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波三折(1 / 1)

大棠皇城占地广阔,从安上门到礼部,须得走两刻钟。

向往途经太常寺,见到寺外有一白髯老者正坐在地上,手里摆弄着三枚铜钱。

那老者先是对着铜钱发呆,然后抬头望了望天,掐指算了算,继而又不停摇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向往无瑕多顾,行了个礼后匆匆拜别。

“那个……”老者却忽地出声。

向往本以为进了皇城便可顺利到达礼部,怎知此时又遇到个程咬金,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向往放慢了脚步,不知该不该回头。此地没有旁人,她想装作听不见快步走掉,可又担心老者大喊引来旁人。

“那个谁……你别走,你过来一下。”老者又道。

这老者不是旁人,正是大棠掌建邦之天地、神祇、人鬼之礼的太常寺卿。他一再催促,向往无奈之下只得折返。

向往虽不知老者的真实身份,但见他身着官服,料想也是个五品以上的官员,便颔首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你快点过、过来……”老者招招手。

“……是。”

待向往走到他面前,老者指了指自己,“我坐的太久,腿麻站不起来了,你帮帮我。”

原来是腿麻了,叫她好一阵紧张。

她走过去将他小心扶起,又为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慈眉善目的太常寺卿满意地点点头,又道:“你的面相生得不错。要我说,日后肯定前途……不对,我怎么越看你越像一个人呢……”太常老头捋着胡须,从头到脚细细打量向往,想从他那满头白发的脑袋中挤出个人名来。

可惜他终未能说出来,向往到底像的是谁。

向往谨慎答道:“属下只是品秩卑下的禁军,不敢妄想仕途通畅,只求尽忠职守护卫陛下,得衣食无忧即可。”

听得此话老者却急了,他抓住她的手,“你不相信我?走,走……你随我进来,我、我说予你听。”

“……大人,属下还须去复命,再晚一些,便要挨罚了。”

“你再陪我一会,一、一会就行。”老头不松手,“我就爱跟你们这些年轻人说话,这屋里一屋子的老头,就一个年轻的还被叫走了。”

“真的不行,大人。”向往没想到在皇城内还能遇上这样一个人,有些哭笑不得。

“你听我说,我七岁便研习卜筮之法……”老头话匣子一开,有些收不住。

“大人,眼下我真的有要事,”向往说着,取下了头盔递到老者面前,“待属下复了命,便来大人这取回头盔,可好?”

老者犹豫了片刻,启齿问道:“也、也罢。你去罢,记得回来。”

向往颔首道:“多谢大人。”

安上门街上不时有整队的禁军巡逻,偶尔也有一些官员来往,像向往这样形单影只的禁军,倒还真的没有第二人。未免他人生疑,向往加快了脚步,埋头前行。

一路磕磕绊绊,路过了不知多少屋宇,向往终于来到了礼部,她望了望礼部那出挑的斗拱,平复了心情,步入西院。

西院内仅有一名书令史和一名掌固在埋头处理事务,掌固见有人前来,放下手中的笔,挑眉问了句:“什么事?”

“大人,我来补制腰牌。”

向往根本不是来补什么腰牌,她只是想趁他登记时看一眼册上的记录!

掌固扫了她一眼,放下了手中的笔,回头望了眼书令史,继而又低下头,“等着罢,正忙着呢。”

也罢。

向往闻言只好退到门外等候。进门前才平复的心情此刻又有些紧张起来,一颗心跳得很快。她瞄了一眼二人的案几,上面均有几册簿子,不知哪一本才是记录腰牌事宜的。

过了约有一个饭时,那掌固终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见向往还在门口杵着,便唤她进去。

“方才你说,要补制腰牌?”

“是的,劳烦大人。”向往兴奋地点头。

“军令。”掌固边说,边慢吞吞地翻着案几上的册子。

军令?

是了,禁军怎能空口无凭补制腰牌?可她入皇城实在太过匆忙,竟忽略了这一层。

“有,有。”向往一面盯着那些册子,一面在身上翻找。她没有军令,只好拖延时间。

没想到那人一点也不含糊,又催道:“补置腰牌的军令呢?”

“大人先找册子,我找找军令。我明明记得是放在袖口中……”

此刻一点不含糊的掌固,其实也是个糊涂蛋,几案被他翻得乱七八糟,他却半天找不着册子。

冒牌货碰上糊涂鬼,二人你也翻我也翻,结果谁也没有先翻到。

向往心急如焚,一颗心差点就跳到了嗓子眼。

有些丧气的掌固见她半天也没掏出东西,心下倒坦然了,“没有军令?”

“……我再找找。”

“禁军没有大将军的军令可补不了腰牌。”掌固嘴上说着风凉话,手上却停止了翻找。

“……”

向往正愁得不知如何是好时,打从礼部后院传来了两人对话的声音。

书令史和掌固二人听了立刻起身,那掌固冲向往小声喊了一句,“还不行礼,是尚书大人和刑部侍郎大人。”向往闻言乖乖低下了头。

“姜大人放心,这两日我便在府中设烧尾宴,恭候姜大人光临,大将军也一定会来的。”那礼部尚书如此说道。

刑部侍郎恭敬回道:“如此便有劳大人了。晚辈先行告辞。”

“姜大人慢走。”

堂堂一个二品尚书,竟对三品侍郎如此礼遇,这是什么道理?向往转念一想便想通了,这位侍郎大人姓姜。

“没有军令还在这杵着做什么,还不走?”见向往神思,那掌固不耐烦道。

“劳烦大人,再容我找找。我再找找……”

“我看你是没有军令罢,”那掌固施施然道,又不耐烦地对向往做了个“走开”的手势,“没有军令就快走开,莫要在此碍眼。”

向往虽然很是心焦,但眼下又没有其他的办法,她不甘心地再次望了望那人桌上的几本书册,心下竟有种将这些书册抢来翻看一眼的冲动。

她本来就是个冒牌货,怎么可能拿到什么军令?!

此计若是行不通,眼下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

出城的途中,颓然的向往再次路过太常寺,她不经意地往院内瞟了一眼,但见适才那老者仍在院里。向往本欲以手掩面快速经过,但在见到那反射了阳光的三枚铜钱时,突然又停下了脚步。

有了!

突然间,她心生了一计。

向往走近老者,咳嗽了一声,坐在石阶上的老头果然看见了她,心下顿生惊喜,指着她道:“是你……”

向往恭敬走过去行礼,“大人。属下的差事办完了,来取回头盔。”

“办完了?”老头喜上加喜,一张脸笑得像朵皱巴巴的花,“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坐,你、你陪我坐一会。”

向往疑惑,“坐在此处?”

“就、就坐这,”老头指了指头顶上的天空,“今日天气晴朗,你坐下,保证叫你心旷神怡,通、通体舒畅。”

“那便依大人之意。”向往应完,盘腿坐到老头对面。

“你我做会游戏,可好?”老头满眼渴求地问道。

“大人想玩什么?”

老头摊开手,掌心中赫然三枚铜币,“掷一次乃是一爻,掷六次便是一挂。你我来比,看、看谁掷的好。”

“卜卦?”向往取过老头手中的铜钱,双手搓了搓准备掷,“好。这就开始罢。”

老头一听向往答应了,人变得愈发欢喜。

两人玩了很久,直玩到夜幕降临。

目的已达成的向往提出该用晚膳了,那太常寺卿才肯作罢。分别时老头还嘱咐,但凡有空,要多来看看他这老人家。

很快,金乌西沉,月华高升,整个皇城已被夜色笼罩。

青灰色的砖瓦不再能反射耀目的光,庄严肃穆的石狮不再怒目视人,在这无尽的夜色下,那象征着权力的殿宇和城墙似乎也少了三分气势。

这里是皇城,向往还留在皇城里。

若不是在太常那耗了一下午,她很难在皇城里留到入夜。她等的就是这个时刻,她要再去一次礼部,在夜色的保护之下。

入了夜后,皇城的禁军多要到皇宫内宿卫,皇城之内仅有来回交叉巡逻的禁卫队伍。向往的计划是避开禁军先藏起来,趁当值的掌固去茅厕时,她便可趁机进屋翻查记簿。

凭着白天的记忆,向往小心躲避禁军,再次来到了礼部。那院子外有一颗合抱粗的树,正好适合她藏身。她小心地躲在树后,一边留意偶尔路过的禁军,一边盼着那值宿的掌固能多喝点水。

时间一点点流逝,天上的月亮从云层后探出,复又隐匿进去。

向往蹲得腿有些麻,小心翼翼地舒展了下四肢,又轻轻锤了锤腿。可就在这时,一只冰凉的手自后方握住了她的脖颈!

谁?!

她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要偷什么?”身后的男人问,同时松了手。

月色流动,将榆树筛了一地的斑驳。

向往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她有些骇然地缓缓回过头,却正对上一双透亮的黑瞳。

那人眼角和嘴角微微翘起,露出玩味的笑意。

他一身牙色圆领长袍并未透露出身份,向往心下忐忑不已,“我……并非偷东西。”

弱冠之年的俊美男子听罢笑了笑,两颊立时出现了一对俏皮的梨涡。他顺着她之前凝视的方向看了眼,压低声音问:“那你在做什么?好不好玩?”

这一问,倒让向往有些茫然。他是什么意思?!

“……我在此守卫,刚才好像看见这树下有个人,我便过来看看。”

男子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笑道:“你不要害怕。我也偷东西。”

“……”

轻风拂来,带落两片树叶,一片落在他脑袋上,一片落在他鼻尖上。他撅起嘴去吹鼻上的树叶,却将眼前腿麻得受不了的向往吹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此情此景,还真是妙不可言。

“你先帮我偷,我再帮你偷,可好?”那人兴奋地睁大了眼睛。

“我真的不是偷东西。”向往小声回道。

“那要不我先帮你偷,”他拍拍胸脯,“我让你。”

“……真的不必……”

“那你就帮我,我们一起偷。”男子说着,越发来了兴致,“偷”字说得很是大声,他似乎忘了他这是在干什么。向往情急之下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可惜还是晚了。

他们惊动了禁军。不远处有个声音喝道:“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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