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轮船的汽笛声响起,西阳西下之时,汉口跨江渡轮从北岸驶向南岸。而光绪就站在这艘渡轮的船头看着“滚滚长江东逝水”。穿着便装的光绪搭乘渡轮,那是因为天色已晚,若在此时征用渡轮将南巡卫队渡过江,那这些等在江北的百姓可能今天就不能回家了,光绪想真实的看看汉口的百姓生活,也不愿意如此扰民。所以最后只能像普通富家公子那样包下一个上层的独立舱房,便装过江。
没错,光绪现在就是在座船,而他的专列火车停在长江北岸,除了列车行宫停靠等待皇上结束南行再返回京城外,其它车厢将拆解为普通车厢转为铁路使用。不是皇上又出妖蛾子,而是火车真的开不过来。
中国的京广铁路,从规划到完工通车,虽然只是单线却是在短短的四年内完工,这在世界上是绝无仅有的。当这条铁路完工通车后,西方列强的各大报纸同时都用“世界奇迹”为标题。这必竟是一条横跨南北,行车里程近2400公里的铁路,它不仅穿过了北方的平原,还穿过了南方的沼泽和群山。遇山开山、遇水搭桥,在还没有大型机型的时代,中国楞是用近乎无限的人力硬生生的把这条铁路铺了出来。单是人力一项,按照英国某些无聊人事的统计,这条铁路最多时有超过一百五十万人同时开工。这还仅仅是修筑工地上的。不包括配套如钢铁厂等的工人。单是这一项就让西方列强们目瞪口呆,因为他们跟本没有办法解决这么多人同时吃住的问题。但这里是中国,有着四亿人口的中国这才不到千之五。而且有修筑方提供充足的资金。有集全国之力供应物资,这实在不算什么事。
中国百姓尤其是汉人是世界上最吃苦耐劳的民族,有一方可以遮风逼雨的雨布、有一日管饱的三餐,每月还有三两银子可拿,这对于每日劳作尚不能衣食自足的农民来说,这样的工作那算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每天都有漂着油花、一个鸡蛋可以打出一大桶的汤管够,每五天还另有足量的肉食加餐。这是神仙过的日子呀。没有克扣工钱、没有恶意殴打,还能有什么不满。每到春耕、夏收、秋种、冬藏之时。工程队也会放假让工人们回家种地不至于土地荒芜。这时,也是他们带着丰厚的薪水回家的时候。给父母带上点孝敬,给孩子带些点心,给媳妇扯上几尺花布。再砍上三两肉回家,这就是过大年的气氛呀。后来他们听说,原本洋人管事不同意给工人们放假,因为这会耽误铁路修建进度,但皇上不同意。因为修这条铁路就是为了要给百姓们在农闲之时找份活计好补贴家用,因为皇上就是想着能让老百姓过的更好一点。这下子皇上的形象在民间一下子高大起来,能管老百姓吃饱喝足就一定是好皇上呀,这样的好皇上一定要供起来。
老百姓满意了,地方官员就不满意了。因为他们没有地方捞钱。修筑的费用全部由大清银行结算,就算是工人的薪水也是由大清银行押运现银到工地上发放。即使所用到的材料也是由材料商与大清银行结算,不走地方账目。地方没有钱捞还要供应工地上的粮油菜肉。地方可以用这些物资充抵上缴的税收。工地上负责收货的又都是洋人,国内的潜规则又用不上,也没办法以次充好,干的不好还要受罚,自然就有些地方官员会想办法刁难一下。但这种刁难才刚刚冒头就消失了,因为第一个故意拖欠工地粮米的河南巡抚现在正在东北的皇庄里给皇上种地。所有地方官员都知道。这个巡抚完了。因为那是皇庄,没有皇上的旨意他永远都走不出来。
财务大清银行直接结算。物资由洋人分配,再向各工地派驻那些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御史言官。虽然还时常有贪腐之事发生,但那必竟是小官小吏的个人行为,至少没有涉及到集体贪腐。就这样光绪已经很满意了。
封建王朝就这点好,特别到了清朝这种皇权极度集中的王朝,皇上真想要办什么事,只需要一道旨意,就能调集天下之力来完成。就这样,前前后后四年里,无数人钻山实测,无数工人日夜开工,就连詹天佑都病倒数回。但又有多少知道,这了能在最段的时间里修通这条铁路,为了加强北方中央对南方的控制,光绪停下了修通哈尔滨的铁路、停下从胶州到西安的铁路,甚至一度中断京沪铁路的修建。不仅将其它各地的修路队调到这条线上,还几乎发空了大清牢狱。各地犯人,只要不是死囚就一律征发修路。这才建成了让西方列强叹为观止的“奇迹”。然而即使是这样,京广铁路的通车仍然还只是口头意义上的。就因为这条铁路还是被长江一分为二。
长江,这条水量充沛的大江,让在它的上面架铁路桥的难度太大了。德国人在黄河上架桥成功,但面对滔滔长江水还是叹气了。所以光绪还是得坐船才能过江。
决不能被一道江水将中国分隔开来,光绪恨恨的拍了一下护栏,转身而行:“杨度,传朕的旨意给李鸿章。让他以朝廷的名义与英国人谈判,如果英国人在三个月之内还拿不出可以让火车直接通过长江的办法,朕会明旨天下,向全世界征集可以完成的建筑商。到时别说大清没有给英国人机会。”
“喳。一过江微臣立刻给总理大人发报。”
杨度在跪下接旨的同时,侍卫们也在营长杨冬子的示意下脱去外套露出穿在里面的黄马褂并开始警戒并清空甲板。两人同时在心中长叹。咱这个皇上呀,总是不按常理出牌,这可是普通民用渡轮呀。下旨也回到舱里再下好不好。这么一来皇上的身份就曝光了。
原本还紧在一起的民众突然发现这个富家公子一下子变成了皇上,那可是立马跪下三呼万岁。就连船厂都吓着跪在一旁,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上前请安好还是赶紧回去指挥船好。
“是朕孟浪了。下次朕会注意。”说完光绪走进了船舱。
三五个冒充微服私访的皇上还是有可能的,但这群黄马褂侍卫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再加上真皇上到了江北,这时总没人敢冒充了吧。一些人兴奋的小声交谈说能于皇上同坐一条船,那是上辈子积了大德了。更别说一睹天颜了。可也有一些人却喊起了冤。
渡轮才半渡江水,船上就响起一个女子的哀嚎:“冤枉呀――皇上。民女冤枉呀――请皇上为民女伸冤呀――”
那喊声之大,那声音之委屈让人闻之心碎呀。光绪挥了挥手,一旁伺候的李莲英立马吩咐带那喊冤的女子前来。前甲板不一会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因为皇上下旨说要让百姓们一起评论这个冤屈。侍卫们拦出一条通道让皇上出来。甲板上放了一张座椅,而座椅前跪着一个衣裳破烂的女子。
“抬起头来,说说你的冤屈。”光绪坐定后说话了。
年轻、长像上等,算是美女,就是显的憔悴。这是光绪对这女子的第一印象,但说的冤屈可就不一般了。女子叫张王氏,家里是江边的渔民。他的丈夫叫张成是军伍中人,还是最早一批参加新军的军人,后来随着皇上在田庄台打日本人并战死于田庄台。哀号传来。家中孤儿寡母一下子就如同塌了天一般,还好有朝廷发给的二十两银子的抚恤,才没有让孤儿寡母流落街头。
听到这里光绪眉头一皱。因为战死在田庄台的普通士兵的抚恤都不是这个价钱,可越听越不对劲。原本有着朝廷抚恤再做些浆洗的活,家里的日子还能过的下去。但后来听村子里的识字先生念报纸才知道发给自己的抚恤少了一大半,就算是没有功劳在身的他的丈夫,也至少能得到五十两的抚恤。所以她就听从先生的建议到县衙申述,没想到不仅申述不成还反被衙役殴打。她不甘其辱于是到上告到省城。没想巡抚大人更是人中色鬼,不仅申述不成。反到是巡抚大人贪图她的姿色将其污辱。张王氏不甘其辱投江自尽,却被渔民救了起来,念及家中幼儿和年迈公婆只得忍辱偷生。听得皇上南巡会经过汉口,必将在此转乘渡轮,故而她过江欲告御状。只是等到天色已晚仍未见皇上出营,只得先得过江回家,因为要为家中幼儿和年迈公婆准备晚饭。却没想到能在回家的渡船上遇到皇上,因此她才在此喊冤。
既然是冤屈,那自然就要审一审。当问及张成的军籍时,没想到张王氏还随身带着丈夫寄回的家书。光绪接过书信,看到信中说张成隶属中央侦察营之后,就将书信交给杨冬子。杨冬子看过书信后脸色大变,开始详细的问张王氏他的丈夫的相貌和一些细节。
“启禀皇上,微臣可以确认,张王氏的丈夫张成确实隶属中央侦察连,任职三排一班长。甲午年就是张成伪装成日本大岛义昌第九旅团传令兵进入位于田庄台的日军指挥部,被发现后引爆所带炸弹,炸死炸伤多名日军高级将领,暂时打断了日本对皇上所在的大碾房村的攻击。”杨冬子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怒不可遏,他的兄弟为国战死沙场而他的妻子不仅没有得到应得的赏赐反遭人污辱。他之所以要提到大碾房村就是要提醒皇上,张成的功劳。
光绪面无表情的问道:“此为大功,战后封赏如何?”
“张成战后被追授一等英勇勋章、田庄台血战勋章,依此封赏有150两银子的奖金,一等英勇勋章另计还有十年免税权。因为是战死,另有一次性发放的50两抚恤,家中有幼子的每年还将发放3两银子的抚养费,直到16岁成年。”杨冬子说完跪倒在地的哭道:“皇上,将士们为国战死沙场本是职责所在。然而将士战死后应得的功勋却被贪官污吏所吞没,家中妻女更遭凌辱。请皇上严惩这巡抚,以安军心哪……”
“哭什么?站起来,没失了军人的气节。”光绪训斥完杨冬子,转而问张王氏可带有勋章。当张王氏一脸迷茫表示自己从未见过什么勋章之时,光绪彻底发怒了:“靠岸后将此船所有人员隔离以免有人通风报信。另传旨湖北巡抚见驾。朕要问个清楚,是谁胆子大到连军功勋章都敢贪污。”
事实上,湖广总督、湖北巡抚以及驻守汉口的独立师长梁华殿早已等在南岸,他们正等着坐渡船过江去向皇上请安。他们本来可以征用渡船,之所以要如同普通百姓那样坐民用渡船也不过只是因为上有所好下必仿之。皇上总是不愿意扰民,那他们自然也效仿。不然御史言官一封扰民的折子上去,就算不加以处份,总也是政绩上的污点,与今后升迁不利。不同于百姓还要排队,做为官员,优先权还有的。当江北的渡船停靠后,船上先下来的却是皇家侍卫,于是准备过江的三人连忙上去接驾。
“湖北巡抚,你可认识站在朕身后的这名女子。”等三人行完礼后,光绪问道。
湖北巡抚本来还迷茫的脸,只一抬头见那女子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张之洞调任直隶总督之且,湖广两省成了皇上发配后党官员的地方,而他就是这样从富庶的两江调来的。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欺负一个普通女子会怎么样,收受的也有总督大人的份子。可没想到那女子却站在皇上身后。
看到湖北巡抚的脸变色了,光绪就明白了事情的真像,但光绪还是说道:“这女子在船上向朕告御状,告你贪污他丈夫的抚恤并污辱与她。你做何解释。”
“她是诬告,皇上切不可听信他的一面之词。”
“那是自然。不过朕已经听过她的一面之词,还是当着船上所有百姓的面听的。现在也一样,朕也当着所有百姓的面也听听你的一面之词。”光绪指了指脚下:“就在这里,有朕在此,大理寺正卿岑春煊也在,加上你的顶头上司湖广总督,咱们就在这三堂会审。梁华殿也别走,此事涉及军队,你就在一旁旁听。咱们就当着所有百姓的面公开的审一审,到底是诬告还是真的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