代无语望天。云诗不就是个例子?不红不黑的坑在里头了。没必要这么再坑一个吧?再换句话说,云诗好歹进宫了,林代真能进宫?她强盗堆里打个滚回来,名节都说不清楚了!她自己是不介意,皇帝能喜欢她到这种程度?皇帝就算迷了心,宫里就没别的阻力?
谢小横会不会有别的图谋啊!她所不知道的筹码。说不定连蝶笑花都是不知道的?林代心里嘀咕着。
不管怎么说,林代没有出卖蝶笑花。她只道自己刚被抓,就遇上了大水,于是从强盗那边脱身,但被困在其他地方,等水退后终于找到法子回来,联络上京南知府。蝶笑花的下落如何?她完全不知道。
故事照这么说,倒也可信。于是很多人相信蝶笑花是死了,否则怎么会踪影不见呢?他们开始做挽诗、挽联、建衣冠冢来凭吊这位名伶。其他的梨园伶人则松了口气:嗯!这个竞争对手总算消失啦!为了表示感谢——不不,为了表示同行的友谊!他们也愿意举行一些特别演出来纪念这位传说中的南方名伶。
至于有些人凑钱集资来寻找蝶笑花的下落?京城名伶们就不参与了。他们甚至酸酸的说:有王爷就够了。
七王爷是南下赴锦城了。路上,他也在积极寻找蝶笑花。甚至有说法,他是为了蝶笑花,才向皇帝讨旨意,说是要南下一路安抚民众,直到锦城就藩,实际上呢?完全是在找蝶笑花。没法子,毕竟水是往东南方向归海的嘛!蝶笑花如果被水冲下去的话,他也只好追着找嘛。
七王爷是很风流、很多情的。老京城们都笑眯眯的使着眼色说这句话。
能把断袖之癖搞得大家不但不切齿鄙视、反而当个花边逸事很有兴致的来传,七王爷这能耐也真不算小了。
林代已把英大郎等人的下落都告诉英姑,只不敢说出蝶笑花的身份,但旁敲侧击的点了点,英姑悟了,当场呆若木鸡,好一会儿才叹口气:“孽债。”
林代请罪,抱歉不能把她的孩子带回来。
英姑原谅了她:“当初失陷,换了我也想不到的。你要不回来,我连消息都没了。还是回来的好。”
就是这个道理!林代最恨蝶笑花就是这点:想一出是一出,都不考虑后头千丝万缕的联系。
话又说回来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都想那么多,事儿也没法做了。
林代也明白这个道理。她还是离这种“大事者”远一点儿。离皇室也远一点儿。
她回来可不是为了给谢小横当棋子的!回来全为了易澧。
几个大夫都看不好易澧。易澧担忧的问林代:“好不了,怎么办?”
“病好不了?开什么玩笑!你又没病。”林代拉起他的手,“看,还能蹦蹦跳跳的。”
易澧笑了:“但是我看书就吐。”
“实在不行,就不看书了。”林代道。
“那行吗?”易澧表示很担忧。
一般来说是不行的。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嘛!像云柯这样摆明了读不了书的,都被家里当作另类来看,很受鄙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