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此同时,宁志恒此时也在听取着骆兴朝的汇报,当听到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损失程度,就连他自己也是吓了一跳。
只这一次行动,就将七十六号在上海的行动力量折损近半,五个行动大队长死了两个,加上之前损失的第一处处长张名时,第二处处长孙向德,总务处处长王吉安,督查处处长石林,国民新闻报主编任成益等十三名中层干部,可以说整个特工总部的中高层干部,也损失近半。
至于周福山和丁墨手中的力量,损失的比特工总部还要多出不少,丁墨手下的主要干部为之一空,聚川学员折损严重,从此一蹶不振。
周福山手下的警方武装力量也几乎被打残,只怕以后也难恢复元气了。
自己这一次借力打力,驱狼吞虎之计,竟然能够有如此巨大的收获,真是一个意外之喜!
想到这里,宁志恒也是忍不住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他这半个月来的努力没有白费,一举挽回了之前极为不利的情报战线局势,也给之前因王汉民投敌而牺牲的将士们报仇雪恨了。
只可惜美中不足,撒下去这么大的一张网,最后还是漏了王汉民一个叛徒。
他开口问道:“王汉民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如同惊弓之鸟,不过他现在防范的更加严了,更换了私人医生,使用药品的渠道,警卫力量也增加了一倍,公寓内外都是暗哨,这一次刺杀行动的失败,让我们更难接近他了。”
宁志恒闻言点了点头,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王汉民防范如此之严,看来近期内很难完成此项任务了。
他向来谨慎,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如果没有一定的把握,绝不会冒然行险。
宁志恒接着问道:“李志群选择让你来主持甄别任务,你是怎么想的,他会不会有考验你的可能?”
“不会!”
骆兴朝自信的摇了摇头,他对自己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地位很清楚,李志群还没有资格来考验他,除非是晴庆正良对他生了疑心,授意李志群这么做,但目前来看,还没有这个可能。
“按李志群的判断,他认为内鬼就是他身边的人,所以不敢用他自己的人,而我的身份特殊,也有做给晴庆正良看的意思,总之,我现在很安全,请处座放心!”
宁志恒点了点头,他也是谨慎起见,按照常理来说,骆兴朝确实是最不应该受到怀疑的那个人,因为之前对王汉民被捕的消息,骆兴朝一直都没有直接接触到,而是仅凭现象推测,认为有高层被俘投敌,然后通知各方,经过自身查验人员,这才把怀疑目标锁定到王汉民的身上。
这个过程颇为复杂,牵扯到了重庆总部,还有上海情报科以及原上海站的诸多工作,李志群是不可能完全了解的,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怀疑到骆兴朝的身上,选择骆兴朝,也是有这个原因在里面。
宁志恒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如何进行甄别工作?”
骆兴朝之前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已经初步形成了一个思路,现在正好向宁志恒请示,于是汇报道:“我有一个设想,利用这一次机会,再次嫁祸于人。”
“目标是谁?”
“第三处处长张敬尧。”
“为什么选择他?”
“此人也是老牌的中统特务,之前是中统苏沪区的高层,投靠李志群之后,因为对苏南地区非常的熟悉,所以一直负责收集苏南地区新四军和救国军的情报,此人看似不显山露水,可是我总觉得他不简单,而且现在李志群身边的亲信折损了不少,像吴世财和庄秘书之流,都是李志群的绝对心腹,可是攀咬不上,张敬尧算是一个,但相对来说,还是可以下手的,所以我想这一次干脆就借机除了他,让他来当这个替死鬼!”
骆兴朝选定张敬尧这个人选,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宁志恒听完之后,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在屋子里慢慢的走来走去,脑子里不断的推演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思虑良久之后,还是摇了摇头。
开口说道:“还是不妥!”
骆兴朝诧异地看着宁志恒,一时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不明白宁志恒是指嫁祸之策不妥?还是选定的目标有误?
宁志恒沉吟了片刻,接着说道:“现在这个时候,一动不如一静,我们的活动不能太频繁了,可以说,这一次对王汉民的行动,确实暴露了我们的行迹,日本人一直视我们上海情报科为头等大敌,这一次一定会追查到底,对你的甄别行动,肯定会高度重视,行动中只要露出一丝破绽,就会被人察觉,在这种情况下,你如果再做手脚,就是行险了!记住,情报工作没有侥幸一说,一步踏错,满盘皆输,我们绝不能有丝毫的疏漏。”
骆兴朝听到宁志恒的话,不禁有些犹豫的说道:“可是如果不找出一个替死鬼来,他们就会一直心存戒备,这对我们之后的工作也不利。”
“那也不能行险!这一次和之前不同,在丁李之间穿针嫁祸,那是他们对立严重,无法沟通,我们尽可以从中做手脚,可是嫁祸给张敬尧,之后的工作我们无法控制,就算是行动中没有露出破绽,可如果李志群通过张敬尧追查不到情报科的行踪,他就会知道查错了人,最后还是会回过头来,到时候,你这个甄别工作的主持人,就很有可能会被怀疑,这可不是一句失察误判可以解释的,所以宁可让他们找不到目标,也不能嫁祸,反正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都查不到我们的踪迹,你做不到,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来,有时候,做的越多错的越多,你明白吗?”
宁志恒的一番话,顿时让骆兴朝恍然大悟,他被之前的一系列成功迷住了眼睛,盲目的高估了自己,下意识地小视了对手。
他赶紧躬身说道:“卑职愚钝,要不是您提醒,险些酿成大错。”
宁志恒微微一笑,他拍了拍骆兴朝的肩膀,轻声说道:“顺风仗打习惯了,就难免有骄纵的情绪,这个毛病不仅你有,情报科的其他人里,更是大有人在,有时候,就连我自己也不能免俗,不过我们身处敌后,还是要时刻警戒自己,万万不可疏忽大意!”
骆兴朝问道:“是,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宁志恒大手一挥,断然说道:“查,大张旗鼓的查,顺着线索查下去,反正你心中有数,也查不出什么来,一切都要做的中规中矩,不要让人挑出毛病来,最后能够交差就是了!还有,继续关注王汉民的行踪,我早晚要除了这个叛徒,不然必成心腹大患!”
“是,我明白了!”
第二天上午,上海幕兰社院,宁志恒正在和黑木岳一持子对弈,回到上海这段时间,宁志恒一直忙于处理丁李二人的争斗,藤原会社几乎都没有去过,有一点空余时间就会在幕兰社院逗留,尽量现身于人前,给外人一个长期逗留社院的感觉。
二人对弈当场,其他几位学者文友也在一旁观看,宁志恒的棋力不弱,和黑木岳一杀的难解难分。
黑木岳一手持白子,被宁志恒的攻势所迫,半晌才落下一子,笑着说道:“今天我的状态不佳,看来要输给藤原君了。”
宁志恒兴致正盛,再次落下一子,摇头笑道:“先生还是有些分神了,我可是胜之不武啊!”
黑木岳一哈哈一笑,不再坚持,干脆投子认输,一旁的书画名家伊藤弘树也是有些失望,他对黑木岳一说道:“黑木君,怎么今天失了水准,藤原君可是难得赢你一次!”
黑木岳一的棋力一向高超,在众人里算的上是难逢敌手,宁志恒是要稍逊一筹的,闻言也开口问道:“是啊,先生,我看您的精神也不太好?”
黑木岳一摆手笑道:“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这几天的睡眠不太好,我年纪大了,这也是难免的。”
“这倒也是,这几天大家都没有睡好觉,自从那个所谓的新政府成立之后,这上海的治安越来越差了,刺杀,爆破,一到晚上就是枪声不断。”
“说的是,这几天更是离谱,大白天的就发生了动乱,据说死了不少人,很多中国市民都逃到租界了,不知道这种情况什么时候能够改善?”
“现在外面到处都是驻军士兵巡逻,搞的街上都没有什么人了。”
“我们东部市区还是安全的,不过大家出入的时候还是要小心,我现在除非必要,都不出虹口区…”
一时间,大家都把话题转移到了之前的大动乱上,毕竟这是现在各方面最关注的要点,局外人至今不知具体的原因,自然都是纷纷议论,猜疑不断。
冈崎和志向宁志恒问道:“藤原君,你们藤原会社的消息灵通,知道到底是为什么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吗?”
宁志恒一摊手,笑着说道:“我这个人不关心政治,这些事情也没有用心打听。”
就在大家谈话之时,一身和服打扮的影佐裕树出现在了门口,笑着说道:“藤原君远离政事,醉心于此,轻松惬意,羡煞旁人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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